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萬富翁巴里·迪勒談好萊塢、特朗普總統與他的性取向 - 彭博社
David Gura
巴里·迪勒攝影師:克里斯·古德尼/彭博社
## 深度報道
億萬富翁巴里·迪勒談特朗普與聯邦通信委員會
17:56
在公眾視野中活躍數十年後,83歲的傳媒大亨、福克斯聯合創始人巴里·迪勒終於準備講述他的故事。在今天的《深度報道》播客中,迪勒與主持人戴維·古拉暢談他的新回憶錄《誰曾知曉》,他傳奇的娛樂業高管生涯,以及他決定首次公開談論自己性取向的心路歷程。此外,他還將分享如何應對特朗普總統多變的貿易與監管政策。
以下是經過輕微編輯的對話實錄:
**戴維·古拉:**如果你看過福克斯電視台或USA電視網,看過《辛普森一家》或《小鬼當家》,使用過Tinder或Angi,那麼你對傳媒大亨巴里·迪勒監製的作品便已略知一二。二十出頭時,他成為美國廣播公司史上最年輕的副總裁。不到十年後,迪勒便執掌派拉蒙影業。
**戴維·古拉:**此後他聯合創立福克斯,並早早對互聯網產生興趣。如今,八十多歲的巴里·迪勒身價近60億美元——這是根據彭博新聞社的數據。
迪勒現任Expedia和控股公司IAC的董事長兼高級執行官,旗下擁有《人物》《美食與美酒》等雜誌,以及每日野獸網、Care.com網站,並持有美高梅度假村集團大量股份。耗時15年完成的回憶錄《誰曾知曉》現已出版。上週,我在紐約IAC總部對他進行了專訪。
**大衞·古拉:**您是否處於懷舊情緒中?您已經83歲了。這也是您寫作動機的一部分嗎?
**巴里·迪勒:**不,不是的。我想,這是個好故事,而真正促使我動筆的問題是:我能把這個故事講出來嗎?如果講了,我能保證它的真實性嗎?
**大衞·古拉:**書中充滿了關於好萊塢一線明星的故事——包括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沃倫·比蒂和凱瑟琳·赫本等演員和導演。還有迪勒幾十年來經手的各種交易故事。但這並不是一本“商業書籍”。
