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德時代在阿恩施塔特展示中國企業如何應對保護主義 - 彭博社
Josh Xiao, Monica Raymunt
兩年多前，中國最大的電動汽車電池製造商在中德地區押下18億歐元賭注，豪賭全球貿易的未來。
寧德時代在埃爾福特附近阿恩施塔特市郊建立了龐大的工廠——這是其中國境外首座生產基地，印證了習近平主席關於保護主義傾向將持續蔓延全球的判斷。其戰略簡明扼要：海外投資創造本地就業，同時維持中國商品進入關鍵市場的渠道。
寧德時代堪稱這一戰略的典範。該公司本週通過46億美元（41億歐元）融資後，已在香港啓動上市。
“我們將自己視作中企赴歐擴張的標杆，“這位電池巨頭的歐洲總裁馬蒂亞斯·岑特格拉夫在圖林根州的辦公室表示。
面對全球關税壁壘和保護主義抬頭，該戰略儼然成為中國經濟的關鍵救生索。自歐盟去年對中國電動車徵收最高45%關税後，比亞迪、奇瑞汽車及零跑汽車等企業紛紛效仿此道。
海外建廠策略同時幫助北京緩解了針對中國出口激增及貿易逆差擴大的質疑。據國家外匯管理局初步統計，2025年一季度中國對外投資同比增幅達28%。
寧德時代在阿恩施塔特市郊的生產設施。攝影：Iona Dutz/Bloomberg然而在海外生產方面，中國企業也面臨一些劣勢：勞資關係比中國本土更為緊張、運營成本更高，以及關鍵技術訣竅流向競爭對手的風險。
即便在阿恩施塔特——寧德時代的落户本被視為成功案例——這家擁有約1700名中歐員工的首個海外工廠起步階段也並非一帆風順。
首先，企業需應對德國相較中國更高的能源成本。根據德國工商總會調查，近半數受訪企業因能源價格考慮減產或外遷。
相較於中國的高昂能源成本已成為寧德時代等企業運營的關鍵制約，顯著削弱了成本效益。攝影：Iona Dutz/Bloomberg“由於能源成本高企，在德國生產的產品難以具備市場競爭力。”曾特格拉夫在二月接受採訪時表示。
電動汽車市場也面臨阻力。由於持續的通脹、高利率以及消費者的謹慎態度，去年歐洲的汽車銷量幾乎沒有增長。但這一情況可能正在改變：第一季度歐洲電動汽車銷量增長了28%，尤其是在德國、英國和意大利。
此外還存在勞動力問題。
據不願透露姓名的員工表示，以歐洲人為主的員工更傾向於固定工作時間。而中國外派員工則更願意加班，並接受靈活性更強的工作安排。據報道，去年部分當地員工甚至因衞生紙短缺而罷工，他們認為這是公司試圖限制他們休息時間的舉措。
西方企業在中國設廠時也遇到過類似問題。寧德時代高管曾坦言，其歐洲與中國員工混合的團隊存在"生產力差距”。但這種情況"將通過寧德時代與歐洲重要客户的緊密聯繫，以及應對當地需求波動的能力得到彌補”。
寧德時代未直接回應去年罷工事件的質詢，但聲明公司"支持德國工廠選舉工會"，並致力於"為所有員工提供開放進步的工作環境"。
位於阿恩施塔特市郊的CATL工廠的一則招聘廣告。攝影：Iona Dutz/Bloomberg該公司曾引進數百名中國工人——佔員工總數的30%——以啓動工廠運營。但隨着當地員工培訓的推進，這一數字逐漸下降。如今，電池主要由歐洲團隊組裝、包裝，並交付給包括大眾和寶馬在內的德國最大汽車製造商。
阿恩施塔特市長弗蘭克·斯皮林承認，在CATL工廠落户前，當地曾存在一些"顧慮"，擔心會湧入過多外籍勞動力並搶走工作崗位。但這些擔憂並未成為現實。
當前中國戰略面臨的最大風險可能是，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正通過與其他國家及歐盟的談判來限制與北京的貿易。這可能包括對中國投資的限制，並阻止各國吸納中國過剩的工業產能。
中國商務部多次警告各國不要與美國達成將北京邊緣化或孤立的協議。該部上個月聲明稱，中國"堅決反對任何國家以犧牲中國利益為代價達成協議"。中國還自詡為全球貿易體系更可靠的守護者。當歐洲各國部長七月訪問北京時，習近平主席必將強調這一點。
工作日上午晚些時候，阿恩施塔特的街道上十分安靜。攝影：Iona Dutz/彭博社然而美國並非唯一威脅。德國總理弗里德里希·梅爾茨長期以來對與中國發展更緊密關係持懷疑態度，本月他表示將尋求與這個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實現"戰略性去風險"。
梅爾茨長期對與中國走近持懷疑立場。他本月聲明將推動針對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的戰略性風險降低。鑑於烏克蘭戰爭背景下北京與俄羅斯的密切關係，梅爾茨與眾多歐洲政要感到沮喪。
但習近平對於海外建設更多工廠的推進程度也存在疑慮。在汽車領域，中國政府要求本土製造商將先進汽車技術保留在國內。此外，在創紀錄資本外流給人民幣帶來壓力後，當局收緊了對外投資管控。
“中國企業正面臨兩難困境”，榮鼎集團中國企業諮詢團隊高級分析師格雷戈爾·塞巴斯蒂安表示，既要滿足歐盟提高本土化比例的要求，又要兼顧習近平關於核心技術留在國內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