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海地移民重建了賓夕法尼亞州沙勒羅瓦市，隨後特朗普發起了攻擊" ——彭博社
Francis Wilkinson
一份懇求。攝影師：弗朗西斯·威爾金森拉里·塞拉斯基招呼我看他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着一輛卡車的照片。這張由他人分享給塞拉斯基的圖片，帶着業餘監控特有的彆扭角度和模糊畫質，畫面中黑人正往U-Haul貨車上裝載家當。
我們站在賓夕法尼亞州查勒羅伊市麥克基恩大道麥當勞旁的人行道上。這座位於莫農加希拉河畔的小鎮距離匹茲堡以南約30英里，人口約4200人，曾是那種看似與全國政治絕緣的封閉之地。但唐納德·特朗普時代的後遺症之一，就是總統的敵意通過政治效應波及天涯海角：去年九月特朗普在亞利桑那州圖森市掀起風浪，八個月後，海地移民便在莫農加希拉河谷往搬家卡車裏裝行李。
自特朗普在那場圖森演講中——這位從未踏足查勒羅伊的總統指責海地移民毀掉了小鎮——許多海地人便感到此地不再安全。"查-勒-羅伊，多美的名字，可惜現在不美了"，特朗普説道。此番攻擊發生在他無端指控俄亥俄州斯普林菲爾德的海地移民食用鄰居寵物數日之後。當地隨後收到超過30起炸彈威脅，迫使學校等機構關閉。而在查勒羅伊，三K黨在特朗普講話後散傳單鼓動白人武裝起來，另一個種族主義組織"愛國者陣線"則將標語貼滿街頭的交通信號箱。各類宣傳分子開始把查勒羅伊的海地居民當作言論靶子。
沙勒羅瓦的大多數海地人都是過去十年間為躲避祖國暴力而新近抵達的難民。據聯合國統計，海地境內已有超過100萬人流離失所——自去年9月以來激增48%。侵犯人權行為屢見不鮮。
然而今年二月，國土安全部長克里斯蒂·諾姆宣佈特朗普政府將取消臨時保護身份——該政策自2010年起為全美超50萬海地人提供庇護。（諾姆同樣取消了在美委內瑞拉人的TPS身份。）海地人TPS身份的最新延期原定於2026年初到期。除非法院介入或政府改變政策，持TPS身份的海地人須在8月3日前離境。上週，最高法院允許特朗普政府撤銷數十萬移民（包括通過人道主義假釋項目獲得身份的）的合法身份。
鑑於海地的危險局勢，當地海地人離開沙勒羅瓦後將何去何從尚未可知。而沙勒羅瓦本身也處境脆弱——來自非洲、亞洲和海地的新移民曾遏制了該鎮衰敗——同樣難以預料這座城鎮如何承受如此大規模的人口流失。
沒有人確切知道有多少海地移民居住在夏洛瓦，但一個準官方估計的700人似乎合理。並非所有人在8月3日後都會面臨驅逐；許多人已申請庇護，將在案件審理期間留在美國。一位與我交談的海地男子告訴我，當地一個海地家庭因擔心最壞情況已提前前往加拿大。隨着僱主預計8月需替換人手，部分海地人已開始失去工作。
“他們現在就開始解僱人，“吉米·亞歷山大説，他在麥基恩大道一家廢棄銀行分行運營海地資源中心。“正因如此，現在有一部分海地社區成員沒有工作，沒有貢獻，無法納税，付不起房租，也付不起賬單。”
然而對拉里·塞拉斯基而言，U-Haul卡車更像是勝利而非絕望的象徵。當我們走在鎮上時，塞拉斯基戴着一頂紅色帽子——帽檐上方印着"特朗普拯救美國”。在其他地方，人們或許會爭論這種帽子的圖騰意義。但在一個特朗普明確針對黑人居民的城鎮，這頂帽子的含義不言自明。