**巴里·迪勒:**我並非對那些寫商業書籍的人不敬,但我不想寫一本所謂的“教導”別人的書,或者説“如果你在商業中這樣做”之類的話,“你就會得到這樣的結果”。我只是覺得這是個好故事。
大衞·古拉:《誰曾想到》主要講述了迪勒的職業生涯,但他也首次公開了自己的個人生活,包括與時裝設計師黛安·馮芙絲汀寶24年的婚姻,以及他作為同性戀者的身份。
**巴里·迪勒:**我並沒有過着秘密的生活。我只是拒絕公開聲明。我認為這是缺乏勇氣的表現。我希望我當時有勇氣,但我沒有。
**大衞·古拉:**我是大衞·古拉,這裏是彭博新聞的《大事件》。今天節目中,我與巴里·迪勒的對話,關於他的職業生涯、個人生活,以及作為一位高管,他如何應對特朗普總統第二任期的不確定性。
**大衞·古拉:**巴里·迪勒在比佛利山莊長大,父親是房地產開發商。迪勒大學輟學後,在威廉莫里斯經紀公司開始了職業生涯。
**大衞·古拉:**你剛入行時,那家公司的魅力何在?
**巴里·迪勒:**對我來説,由於我從未想過當經紀人,魅力不在於這個職業本身。而是他們在一個房間裏——其實就是檔案室——彙集了整個娛樂業的歷史。所以我想方設法去閲讀那些檔案。
**大衞·古拉:**如果説他職業生涯有貫穿線,那就是機緣——迪勒總能在正確的時間出現在正確的地方。二十出頭時他從威廉莫里斯跳槽到ABC,負責擴充電視台的電影片庫,最終打造出極其成功的系列作品。
播音員: 本週電影。為您呈現ABC電視台特別原創制作的全球首映電影。
**巴里·迪勒:**ABC當時是三大廣播公司中最資淺的。CBS和NBC基本上創造了廣播時代,ABC進入電視領域時只是個跟隨者。所以它行事風格大膽前衞,為博關注願意嘗試任何事。運營方式有點像糖果店,正因如此他們才會給25歲的年輕人極大權限——因為沒有官僚體系會阻攔他。阻攔我。阻攔這種事。那真是個非凡的地方。
**大衞·古拉:**年輕時,他就開始接觸高管並參與交易。他説這是一份在無人問津時被他抓住的機會。
**大衞·古拉:**這其中藴含着自信,或是傲慢。是什麼讓你能夠做到這一點,將其整合起來?是相信自己能行,然後將其組建起來?
**巴里·迪勒:**我不確定自己是否……我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曾有過自信。我認為我從未有過自信。
**大衞·古拉:**真的嗎?
**巴里·迪勒:**哦,是的,當然。我認為正是缺乏自信,至少在我的情況下,讓我變得有些效率。我認為任何從所謂的“零”開始的人最大的幸運在於,你最終會學會每一項工作。我的意思是,直到規模擴大。但你會學會每一項核心工作。你是市場部負責人。你是銷售部負責人。你是聯盟關係負責人。在最初階段,你負責每一項任務以及每一個創意方面。如果你做了這些事情,你就知道如何管理其他人做這些事情。而如果你從更高的層級進入,你只會學會自上而下的管理,而不是自下而上。而我認為,自下而上是唯一能產生有價值成果的方式。
**大衞·古拉:**你是否保持了這種參與度?換句話説,你是否希望一直參與所有事情,還是你只是……
**巴里·迪勒:**不。
大衞·古拉:……隨時掌握動態。
**巴里·迪勒:**一旦某件事成功,我基本上就會失去興趣。所以我不擅長守護已經取得成就的事物。我渴望迎接下一個挑戰,或是探索下一個讓我好奇的、未知的領域。
**大衞·古拉:**正是這種心態讓迪勒從電視行業跨入電影界。1974年,他成為派拉蒙影業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在任十年間,他與羅伯特·雷德福、約翰·特拉沃爾塔、喬治·盧卡斯和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等影人合作。二十年後,當他接觸美國在線時,開始對互聯網的商業可能性產生濃厚興趣。
**大衞·古拉:**您很早就開始關注互聯網。當時是什麼激發了您的興趣?
**巴里·迪勒:**純粹出於好奇。是的,純粹好奇。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屏幕——我只知道用來講故事的屏幕。九十年代初我接觸到的屏幕雖然原始,但具有交互性。換句話説,你可以與屏幕上的內容互動。當然,我當時不知道它會發展成什麼,也不知道三年後會出現人們開始使用的互聯網。但那種交互性讓我着迷。
**大衞·古拉:**您是天生的創意者嗎?您自己這麼認為?
**巴里·迪勒:**不。我天生就有創造力嗎?我從不這麼認為。當然,我對事物一直有非常強烈的觀點和直覺,尤其是在娛樂領域。但我發現我對自己的直覺很有信心。而在創意事務中,熱情才是真正重要的。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對愚蠢的事情充滿熱情是很糟糕的。但如果你不是那樣的人,那麼你和其他人的區別就在於你能夠固執己見,以及能夠出於熱情進行有創意的爭論。正是這種創造性的衝突會帶來一些好的東西。當然也會犯一些大錯,但你知道,這沒關係。
