巴西瓦拉達雷斯，靠美國夢維生，如今卻為特朗普憂心——彭博社
Andrew Rosati
瓦拉達里斯州長市街道上的移民服務公告。
照片：安娜·卡羅琳·德利馬
距離大西洋海岸和任何國際機場數百公里之外，這座巴西山區的寧靜小鎮卻成為南美國家最主要的人口輸出地。
瓦拉達里斯州長市的街道遍佈着宣傳移民服務的旅行社，商店招牌和語言學校都裝飾着美國國旗。幫助偷渡的蛇頭團伙在暗處活動，利用人們踏上美國土地的夢想牟利。
數十年來，這座25.7萬人口的城市一直是巴西移民潮的中心，通過合法或非法途徑向美國輸送了數萬人。上世紀80年代經濟危機期間，當離境人數激增時，該地就建立了整套向北輸送人口的產業鏈。如今，由於特朗普總統的驅逐政策和美國移民立場的轉變，這座城市的財富和居民正面臨威脅。
截至目前，當地試圖以樂觀態度迎接被特朗普政府驅逐的同胞。“你的歸來是新故事的開始”——這樣的標語豎立在寧靜的公園和人流熙攘的街道旁。儘管聽起來充滿温情，但自稱"瓦拉達倫斯"的居民們深知現實截然不同。
販毒集團為美國遣返者提供"促銷服務"攝影：安娜·卡羅琳·德利馬
桑德羅·豐塞卡市長攝影師：安娜·卡羅琳·德利馬"我們感到有責任採取行動，因為知道大多數滯留美國的巴西人都來自瓦拉達雷斯，“桑德羅·豐塞卡市長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並指出估計有6萬市民在美國生活。
自特朗普重新執政以來，已有六班遣返航班抵達巴西。市政府不僅為歸國者舉行歡迎儀式，還提供全面的社會融入服務和遣返人員援助熱線。
當地居民對赴美的強烈渴望，為瓦拉達雷斯市贏得了"美元谷"的綽號——這個暱稱源於海外匯回的美元資金。雖然現在評估特朗普政策對這座城市的全面影響為時尚早，但最直接的跡象表明，追逐美國夢的人數已大幅減少。
“一切都停滯了，沒人再敢嘗試，“43歲的吉爾馬·梅斯基塔説。這位二月份被遣返的居民表示：“連‘蛇頭’都在逃命。”
潛在移民們或許正從梅斯基塔的經歷中吸取教訓。這位擁有兩家服裝店的店主去年北上，本想通過建築工作積累資金擴展生意。他輾轉多米尼加共和國的聖多明各，試圖經海路偷渡美國，卻因船隻引擎故障被困加勒比海，最終被當局截獲。
“在九個兄弟姐妹中，我是唯一一個沒能成功的。”他這樣説道。
吉爾馬·梅斯基塔於二月被驅逐回巴西。照片：安娜·卡羅琳·德利馬自20世紀60年代起，來自米納斯吉拉斯州礦產豐富的Governador Valadares及周邊社區的移民們就開始在美國尋求新的開始。Valadares人紮根下來，並幫助在馬薩諸塞州和佛羅里達州形成了巴西人聚居地。當拉丁美洲最大的經濟體巴西遭遇一系列危機，進入所謂的“失去的十年”時，這股移民潮演變成了大規模的外流。
儘管如此，Valadares人還是將錢寄回巴西，或者最終帶着滿口袋的美元回國。這些至今仍在持續的資金流動，為這座經濟規模達13億美元的城市做出了貢獻。“我們非常感謝那些開創這一切的先驅們。”被稱為桑德羅上校的前軍人豐塞卡這樣説道。
目前尚不清楚有多少資金流入這座城市。市長引用估計數字稱，每天約有200萬美元從美國流入，據他稱，這些資金推動了住房和建築等關鍵行業，並支撐了整體經濟。然而，研究人員表示，實際數字可能要小得多。
可以確定的是，這座城市與美國的聯繫已在當地商業中留下了印記：除了隨處可見的紅、白、藍三色旗幟外，一個購物中心還裝飾有自由女神像的胸像。這裏的許多人僅僅通過幫助他人離開這個國家來謀生。
在瓦拉達雷斯州長市的任何角落，都能發現與美國之間的聯繫。攝影：瓦萊麗·普萊施/彭博社移民需求遠超合法途徑的承載能力，使得人口販賣成為暴利行業。當局稱非法入境美國的平均費用高達每人2萬美元。該市定期開展突擊行動打擊蛇頭，今年聯邦警方逮捕了14人並凍結了據稱屬於某犯罪集團的銀行賬户——該團伙被指控通過墨西哥非法運送669人赴美，賬户餘額高達750萬美元。