夏洛瓦自治市議員拉里·塞拉斯基攝影師：弗朗西斯·威爾金森我邀請這位擁有自治市議會普通席位的退休保險經紀人談談經濟發展。夏洛瓦已掙扎數十年。店鋪空置，房屋下陷，停車位供過於求。鎮上沒有大型雜貨店留存至今的Rite-Aid藥店（最後一個能配處方的地方）冰櫃破損空置，正等待這家破產連鎖企業的最後一口氣。自治市一直在招募潛在企業入駐Corelle工廠，但Corelle的所有者Anchor Hocking公司始終未回覆電話。
許多移民被招募到沙勒羅瓦，在當地一家冷凍食品廠或附近的倉庫工作。移民們搬進了空置的公寓，坐滿了教堂的長椅，送孩子上學，開辦了新企業。該鎮的人口在20世紀達到近1.2萬人的峯值後，經歷了長達數十年的下降，現在開始增長。“老實説，過去幾年，移民們真的幫助社區恢復了活力，“馬克·阿爾特塞裏説，他是沙勒羅瓦的第三代居民，也是當地的企業主。
然而，最近幾個月沙勒羅瓦的情況並不太平。兩家主要僱主Quality Pasta和生產Pyrex玻璃製品的Corelle Brands去年秋天宣佈將關閉在沙勒羅瓦的業務，裁減數百名員工。玻璃製品工作的流失尤其令人痛心。這些工作是工會保障的高薪職位，幾代當地人都在那裏工作。
在沙勒羅瓦長大的塞拉斯基對這個小鎮的過去有着宏大的想象。“我們曾經可能有六七家銀行。我們可能有五六家信用合作社，“塞拉斯基説。“我們曾經至少有五家大型連鎖雜貨店。我們可能有近八家汽車經銷商。鎮上有十幾家鞋店——男鞋和女鞋都有。”
沙勒羅瓦的商店攝影師：弗朗西斯·威爾金森/彭博社塞拉斯基的記憶是否與歷史相符並不重要：無論如何，那些鞋店已經不復存在。我反覆問塞拉斯基，如果最近的人口增長出現逆轉，他想象這個小鎮將如何繁榮。他沒有回答，只是説沙勒羅瓦需要停止滿足於州和聯邦政府微不足道的公共撥款。沙勒羅瓦真正需要的是非常非常大的公共撥款。“我認為，在我們經歷了這麼多之後，這是我們應該得到的，“他説。
塞拉斯基的父親是當地警察局長，他本人則是個和藹可親、善於交際的人，看起來像是那種樂於助人的類型。但他的同理心如同他對社區的認知一樣，有着清晰劃定的邊界和高牆。在我們穿行小鎮的大部分時間裏，他都在試圖説服我海地人帶來的只有麻煩。去年秋天塞拉斯基告訴《華盛頓郵報》，他已聯繫特朗普競選團隊，告知他們像斯普林菲爾德一樣，夏勒魯瓦也充斥着海地移民。看來斯普林菲爾德遭遇的惡性襲擊事件非但不是警示，反而成了某種行動模板。
塞拉斯基介紹我認識了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當地女性。她告訴我許多女性夜間不敢獨自前往市中心。雖然官方數據顯示夏勒魯瓦犯罪率並未上升，但部分居民的恐懼感卻在加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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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勒魯瓦的誕生始於商業投機。1889年同一天，同一批投資人註冊成立了夏勒魯瓦平板玻璃廠和夏勒魯瓦土地公司。隨着新興玻璃廠就業機會的吸引，首年即售出1000塊地皮，隨後很快又售出1000塊。建鎮頭十年內，三分之一的城區已初具規模——密密麻麻的木結構房屋順坡而下，延伸至與河流平行的兩條商業主幹道法洛菲爾德街和麥基恩街。
玻璃廠吸引了比利時技術工人，其他小型玻璃廠也隨之遷入，同時帶來了德國、斯洛伐克和意大利移民。有軌電車負責市內交通，沿河鐵路則承擔貨運。夏勒魯瓦甚至曾擁有煤礦，但最突出的特色還是其繁榮的商業。