**大衞·古拉:**回顧你經歷過的所有地方,是否存在一種巴里·迪勒式的風格?
**巴里·迪勒:**不,沒有。再説一次,有的只是……幸運。在人們的興趣範圍內,有些人感興趣的是,比如南極洲的企鵝,或者其他深奧的東西。我有點主流的感覺,而且我也警惕憤世嫉俗,我想保持天真。所以,這些讓我處於主流,廣泛的主流,而不是邊緣。而這種風格往往能引起更多人的共鳴。
**大衞·古拉:**我們來談談數據吧,我猜你討厭數據……
**巴里·迪勒:**我不討厭數據。不,不,我一點也不討厭它。
**大衞·古拉:**那你是怎麼使用它的?我想這是進入這個話題的一個方式。
**巴里·迪勒:**事實上我喜歡它。我不喜歡的是那些聲稱能基於…預測未來事件的東西。
**大衞·古拉:**或者預測觀眾口味的東西。
**巴里·迪勒:**當然,你做不到。我認為,那些試圖定義觀眾會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所浪費的時間和精力,是最大的時間浪費。
**大衞·古拉:**迪勒的職業生涯一直圍繞着銀幕、小屏幕和互聯網。我想知道,如今在商業領域,什麼讓他感到興奮。
**巴里·迪勒:**我現在對那些無法被去中介化的東西非常感興趣,比如地點、旅行。我們的一家公司是Expedia。我喜歡旅行,旅行——你無法用人工智能替代旅行。
**大衞·古拉:**在疫情之後,你大膽預測人們也會有同樣的感受。
**巴里·迪勒:**哦,是的,是的。嗯,我喜歡米高梅度假村,因為那些體驗,你無法阻擋它們。
**大衞·古拉:**稍後,巴里·迪勒將分享他如今經營商業的方式,以及他對特朗普總統第二任期內的經濟看法。此外,還有他在回憶錄中公開個人生活以及他作為同性戀者的身份的決定。
**大衞·古拉:**如今,巴里·迪勒是IAC和Expedia的董事長兼高級執行官。和其他商業領袖一樣,他正試圖應對充滿挑戰的商業環境。我特別詢問了他對特朗普總統貿易政策的看法:
**巴里·迪勒:**由於本屆政府將所有問題都攤在桌面上,我們正處在一個極不穩定的特殊時刻。這些政策會成功嗎?我認為尤其在貿易領域,成敗見分曉的時間窗口非常短暫。幾個月內,要麼順利推進,要麼徹底失敗後撤回。因此現階段,商界人士在看清形勢前,很難做出超越這個時間段的決策。這是個非常時期。
**巴里·迪勒:**我願意給政府時間去推進政策,不會過早否定或批評。雖然我認為難以成功,但希望自己判斷錯誤。若我真説中了,只盼儘快收場;若判斷失誤,那就謝天謝地皆大歡喜。
**大衞·古拉:**迪勒密切關注着私營部門如何應對特朗普。這位總統從不避諱點名批評企業和高管,例如上週末他在社交媒體發文,要求沃爾瑪"吞下關税"——這些關税正威脅着該零售商的利潤底線。迪勒表示他同時關注着FCC對電視網絡的調查,以及該機構對CBS母公司派拉蒙與天舞傳媒合併案的審查。本週一,CBS新聞頻道首席執行官宣佈離職,稱與公司"對未來發展方向存在分歧"。
