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伯格的MAGA形象重塑與特朗普轉向對Meta意味着什麼——彭博社

馬克·扎克伯格攝影師：傑森·亨利/彭博社 精彩不容錯過。立即訂閲每日重磅節目播客。

## 重磅特輯

馬克·扎克伯格與Meta的MAGA轉向

19:58

Meta首席執行官馬克·扎克伯格正經歷一場帶有MAGA（讓美國再次偉大）色彩的轉型——從新造型（金鍊、蓄髮、定製寬鬆黑T恤）到頻頻現身由支持MAGA的喜劇演員（如西奧·馮和喬·羅根）主持的男性向播客節目。這些變化也體現在公司層面：自1月起，Meta削減了多元化舉措、弱化了仇恨言論政策、解散了民權團隊、取消了外部事實核查系統，並讓特朗普的知名盟友加入董事會。

在本期《重磅特輯》中，彭博社記者萊利·格里芬與主持人莎拉·霍爾德將探討扎克伯格的政治轉向：他希望通過親近特朗普獲得什麼？目前成效如何？延伸閲讀：扎克伯格示好MAGA，能換來真心嗎？歡迎在蘋果播客、Spotify等平台訂閲收聽《重磅特輯》終端用户：點擊此處訂閲以下為經過簡編的對話實錄：

**莎拉·霍爾德：**你可能已經發現，馬克·扎克伯格最近正在進行某種形象重塑。這位Meta首席執行官以全新造型亮相：金鍊、留長的頭髮以及印有希臘文和拉丁文定製的寬鬆黑T恤。他還出現在由支持MAGA運動的喜劇演員如西奧·馮和喬·羅根主持的所謂"男性圈"播客節目中。

馬克·扎克伯格： 我認為很多企業界在文化上就像是被閹割了一樣。

**霍爾德：**這是一月份扎克伯格在羅根節目中的發言，他談論了武術、弓箭狩獵，以及他所認為的美國企業界對男性氣質的牴觸。

扎克伯格： 我認為這種陽剛能量是好的。

喬·羅根： 沒錯。

扎克伯格： 顯然，社會並不缺乏這種能量，但我覺得企業文化一直在試圖擺脱它。

**霍爾德：**扎克伯格新近採用的保守派論調…

扎克伯格： 我認為建立一種更能推崇進取精神的文化有其獨特的積極意義。

霍爾德：…以及對MAGA運動的擁抱也引發了Meta內部的變革。自一月份以來，Meta已將終極格鬥錦標賽CEO、特朗普重要盟友達納·懷特納入董事會。公司還縮減了多元化努力，弱化了仇恨言論政策，解散了民權團隊並取消了外部事實核查系統。在外界觀察者看來，這像是一次劇烈轉向。據彭博社Meta記者萊利·格里芬透露，部分Meta內部員工也有同感。扎克伯格拒絕就本文接受採訪。但萊利和我們的同事——彭博社記者庫爾特·瓦格納——已與30多位Meta現任及前任員工探討過扎克伯格政治立場的轉變，還採訪了三位總統任期內與Meta打過交道的十餘名政府官員。由於擔心遭到報復，多數消息源要求匿名。萊利和庫爾特獲悉，這些矛盾在一月份Meta高層內部會議上達到了頂點。

萊利·格里芬： 部分高層領導對此感到沮喪。

霍爾德： 扎克伯格在喬·羅根的播客中談到"陽剛之氣"時，面臨關於政策調整及其確切含義的質疑。

格里芬： 他承認"陽剛"可能用詞恰當，但表示企業文化已變得過於温和，應當增強進取心和競爭意識。至於內容政策調整和事實核查等其他問題，他毫無歉意，不願重新爭論這些決定——我們採訪的所有人都證實了這一點。

霍爾德： 我是莎拉·霍爾德，這裏是彭博社的《深度解析》。本期節目聚焦：馬克·扎克伯格的政治轉向。他希望通過接近特朗普獲得什麼？實際成效如何？以及他的"讓美國再次偉大"傾向如何重塑Meta。