在莫農加希拉谷地的標準敍事中，你終會讀到鋼鐵廠關閉、一切陷入混亂的章節。夏勒魯瓦同樣在鋼廠倒閉時遭受重創，但其故事更為複雜。根據2016年為該行政區制定的歷史保護規劃顯示，該鎮零售業規模早在1905年就已過度擴張。其人口峯值並非出現在1950年代，而是提前了三十年。早在西賓夕法尼亞工業堡壘達到鼎盛之前，夏勒魯瓦就已開始透支發展時限。
這個小鎮能長期繁榮的原因之一——正如拉里·塞拉斯基滿懷眷戀回憶的那些店鋪——在於其以猶太裔為主的商人階層具有廣闊的國際視野。如果你願意，完全可以在一家意大利鞋店用意大利語購物。1916年當地報紙的分類廣告中，麥基恩大道的衞生染坊招聘"能説斯拉夫語、波蘭語、匈牙利語或德語的女孩”。
用現代商業術語來説，夏勒魯瓦曾是個目的地城市。其市中心不僅依靠本地移民支撐，還吸引周邊城鎮追求故土風情的移民消費者。當鋼廠關閉、薪資消失或縮水時，夏勒魯瓦的商業便崩潰了。改造市中心本就是個艱鉅任務。“商業區約1000塊地皮均為22英尺寬、100英尺深的規格，只能開設門面狹窄的統一尺寸小店，“2016年保護規劃的建築師特里·內恰伊解釋道。
沙勒羅瓦現在有了新的商家。在法洛菲爾德大道的皇后市場，一家由非洲移民創辦的乾淨明亮的雜貨店裏，你可以在冰櫃裏找到山羊肉，貨架上有來自非洲的香料，還有來自加勒比海的農產品。沙勒羅瓦還有其他一些較小的國際市場。沙勒羅瓦的移民們仍在尋找家鄉的味道。
經營海地資源中心的吉米·亞歷山大攝影師：弗朗西斯·威爾金森當我與塞拉斯基和他的朋友交談時，他們堅稱沙勒羅瓦的海地人口一定是政府“傾倒”移民到該鎮的產物。當我指出聯邦政府不會微觀管理受保護身份移民的流動，他們可以自由行動，而且沙勒羅瓦提供了豐富的低成本住房、附近的工作（專業招聘人員專門尋找海地移民，因為他們被證明是可靠的工人），以及已有的同鄉移民網絡時，他們認為這種解釋荒謬可笑。
“你是告訴我聯邦政府沒有參與，州政府也沒有參與？他們就直接來了？”塞拉斯基説。“砰！這裏是沙勒羅瓦，在地圖上只有0.9英里。如果你在那裏放一個飛鏢盤，你扔一百萬次也扔不到沙勒羅瓦。”
對塞拉斯基來説，更合理的解釋是華盛頓特區的某個人調查了全國約9萬個市鎮和地方治理實體後，認定夏勒魯瓦是安置海地人的理想地點。“如果你打算把這麼多移民塞進這個小鎮，那就得自掏腰包，“塞拉斯基對他想象中的聯邦官僚怒斥道。夏勒魯瓦被當成了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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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二月，當國土安全部部長諾姆宣佈取消50萬海地移民的臨時保護身份時，其部門發佈聲明稱，前政府將TPS延長至2026年的決定"既不合理也不必要”。自2010年海地遭遇7.0級地震（可能是兩個世紀以來最強烈的一次）後首次設立TPS特別身份以來，海地人一直在獲得延期。但現在該適可而止了：是時候讓海地人收拾行李返回家園了。
美國政府目前對這個"家園"的描述值得玩味。美國國務院警告公民：“由於綁架、犯罪、內亂和醫療資源匱乏，請勿前往海地”。該部門進一步説明：“涉槍犯罪在海地十分普遍，包括搶劫、劫車、性侵和綁架勒索。綁架事件屢見不鮮。“此外還指出：“抗議活動、示威遊行和路障設置既頻繁又難以預測，常造成基礎設施損毀並可能演變為暴力事件。民眾私刑和羣體襲擊事件正在增加。”
