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恩鮑姆能成為墨西哥的變革推動者嗎？——彭博社

2025年3月9日星期日，墨西哥總統克勞迪婭·辛鮑姆在墨西哥城索卡洛廣場的活動現場。辛鮑姆表示，她相信美國同僚唐納德·特朗普下月不會對墨西哥出口商品實施報復性關税，儘管這兩個最大貿易伙伴之間的緊張關係持續發酵。攝影師：斯特凡尼亞·科爾皮/彭博社 訂閲約翰·奧瑟斯的新聞簡報直達郵箱，請點擊此處註冊

“在墨西哥，我們不需要一個穿着軍靴、佩戴佩劍、手持武器的獨裁者，“長期位居該國最受歡迎播音員之列的卡洛斯·洛雷特·德莫拉表示，“政府正堅定地邁向獨裁統治，而公眾卻在感恩戴德地鼓掌。”

這番措辭激烈，但恰如其分地捕捉到墨西哥面臨歷史性轉折時的民眾情緒。克勞迪婭·辛鮑姆當選總統已整整一年，她是該國首位女性總統，也是首位猶太裔總統。這個以天主教信仰堅定、大男子主義著稱的國家，竟在北方鄰國之前同時實現了這兩項里程碑。

彭博社觀點參議院必須廢除華而不實的鉅額預算並重新制定意大利充滿活力的家族企業正在打破"繼承"模式哈佛大學畢業典禮展現團結一致的大學形象疲軟的房地產市場如今已不僅是佛羅里達和德州的問題勝選一年後，辛鮑姆仍保持着81%的超高支持率。“墨西哥當前的獨特機遇在於，其政府憑藉現有聲望暫時不會受到左翼勢力挑戰，"墨西哥記者兼主編豪爾赫·塞佩達·帕特森分析道，“這使其能夠憑藉民意賦予的政治合法性親近資本。這是個難得的機遇窗口。”

但批評人士擔憂，在其導師——民粹主義前總統洛佩斯·奧夫拉多爾（AMLO）六年任期結束後，辛鮑姆的政治實力可能徹底扼殺墨西哥殘存的民主制度。全球範圍內對威權主義與民主倒退的憂慮日益加劇，而墨西哥正悄然加速滑向這一深淵。

“我們正在走向仁慈獨裁模式，"洛雷特·德莫拉警示道，“這種獨裁不會咆哮或開槍。它面帶微笑分發金錢，還長着女性的面孔。”

司法改革風暴

引發強烈憂慮的是，辛鮑姆執政週年恰逢墨西哥史上首次司法選舉——本週日選民將直接任命881名法官，包括最高法院全體大法官。此前最高法院人選由總統提名、參議院表決，其他司法職位則由司法系統內部遴選。這場鉅變恐將釀成災難。

當局預計投票率將極低——約佔選民總數的8%-15%——因此政黨機器（或某些地區的販毒集團）很可能可以隨意指定人選。在兩個州，當權者已確保每個職位僅有一名候選人。而在其他地區，則面臨候選人過多的尷尬局面。總計有3400名候選人，他們無法接受政黨資助來宣傳自己的主張。“不到1%的選民明白自己在投票支持什麼，“墨西哥律師協會副主席豪爾赫·塞普爾韋達向《金融時報》抱怨道。

準法官需接受政府任命委員會的審查，但該委員會無法對所有人進行面談。該委員會批准了墨西哥最臭名昭著的毒梟"矮子"古茲曼的一名律師的候選人資格，而一名曾因走私冰毒服刑六年的男子將無人競爭直接當選。選票將被運至集中計票中心統計，結果將延遲兩週公佈，這引發了人們對選票造假的不良回憶。

沒有其他國家將所有法官職位開放給民主投票。在有組織犯罪已控制墨西哥部分地區的情況下，這是一次危險的冒險。然而這項改革在辛鮑姆就職前幾天倉促通過，當時洛佩斯·奧夫拉多爾利用新國會已就任但他仍在任的短暫窗口期推進。她並未與此保持距離，表示"我放棄作為總統決定法官人選的權力，以便墨西哥人民能夠決定”。她也在移除對其權力的最後制衡。

“我認為這項改革毫無可取之處，”阿爾弗雷多·古鐵雷斯·奧爾蒂斯·梅納表示，他辭去最高法院職務以示抗議，“其目的並非改善司法體系。”法院多次阻撓洛佩斯·奧夫拉多爾（AMLO），他則回擊稱法院是“為白領黑手黨服務的保守派”。這似乎正是改革要解決的問題。

墨西哥民主

若將警告民主終結視為危言聳聽，歷史學家恩裏克·克勞澤指出，在墨西哥民主“向來是例外，從未成為常態”。十九世紀，專制的阿茲特克人和西班牙殖民者讓位於地方考迪羅（軍事強人）。克勞澤稱此後：