霍爾德： 彭博社記者萊利·格里芬指出，要理解扎克伯格的右傾轉變，需追溯至近二十年前的奧巴馬執政時期。

格里芬： 他曾與奧巴馬共進晚餐、互通電話，奧巴馬總統還參加過Facebook市政廳會議。當時對科技採取輕監管態度，充滿樂觀情緒。而2016年大選後，一切改變了。

霍爾德： Facebook陷入全球性醜聞漩渦——人們質疑該社交平台傳播政治虛假信息的作用及其對選舉結果的影響。

**格里芬：**大選結果公佈後，我們立即看到扎克伯格對選舉結果表現出震驚與困惑。他當時稱 misinformation（假新聞）影響選舉結果是"瘋狂"的想法（此處為原話引用），但我們也開始看到公司做出補救措施。他們加強了事實核查力度，聚焦選舉公正性。扎克伯格甚至展開了全國巡迴訪問，試圖理解選民心態。對這家此前與華盛頓（尤其是民主黨）保持良好合作的公司而言，這既是消化現實的階段，也是強烈反彈的開端。

**霍爾德：**扎克伯格在國會聽證會上承認，公司未採取足夠措施防止平台被用於危害行為。

扎克伯格：這包括假新聞、選舉中的外國勢力干預、仇恨言論，以及開發者與數據隱私問題。我們對自身責任的認知不夠全面，這是個重大失誤，是我的過錯，我深表歉意。

**霍爾德：**與此同時，公司試圖與新政府建立聯繫。現任Meta全球事務總裁、前共和黨戰略家喬爾·卡普蘭致力於為扎克伯格打通與特朗普圈子的關係。

**格里芬：**喬爾·卡普蘭曾向扎克伯格分析共和黨政府（親商政策）和保守派最高法院帶來的好處。公司內部人士向我透露，這一策略後來被稱為"克拉倫斯·托馬斯策略"——鑑於任何威脅Facebook生存的重大爭議最終都可能訴至最高法院，公司不願疏遠那些將做出關鍵裁決的保守派大法官。

**霍爾德：**但批評聲依然不絕於耳，且來自四面八方。扎克伯格的道歉之旅未能讓民主黨人相信，這位掌控着擁有數十億用户的社交媒體帝國的領袖值得信賴。而他在2016年大選後推行的內容審核機制激怒了特朗普及其盟友，後者不斷抱怨臉書存在反保守派偏見。隨後，疫情爆發了。

**格里芬：**我當時負責新冠疫情報道，還記得早期我們大量撰寫關於虛假信息的文章嗎？陰謀論在平台上瘋狂蔓延。

**霍爾德：**這一切都發生在2020年大選前的幾個月，網絡上充斥着對選舉公正性的無端質疑。

格里芬：“停止偷竊"運動已初現端倪，拜登團隊因臉書未予重視感到極度沮喪。

**霍爾德：**拜登勝選後，臉書上的虛假信息和分裂言論愈演愈烈。

**格里芬：**最終我們目睹了1月6日事件的爆發。

彭博電視*：停止偷竊。停止偷竊。停止偷竊。*

**霍爾德：**在暴徒衝擊國會大廈的24小時內，臉書採取了行動。

彭博電視： 推特、臉書和Instagram史無前例地凍結了特朗普總統的賬號，馬克·扎克伯格在聲明中表示：“我們認為，在此特殊時期允許總統繼續使用我們的服務平台風險過大。”

霍爾德： Facebook認為自己在應對選舉以及新冠疫情和疫苗相關謠言方面採取了強硬措施。但這並未達到民主黨人的期望。

格里芬： 國會調查最終披露了白宮與當時Facebook之間的往來信函，顯示白宮對其措施的有效性及是否被敷衍了事存在嚴重質疑。在一封白宮工作人員的郵件中，主題欄赫然寫着"你們在故意隱瞞”。通過與華盛頓多位人士（包括拜登政府官員）的交流，我瞭解到拜登總統曾私下對助手們稱扎克伯格為"小混蛋"，甚至用將扎克伯格（Zuckerberg）姓氏首字母Z替換為F的侮辱性綽號。