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近期延長了針對海地商業航班的禁飛令，原因是"武裝團伙仍控制着首都太子港大部分地區，並多次使用輕武器襲擊民用飛機、直升機、機場及相關基礎設施，導致多架飛機受損、一名機組人員受傷”。由於犯罪襲擊頻發，當地機場已多次關閉。
與此同時，根據中央情報局《世界概況》顯示：“自2023年1月以來，海地沒有任何民選官員在任”。
很少有海地人願意回到美國政府描述的這般暴亂局面。事實上，美國國會1990年通過的《移民法》設立臨時保護身份（TPS），正是為逃離此類危險的移民提供合法臨時庇護。全美有超過20萬公民生活在"混合身份"家庭中，這些家庭的TPS身份即將被取消，使得局勢更加嚴峻。
海地人道主義危機
海地境內流離失所人數
數據來源：國際移民組織
我採訪了一位在沙勒羅瓦附近開叉車的海地移民，詢問他是否認識打算在TPS到期後返回海地的人。“我認為這對大多數海地人來説不是可選項，“他告訴我。這位曾在海地為國際非政府組織工作、擁有兩套房產的受訪者表示，因被暴力派系視為政敵而逃往美國，他擔心回國會被殺害。他的兩處住宅均被犯罪團伙沒收。“不僅是我，所有鄰居和朋友都失去了一切，“他説，“幫派佔領了城市。”
來自夏勒魯瓦地區的另一位海地人有着相似的經歷。他曾在海地擔任救護車司機。他發短信告訴我：“我來自太子港，遭到幫派迫害，他們搶走了我的房子，連警察也幫不上忙。”
面臨合法身份喪失的海地人似乎傾向於考慮除海地以外的任何目的地。正如一位海地移民對我説的：“他們不回去是因為無家可歸。”
與此同時，夏勒魯瓦的海地人保持低調。“他們待在家裏，除非必要否則不出門，”吉米·亞歷山大説，“你去工作，賺錢，然後回家。”有些人只搬到幾英里外，認為8月3日後夏勒魯瓦將成為聯邦特工的重點目標。
當地衞理公會牧師蘭迪·奧德告訴我，在特朗普就職典禮前的週末，幾位移民在教堂宣佈將離開小鎮。“他們覺得特朗普競選期間多次提到夏勒魯瓦，自己會成為目標，”奧德説，“所以他們離開了，我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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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7月4日，夏勒魯瓦的海地居民想展示他們的愛國心。“他們走到街區盡頭，在一座教堂集合，喬·曼寧回憶道，“組織者給每人發了一面美國國旗，象徵他們融入美國。還有警車隨行，在穿過小鎮時封鎖路口。”
這場小型遊行發生在特朗普攻擊該鎮之前。如果沒有特朗普激起當地人的不滿情緒，遊行並不明顯。“沒人説一個字，“曼寧告訴我。“社交媒體上也沒有一堆帖子問，‘為什麼這些人要堵住街道？他們為什麼在這裏走？他們是怎麼來的？他們是非法來的嗎？‘什麼都沒有。”
曼寧是夏勒魯瓦鎮的行政長官。他是一位63歲的白人，曾是一名消防員，性格直率低調，嘴裏嚼着一塊Eclipse口香糖以抑制對煙草的渴望。曼寧看起來完全像拉里·塞拉斯基的賓夕法尼亞西部同齡人，後者只比他大兩歲，65歲。
喬·曼寧，夏勒魯瓦鎮行政長官攝影師：弗朗西斯·威爾金森在夏勒魯瓦，和其他地方一樣，特朗普不僅僅是利用了種族敵意。他製造了這種敵意。社會科學家已經記錄了兩位研究人員所稱的特朗普"涓滴種族主義"對其支持者和反對者的影響。學者們已經記錄了在特朗普獲得多數支持的縣，仇恨犯罪的上升。最近幾周，特朗普對白人南非荷蘭裔（他基於謊言將他們作為難民邀請到美國）和他用截然不同的謊言針對的黑人和棕色移民的區別對待已經顯而易見。