**巴里·迪勒:**我認為這些亂象幾年後自會平息。但將FCC政治化,聲稱廣播公司或執照持有者應接受FCC主席主導的政治審查,甚至介入內容適宜性判斷——FCC竟能宣稱’我們將審查你是否有資格持有廣播執照’?這簡直駭人聽聞。
**大衞·古拉:**你對莎莉·雷石東試圖推動此事是否抱有同情?
**巴里·迪勒:**你知道,我對此再次感到驚訝。我因此受到了嚴厲的批評,因為我説過,“看,如果斷頭台架在你脖子上,花2000萬美元或任何代價和解這場訴訟,讓你免於破產或瀕臨破產,那麼我會同情這種情況。”如果斷頭台架在你脖子上,是的,我對此表示同情。但對比律師事務所的情況就不同了。對於律所來説,在政府行動下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損失一點業務。斷頭台並未架在他們脖子上。他們不會遭受不可挽回的傷害。他們卻屈服了?這很糟糕。而對於那些站出來表態,現在説“儘管對我們實施制裁吧,我們能挺過去”的人,我完全尊重他們。我希望……如果我有能力影響決策,我絕不會僱傭那些在這種情形下輕易屈服的律所。
**大衞·古拉:**毫無保留地?
**巴里·迪勒:**絕對如此。
**大衞·古拉:**迪勒以直言不諱著稱。但在他一生中,有些事情他從未公開談論過。
**大衞·古拉:**你寫到了你與妻子之間的這種對比。她是個公眾人物,她的事業完全與此相關。
**巴里·迪勒:**是的,是的,沒錯。
大衞·古拉: 你在很多方面都過着非常公開的生活,但同時也刻意保持着低調的隱私。
巴里·迪勒 :是的。我喜歡隱私,我的意思是,我尊重他人的隱私。出於多種原因,部分是因為我確實喜歡隱私這種特質,部分是因為隱私在我恐懼的事情上保護了我。相比之下,我的妻子就是她的品牌。因此,她的生活從20歲起,每一個方面都是公開的。所以,她對此非常自在,而我則非常不自在,但我們會看看情況如何發展。
大衞·古拉: 他的回憶錄標誌着從這種狀態中轉變。他在書中寫道:“對我那困惑的青春期大腦來説,被揭露為同性戀意味着我所知道的生活的終結。”在另一段中,他寫道:“……當我生活在上世紀60年代的美國時,我太害怕了。現在的我不再那樣,也老到不再在乎了。”
大衞·古拉: 我們談了很多關於你職業生涯的事情,正如我提到的,我在做這次採訪時,每個人都問我,你在書中提到你的個人生活了嗎?在寫作過程中,這對你來説是一個困境或爭論嗎?
巴里·迪勒: 呃,呃。完全沒有。我的意思是,今天之所以成為爭論,只是因為我感到非常驚訝。我仍然有些天真地感到驚訝。這似乎成了媒體追逐的焦點。對我來説,這不僅是一個新聞故事,或者別的什麼,因為我的很多生活從來都不是秘密。但當我開始寫這本書時,我説,唯一的方法就是説實話。所以,我必須講述我的生活。於是,我這樣做了。我寫了這本書,我喜歡我所寫的內容,
**大衞·古拉:**閲讀這本書時,我驚訝地發現您年輕時幾乎不允許自己擁有個人生活。這不是用’壓抑’能準確描述的,但您確實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事業中。
**巴里·迪勒:**確實如此。我認為很多在商業上過度投入的人——用’犧牲’這個詞可能不太準確——但確實沒有餘裕。當你全神貫注工作時,對其他事物的時間和興趣就會被壓縮到’這麼小’。
**大衞·古拉:**書中有幾處暗示,如果您能更早公開私人生活,或許會有所不同。您似乎對此感到遺憾…
**巴里·迪勒:**首先,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説實話,除了媒體,現在沒人在意別人的性取向。但回想起來…(停頓)我確實希望…雖然時隔多年…我希望能更有勇氣公開表態。我並非過着雙重生活,只是拒絕公開聲明。我多希望…(強調)這確實是缺乏勇氣的表現。真希望當時能做到。
本期節目製作:娜奧米·沙文和朱莉婭·韋弗(西蒙·漢普頓協助);編輯:亞倫·愛德華茲和克里斯·帕爾梅里;事實核查:大衞·福克斯;音效設計/工程師:亞歷克斯·杉浦;高級製作人:娜奧米·沙文;高級編輯:伊麗莎白·龐索;副執行製作人:朱莉婭·韋弗;執行製作人:妮可·比姆斯特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