霍爾德： 拜登辦公室發言人拒絕對本文置評。據萊利透露，這些長期積累的緊張關係在2021年7月達到沸點。

格里芬： 那個週五下午，當拜登總統走向海軍陸戰隊一號準備前往戴維營時，有記者高聲提問關於網絡謠言的問題，總統轉身走向記者説道：

喬·拜登： 他們在殺人。我是説，真的，我們目前唯一的疫情就是未接種疫苗人羣，而他們正在害死這些人。

格里芬： “他們在殺人”——這類指控通常不會出自總統之口針對美國大企業，但總統認為這是坦誠表態的時刻。這番公開言論給公司帶來重大公關危機，許多人徹夜工作，緊急聯繫白宮。我們查閲了扎克伯格、雪莉·桑德伯格等公司高管的內部通信，他們認為這種指控不實，完全無視了他們在抗疫方面的工作。這個事件標誌着雙方矛盾徹底公開化，暴露出當時政府與企業關係的嚴重惡化。

**主持人：**那個時刻是否促成了扎克伯格如今對"MAGA"（讓美國再次偉大）立場的轉變？

**格里芬：**根據我的調查報道，確實如此。這是個關鍵轉折點——雖然只是眾多推手時刻之一，但據我們採訪對象透露，這些事件像滾雪球般不斷推動馬克·扎克伯格走向這個方向。

**主持人：**到2024年特朗普第三次競選如火如荼時，扎克伯格明顯暗示了自己的新政治立場。當年7月，在特朗普於賓夕法尼亞州巴特勒縣遭遇未遂刺殺數日後，扎克伯格接受了彭博社艾米麗·常的採訪。

扎克伯格： 看到唐納德·特朗普臉部中彈後起身揮舞拳頭、高舉美國國旗的場景，這是我此生見過最硬核的畫面之一。

**主持人：**廣告回來後，扎克伯格的態度更趨明朗。

**主持人：**彭博社Meta線記者萊利·格里芬透露，自連任選舉以來，馬克·扎克伯格竭力爭取政府好感：Meta向就職典禮基金捐贈100萬美元；特朗普宣誓就職當晚，扎克伯格聯合主辦了總統榮譽黑領結晚宴；三月購置了距副總統官邸僅幾步之遙的2300萬美元豪宅；其私人飛機航行記錄顯示每月定期往返華盛頓。Meta聲明扎克伯格赴華盛頓是為討論人工智能與美國科技領導力，扎克伯格本人則表示任何美國企業都應與執政者建立建設性關係。

**提問者：**扎克伯格為何要做這些事？為何要與特朗普結盟？他能從中得到什麼？

**格里芬：**這是我們數月來向各方人士追問的核心問題。我們同樣渴望理解——這位曾支持多元倡議、移民改革和選舉公正的馬克·扎克伯格，為何會出現如此徹底的立場轉變？通過對數十位知情者的採訪，我們發現扎克伯格在政治上並無固定意識形態或鮮明價值觀。莎拉，浮現出來的形象是一個將自我保全、掌控權及公司利益最大化置於首位的商人。

**提問者：**或許還有另一位經歷政治轉型的科技巨頭CEO在施加影響。

**格里芬：**在採訪50多位相關人士後，“埃隆嫉妒"這個詞頻繁出現。Meta內部多名消息人士描述，扎克伯格對埃隆·馬斯克懷有某種妒意——他認為對方未受同等政治審查，能毫無顧忌地在X公司裁員，快速顛覆規則卻無需承擔像自己這般的後果。

**提問者：**正是在此期間，我們看到扎克伯格逐步廢除了那些激怒特朗普多年的政策，如Meta事實核查項目。如前所述，公司還解散了民權團隊並放寬仇恨言論政策。

格里芬： 他們撤銷了Meta的多元化項目，陳·扎克伯格倡議組織也是如此。他們還就1月6日事件後對特朗普平台的封禁達成和解——2500萬美元的和解金，其中大部分將用於特朗普圖書館。但我認為問題依然存在，這些舉措是否讓他處於最佳位置？

霍爾德： 這是個很好的問題，萊莉，我想很多人也在思考，如果他做出如此重大的轉變，他能從中得到什麼？

格里芬： 據我與MAGA運動人士（包括一位特朗普顧問）的交流，MAGA陣營對扎克伯格仍存在強烈不信任，這些人多年來目睹了他對特朗普態度的轉變。這導致馬克·扎克伯格信譽嚴重受損，我認為有些人至今仍耿耿於懷。特朗普本人多年來也暗示扎克伯格兩面三刀，多次稱他是馬屁精。