由於特朗普的關注，沙勒羅瓦的敵意直接升級。“到了九月，“曼寧回憶去年秋天時説，“他在圖森發表了那番言論，隨後社交媒體開始炸鍋。人們湧向市政會議，他們想知道交通事故的情況，為什麼這些人看不懂路標等等。“來自社區外的一波"充滿仇恨、污言穢語、惡毒"的郵件向曼寧襲來。
在俄亥俄州的斯普林菲爾德——這個以"攜手前行"為座右銘的小鎮原本平靜度日——直到特朗普和副總統JD·萬斯散佈關於當地海地人羣的謊言後，該鎮官網成了撕裂美國社區的政治病態現象的見證。
以下是該市"移民常見問題"頁面的部分提問：
海地難民是否在公園捕殺鵝羣充飢？
海地難民是否在登記投票？
醫院是否有專門收治HIV/艾滋病海地女性的病區？
與斯普林菲爾德相似，沙勒羅瓦原本並非種族仇恨的焦點，直到有人刻意為之。“諷刺的是，當這些海地人初來時，他們發現沙勒羅瓦是個熱情好客的社區，“喬·曼寧談到海地移民時説，“他們喜歡這裏的學區，滿意當地的就業機會，也對現成的住房存量感到欣喜。這基本滿足了他們的所有期待。”
在來到夏勒魯瓦工作之前，曼寧曾在縣城華盛頓鎮議會任職十二年。近年來，華盛頓縣政府一直受到特朗普運動中氾濫的謊言和陰謀論所破壞。新任共和黨縣主席阿什莉·達夫通過利用縣委員會會議宣揚類似特朗普式的、關於選民舞弊的荒謬虛假指控，從而獲得政治追隨者。
地方公共生活的惡化迫使一些人選擇退出。華盛頓縣資深共和黨委員戴安娜·艾瑞·沃恩因在特朗普2020年敗選後無休止的陰謀論攻擊而精疲力盡，決定不再參加2023年的連任競選。在夏勒魯瓦，一位知名居民因擔心"鎮上的負面人物"而拒絕與我交談。
但發聲和現身可以是一種善意的舉動。73歲的牧師奧德是另一位在莫農加希拉河谷長大的白人男性，他的父親曾在一家鋼廠工作。他告訴我，他的家鄉比夏勒魯瓦的情況糟糕得多。然而，奧德與充滿怨恨的"MAGA"心態之間的距離，或許才是美國鴻溝的真實體現。“這確實讓我感到沮喪，因為當你坐下來與生活在這裏的人們交談時，他們會開始告訴你過去的樣子——七家鞋店和三座劇院，“奧德告訴我，“他們認為這座小鎮的困境是獨一無二的。”
蘭迪·奧德牧師，一位本地牧師攝影師：弗朗西斯·威爾金森當奧德被調往夏勒魯瓦第一聯合衞理公會（他負責牧養的三間教堂之一）時，他對海地人或非洲裔羣體幾乎毫無接觸經驗。他只能自己摸索前行。但如今他的教會已有25到30名移民常客，他發現自己與許多白人會眾都在迎接構建社區關係的挑戰。這座教堂現在成為英語課程教學以及衣物家居用品捐贈的場所。
來到夏勒魯瓦之前，奧德被告知其非洲裔會眾是尼日利亞人，結果發現多數來自利比里亞。當得知其中一位會眾無力支付亡妻在非洲的喪葬費用時，奧德在接下來的主日禮拜中組織了特別募捐。“我説，如果大家湊一百美元，教會就匹配一百美元，這樣能給他兩百美元，“奧德回憶道。當時參加禮拜的不足30人，但他們捐出了342美元。這個數字奧德至今記憶猶新。
“我當時就哭了，“奧德説，“你知道，這個教會羣體太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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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來者闖入小鎮打破平靜生活，這是美國耳熟能詳的故事模板。 雖然常見於移民敍事，但並非其專屬版本。
肯尼迪彷彿剛從西部片片場走出來——這個身材瘦高的白人男子帶着同樣高大的大丹犬幼犬奧托，步履生風地穿梭於夏勒魯瓦。他們一同巡視他的房產、租客、鄰居和新朋友們，其中包括河屋咖啡館的女服務生。肯尼迪知道她正在慶祝生日，她也清楚他慣常偏愛的意大利麪口味。他早已不是陌生人。