在充斥着威權主義、內戰與革命的歷史中，墨西哥僅進行過三次短暫的民主實驗。第一次發生在十九世紀下半葉，持續11年；第二次在二十世紀初，僅維持15個月；而始於2000年的第三次實驗，如今也即將終結。

批評者擔心希恩鮑姆正迴歸到一種舊模式——温和威權統治（該詞由西班牙語"dictadura"演變而來，暗示一種温和而非強硬的獨裁）。這種模式由革命制度黨（PRI）在1929至2000年長期執政墨西哥期間實踐，每六年舉行毫無意義的"選舉”。

但她同時也代表着突破制度化PRI思維的機會，該思維強調穩定和庇護主義，卻迴避意識形態：PRI黨2006年總統候選人的口號是"讓事情做成”，而該黨最後一位總統恩裏克·佩尼亞·涅託甚至宣稱自己沒有意識形態：“管用就行”。

“最重要的是，從個性、經歷和訓練來看，她是墨西哥人所熟知的舊PRI體制中最疏離的人物，“墨西哥城CIDAC智庫的路易斯·魯比奧分析道。過去一個世紀，所有總統要麼出身PRI（包括洛佩斯·奧夫拉多爾），要麼來自主要捍衞天主教會權利的反對黨國家行動黨（PAN）。作為學術型科學家，希恩鮑姆的背景和氣質具有技術官僚特徵，而她是以年輕左翼人士身份進入政壇的。這開啓了一種誘人的可能性：她可能成為變革的推動者——即便她的職位歸功於那位將墨西哥引向威權方向的民粹主義者。

洛佩斯·奧夫拉多爾符合激進民粹主義者的典型形象，而辛鮑姆則不然。“在墨西哥，這位富有魅力的領導人被專業團隊出身的克勞迪婭·辛鮑姆所取代，她真正關心國家的發展，"塞佩達·帕特森這樣評價道，並稱她為"精通Excel表格的左派人士”。

洛佩斯通過直接的現金轉移支付贏得了支持，此舉使數百萬人擺脱了貧困，但未能實現經濟增長——這是典型的民粹主義組合。帕特森認為辛鮑姆身上"罕見地融合了意識形態信念與現代、理性、科學的方法”。

勢不可擋的克勞迪婭

另一個樂觀的理由是：事實證明辛鮑姆是一位極其出色的政治家。今年二月宣佈因芬太尼走私問題對墨西哥徵收25%關税時，唐納德·特朗普給她製造了一場重大危機。面對特朗普式侮辱，墨西哥前總統比森特·福克斯在2016年對特朗普首次競選時的典型回應被反覆提及："我們絕不會為你們那該死的牆買單！”

而辛鮑姆則以冷靜而堅定的態度向墨西哥民眾發聲，隨後又用英語與特朗普溝通，説服他放棄關税，僅以象徵性讓步作為交換。墨西哥成功避免了"解放日"的報復性關税。曾給墨西哥帶來多次危機的國際市場對當前局面表示認可。去年司法改革法案通過國會後經歷拋售的墨西哥博爾薩指數，今年已反彈28%（遠超美國），比索匯率也持續走強。

當然，她深受選民歡迎——民眾欣賞她擔任墨西哥城市長期間成功降低犯罪率的政績，以及就任總統初期在全國範圍內打擊不安全現象的舉措。

雖然司法改革方案難以辯護，但其立場確有合理之處。自2000年起，從長期執政的革命制度黨手中接棒的歷任總統發現，由於墨西哥憲法照搬美國三權分立制度並設置嚴格任期限制（總統、參議員和州長僅能任職一屆，國會議員不得連任），導致國家治理陷入困境。“禁止連任”條款是1910年墨西哥革命的核心訴求——而取消該限制很可能成為最具實效的憲法改革。

革命制度黨過去通過黨組織體系運作並架空憲法來施政，這與其他一黨制國家如出一轍。當該黨在2000年下台後，新任總統們突然發現自己缺乏施政抓手：憲法制衡機制首次真正生效卻成為路障，政府機構也充斥着政治新人。就連洛佩斯·奧夫拉多爾及其繼任者的尖鋭批評者克勞澤都承認，墨西哥最近的民主嘗試恰恰失敗於新生代執政者的無能。

如果辛鮑姆能善用現有權力有所建樹，或許能為墨西哥民主注入新的活力。

更多來自彭博觀點的內容：

• 要擊敗毒梟，墨西哥必須將安全置於首位：JP Spinetto
• 美國針對外國留學生的舉措令亞洲擔憂：Karishma Vaswani
• 關税混亂與財政無能將帶來痛苦：Jonathan Levin

想要更多彭博觀點？OPIN。或者您可以訂閲我們的每日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