霍爾德： 萊莉指出，從政策層面看，目前幾乎沒有證據表明這些舉措對扎克伯格有利——至少現在還沒有。以特朗普對TikTok的立場為例。

格里芬： TikTok是Meta的主要競爭對手。關於它能否繼續在美國運營一直存在爭議。就這點而言，我們尚未看到他採取對Meta有利的行動。

**霍爾德：**Meta目前還面臨聯邦貿易委員會的反壟斷訴訟，該訴訟可能迫使扎克伯格拆分Instagram和WhatsApp，從而瓦解其1.6萬億美元的商業帝國。

**格里芬：**馬克·扎克伯格在庭審前數週曾密集遊説總統、政府高層及聯邦貿易委員會主席本人，試圖達成庭外和解但未果。我們目睹了扎克伯格四月出庭作證的過程，未來幾周或將更明確審判結果。這些進展都背離了扎克伯格的訴求。

**霍爾德：**萊利指出，即便扎克伯格的戰略調整未能換取政治利益，但成功打通了與總統的溝通渠道。

**格里芬：**這是他在拜登執政時期喪失、如今重新獲得的影響力。例如巴黎人工智能峯會前，扎克伯格會見了副總統JD·萬斯。而當萬斯在歐洲領導人面前發言時，其核心觀點與扎克伯格數日前向他闡述的內容高度吻合——這正是我們追蹤的軟性影響力體現。

**霍爾德：**白宮發言人在郵件中表示，特朗普"會晤眾多渴望參與特朗普經濟的CEO”。與此同時，萊利指出Meta新政策正對其平台產生顯著影響。

**格里芬：**我採訪了多個維權組織及跨性別羣體、女性、LGBTQ羣體和猶太裔代表機構。各方持續評估仇恨言論是否呈上升趨勢。有組織預估，因政策調整，平台上將新增數億條原本會被刪除的內容。

**霍爾德：**即便是Meta為審議複雜內容審核決策而設立的獨立監督委員會，也對政策變更與宣佈的速度之快表示擔憂。四月底，該委員會建議公司評估新政策可能造成的危害並提交報告。Meta表示將在60天內回應此建議。在給彭博社的聲明中，Meta稱：“我們仍會處理違規內容，但將重點減少誤判和過度執行規則的情況。”

**霍爾德：**政治風向轉變時總是如此嗎？企業領袖總會試圖討好他們認為最有利於公司發展的人，無論這位政客公開宣稱的價值觀如何？特朗普有何特別之處？

**格里芬：**我認為值得注意的特質——也是他與前任拜登的真正區別——在於他願意與昔日視為敵人的人談判。這位總統過去對扎克伯格態度相當強硬且充滿攻擊性，如今卻願意在海湖莊園和白宮西翼會晤。這種割裂歷史的交易手腕正是特朗普的顯著特徵。但扎克伯格為這類談判策略提供了極具啓示性的案例——這位CEO在公開示好和支持總統方面遠超同行，甚至在我們錄音中稱其"厲害"。因此我認為仍需觀望事態發展。

**霍爾德：**雖然這一切可能在特朗普執政期間對扎克伯格和Meta有利——但這對其長期戰略提出了嚴峻質疑。

**格里芬：**通過與熟悉該公司及其特朗普戰略決策的人士交談，我們瞭解到Meta正在制定計劃，試圖在民主黨贏得華盛頓政權（無論是新政府還是即將到來的國會選舉）的情況下爭取他們的支持。

**霍爾德：**但萊利表示，鑑於扎克伯格的歷史，如果有一天他試圖再次轉變自己和公司的立場，民主黨可能會更難爭取。

**格里芬：**這個人總是根據當前情況不斷演變和適應，我們認為在政治方面也不例外。本集製作：大衞·福克斯；編輯：特蕾西·薩繆爾森、約書亞·布魯斯坦；事實核查：蕾切爾·劉易斯-克里斯基；音效設計/工程師：亞歷克斯·杉浦；高級製作人：娜奧米·沙文；高級編輯：伊麗莎白·龐索；副執行製作人：朱莉婭·韋弗；執行製作人：妮可·比姆斯特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