肯尼迪——他只使用自己的姓氏——是混亂童年、斷續教育和一顆聰慧自律頭腦的產物。二十多歲時，他曾在WeWork、谷歌和其他科技公司工作。疫情期間，他離開紐約前往波多黎各。靠着積蓄，他尋找新的定居地並進軍商業地產，最終選擇了匹茲堡。
肯尼迪發現的第一棟建築是位於夏勒魯瓦麥基恩大道上一座破舊空置的磚砌美宅，購入價僅5.5萬美元。他深深迷戀上這棟正由兩名海地員工協助翻新的建築，繼而愛上了這座小鎮。如今他在夏勒魯瓦辦公室的吊牀裏過夜，室內整齊擺放着精心歸類的建材。
作為夏勒魯瓦歷史的潛心研究者，肯尼迪更致力於構建它的未來。“我知道政治立場上存在分歧，但雙方都對我非常友善，“他説，“我傾向於保持天真的樂觀，這像是我為自己構建的生存機制。”
當他在河屋咖啡館的酒吧和街角的咖啡店調研居民對小鎮的期待時，“一家好熟食店"成為最突出的訴求。因此他計劃在旗艦建築改造完成後，於零售區域實現這個願望。
肯尼迪現擁有夏勒魯瓦的五處房產，其中三棟已滿租，並計劃繼續收購。他表示約半數租客是海地人，對此心懷感激：“我做這些不是為了開法拉利炫富，我的理念是隻要提供乾淨、安全、實惠的住所，自然有人願意入住。“近期有位外國投資者已同意為他的項目注資。
沙勒羅瓦的機遇。攝影師：弗朗西斯·威爾金森很難估量一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在廢棄建築與困頓人羣中發現美與希望的價值。“他確實是我們的福星，“喬·曼寧這樣評價肯尼迪，“他全心投入、義無反顧。這正是我們這種小鎮最需要的。”
城鎮需要人氣。如果海地人被驅逐出境，被捲入吞噬過其他社區的遣返機器，沙勒羅瓦將更加人丁寥落。歷經數十載蕭條後，這簇微弱的希望之火可能再次熄滅。
肯尼迪賭的是社區精神終將勝利。晚餐後暮色漸濃，他帶我參觀他的主要翻修項目，在未完工的地板和建築障礙間小心穿行。從尚未安裝玻璃的二樓大窗框望去，破敗的市中心盡收眼底。肯尼迪看到的是通向未來的窗口，而鎮上其他懷揣截然不同改造願景的人，目光仍停留在過去。
離開沙勒羅瓦前，我最後造訪了法羅菲爾德街的亞非雜貨店。塞拉斯基曾用"隔離"形容這裏，抱怨移民不光顧本地商店（除了他們確實會去的那些），同時指出本地人也極少踏足移民經營的店鋪。“我從沒見過美國人進那些店，“他説這些移民商店的氛圍通常很不友好。
我在皇后市場四處走動時，那裏的接待大多冷淡——既不熱情也不冷漠。亞非雜貨店是遠離商業區中心的一個小店面。裏面，一位老婦人抱着一個小孩坐在椅子上，而老闆娘正在和一名男子談生意。
她停下談話，問我在找什麼。我告訴她想要一瓶冷飲。她指向一個存貨不多的冰箱，裏面裝滿了含糖飲料。我詢問是否有水。她為沒有冰水道歉，但説如果我不介意，她有一些未冷藏的瓶裝水。我回答好的，請給我一瓶。
她從一堆塑料瓶中抽出一瓶遞給我。當我詢問價格時，她熱情地微笑着，用手揮了揮表示不用。“免費。”她用帶口音的英語説道。
我只是第二次造訪沙勒羅瓦的短期遊客。相比之下，塞拉斯基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在這座小鎮有着悠久的歷史。不過，我認為他可能對他的許多鄰居有所誤解。如果他們離開，沙勒羅瓦會想念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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