難以統計有多少瓦拉達雷斯人生活在巴西境外。根據2010年人口普查（最新官方數據），當時約有7600名該市居民旅居海外。但考慮到大量無證移民處於隱匿狀態，實際數字可能遠超統計。
皮尤研究中心數據顯示，2022年約有23萬巴西人未經許可在美國生活。隨着特朗普政府實施邊境封鎖和非法移民清查，這個近兩個世紀以來更多作為移民目的地而非來源地的國家，首次面臨如何安置遣返人員的難題。
“這位移民不希望被人看見，因為驅逐出境是一種失敗的表現，”瓦拉達雷斯州長市瓦萊多斯大學的社會學家蘇埃利·西凱拉説。“而國家從未關心過他們。”
由於一場災難性的返程航班，巴西總統路易斯·伊納西奧·盧拉·達席爾瓦的政府在米納斯吉拉斯國際機場設立了一個前哨站，這是被驅逐者的主要目的地，為遣返者提供無線網絡和基本的聯邦服務。
在瓦拉達雷斯州長市，市政府正試圖提供更專業的幫助，以幫助居民重新融入社會。這包括心理援助、文件辦理幫助、社會服務的使用以及當地就業市場的接入。市政府拒絕透露有多少人使用了這些服務。
豐塞卡對特朗普沒有嚴厲的言辭，在特朗普贏得選舉後，他在社交媒體上表示了祝賀。“怎麼能批評一位合法當選並繼續執行其政治路線的總統呢？”
市長説得對。前總統喬·拜登在任期間驅逐了數千名巴西人。但這對於桑德拉·索薩來説幾乎沒有安慰，她在南佛羅里達州開始了四年的新生活後，毫無預警地被連根拔起。
桑德拉·索薩在佛羅里達生活四年後被無預警驅逐回巴西。照片：安娜·卡羅琳·德利馬這位36歲的教師和她的家人在一月份被告知將被驅逐出境，當時他們正參加一場本以為是與移民及海關執法局的例行會議，目的是提交支持其簽證申請的醫療文件。在他們的庇護申請被拒絕後，索薩的律師以她患有自閉症兒子的需求為由，請求允許他們留下。
“我感覺被欺騙了，”她含淚説道。
如今，回到距離瓦拉達雷斯州長市兩小時車程的小鎮伊坦巴庫裏，這個四口之家依靠在美國建築工作所得的收入生活，同時翻新房屋並重新適應。“我們回來得還算順利，但很多人已經崩潰了，”索薩説。
在瓦拉達雷斯州長市，市政府試圖提供更專業的支持以幫助居民重新融入。照片：安娜·卡羅琳·德利馬在整個地區，政府正緊急應對從美國被驅逐的人員。例如，墨西哥正在其北部邊境沿線建設接待中心，而危地馬拉則努力通過為返回的移民尋找工作來幫助他們重新融入。
瓦拉達雷斯州長市的諷刺現象引人注目，這裏的選民對美國政治的關注不亞於本國政治。幾個月前，該市一些最顯眼的廣告牌還同時展示着對卡瑪拉·哈里斯和當時候選人特朗普的支持信息。儘管總統持公開反移民立場，該市對其政策的態度仍存在分歧，部分人公開表示支持。
“必須走正確的道路，否則就會被視為入侵，”68歲的街頭小販法比奧·恩裏克·德索薩·席爾瓦説道。如今，由於特朗普的政策，返回戈韋納多·瓦拉達雷斯的路正變得越來越擁擠。
若昂·維克多·巴蒂斯塔·阿爾維斯在美國邊境的庇護申請被拒後，被遣返回巴西。攝影：安娜·卡羅琳·德利馬26歲的若昂·維克多·巴蒂斯塔·阿爾維斯來自瓦拉達雷斯，去年從里約熱內盧出發，計劃先到薩爾瓦多，再到墨西哥，最終與在佛羅里達的家人團聚。然而，這段旅程在美國邊境戛然而止。他的庇護申請遭到拒絕，在擁擠的拘留中心度過一個月後，他被遣返回巴西。
他的家人記取了教訓。在美國生活五年後，繼父因擔心遭遇同樣的命運而返回戈韋納多·瓦拉達雷斯。母親也即將跟隨，因為阿爾維斯無法與她團聚。“如果説之前她就已經心灰意冷，現在更是如此，”他説。
他並非個例。19歲的加油站員工瑞安·阿爾維斯表示，他過去常想移民，就像許多同學已經做的那樣。“我一直想擁有一部iPhone，但在這裏怎麼買得起？不過，就算我有錢去美國，新政策也讓我非常害怕。想象一下，花大把錢給蛇頭，結果卻被遣返。”
原文標題：特朗普的驅逐政策顛覆了一個向海外輸送巴西人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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