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得寶停車場如何成為驅逐熱點——彭博社

一名臨時工在布朗克斯區的家得寶門店附近等待工作機會。

攝影師：奧斯卡·B·卡斯蒂略/彭博社

當唐納德·特朗普總統上週末向洛杉磯部署數千名士兵時，一個幫助臨時工的全國性組織呼籲該市居民進行"平民部署"。“前往家得寶，任何你附近的家得寶，“全美臨時工組織網絡在6月8日的聲明中説，“與那些被圍捕帶走的移民站在一起。”

家得寶在美國擁有2000多家門店，被視為臨時工黑市的固定聚集地——這些工人絕大多數沒有合法身份，這甚至算不上什麼秘密。這種情況已持續超過一代人的時間——大約30年前，同一組織就指出家得寶公司是需要改善臨時工工作條件的企業之一。過去一週在洛杉磯等城市爆發的街頭衝突表明，很少有其他美國大型零售商像家得寶這樣深陷全國性移民問題。

一位要求匿名討論內部審議情況的家得寶前高管表示，從2000年代中期到2010年代中期，如何處理移民工的問題經常在高層會議上討論。這位人士回憶稱，在加利福尼亞州的一些門店和華盛頓特區市中心的分店，臨時工聚集的規模甚至引起了顧客注意。這位前高管記得公司曾聯繫當地民選官員試圖解決問題。

根據美國進步中心2020年一份報告顯示，美國勞動力中超過4%是無證工人，其中包含數萬名日結勞工。這些工人不僅聚集在家得寶門店周圍，無數公園、加油站和街角都成為非正式勞務的本地市場。但由於家得寶是美國最大的家裝零售商，專業承包商和DIY業主頻繁光顧，其亮橙色品牌形象常與停車場內外等待工作的臨時工和匿名雜工聯繫在一起。

日結工人們靠近一輛貨車，在家得寶附近尋找工作機會。攝影師：奧斯卡·B·卡斯蒂略/彭博社據《華爾街日報》報道，5月下旬，特朗普副幕僚長斯蒂芬·米勒在向移民海關執法局官員講話時，特別點名家得寶（連同7-11便利店連鎖）作為圍捕遣返人員的場所。6月6日，據媒體追溯為洛杉磯騷亂初期，移民執法人員驅車進入該市西湖區一家設有家得寶的帶狀商場停車場，開始實施拘捕。

據一位女發言人表示，家得寶公司針對移民海關執法局（ICE）突襲制定了明確政策，因為這類事件頻繁發生。公司要求員工在突襲發生時立即上報，並將每次突襲記錄在中央數據庫中。部分原因是該公司允許受突襲事件影響的員工帶薪休假。除此之外，家得寶指示員工不得介入此類事件。

該發言人表示，政府不會事先通知公司ICE的執法行動，公司也絕不參與其中。她拒絕提供公司關於移民突襲的內部數據。

發言人指出，家得寶日常實行全面的"禁止招攬"政策，禁止求職者在物業範圍內逗留或騷擾顧客。但各門店的物業邊界不盡相同，有些停車場邊緣區域並不屬於管轄範圍。當地門店經理在執行政策時具有靈活性。被禁止在停車場等待的日結工往往會在人行道或購物中心車道旁的草地上徘徊。

“日結工們經過多年抗爭，通過法院判決贏得了在全國街角和停車場公共集會的權利，“全美日結工組織網絡聯合執行主任納迪亞·馬林-莫利納表示，“家得寶周邊向來是工人們與需要勞務的業主和承包商接洽的場所。”

6月5日紐約州亨普斯特德郊區家得寶門店發生的ICE突襲事件，正是引發洛杉磯示威活動的導火索之一。馬林-莫利納在工人描述的事件發生約一小時後抵達現場——據工人們稱，30名ICE探員駕駛無標識車輛闖入停車場，身着防彈背心，部分人戴着面罩。馬林-莫利納表示，這次突襲導致多人被盤問，至少四人被捕。（ICE未回應置評請求）

週三，當太陽在紐約市升起時，工人們開始聚集在布朗克斯區岡希爾路的一家家得寶商店。最早到達的是一位53歲的厄瓜多爾男子，他要求化名為P.Q.，因為他害怕被移民及海關執法局(ICE)帶走。作為一名無證移民，他已在美國生活了22年，並曾被拘留和驅逐出境一次，之後他從墨西哥步行穿越邊境回到德克薩斯州。

P.Q.表示，ICE的突襲不會阻止他去家得寶，因為他迫切需要找到承包商或其他有建築工作機會的人。他擔心無法支付每月1000美元的地下室房間租金，不得不在工作間隙撿拾廢金屬。

來自洪都拉斯的移民Renee Bonilla展示了一段視頻，記錄了他被紐約一名私人保安從家得寶驅逐的情景。攝影師：Oscar B. Castillo/BloombergP.Q.開着一輛廂式貨車，帶着圓鋸和梯子，這讓他與家得寶停車場裏的顧客們融為一體。但圍欄外一羣沒有太多裝備的洪都拉斯人則顯得格格不入。其中一位是22歲的Renee Bonilla，來自洪都拉斯的拉塞瓦。自兩年前非法越境以來，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家得寶附近尋找工作。

“有很多人靠這個生存，”他指着站在商店車道旁的五六個人説道。工人們被動地站在停車場入口處，每當有車輛減速或鳴笛時，幾個人就會衝到打開的車窗前討價還價。被僱傭的人上車後，車輛便駛離，有時甚至沒有進入停車場就掉頭離開。

博尼利亞表示，他曾與商店僱傭的保安發生過幾次衝突，這些保安大多帶着德國牧羊犬在停車場巡邏。他展示了手機拍攝的視頻，記錄了他最近與一名保安的激烈爭吵，當時保安一手牽着狗繩控制牧羊犬，另一隻手拿着摘下的狗嘴套。博尼利亞稱，自己曾因進入商店和使用衞生間問題與家得寶保安發生衝突。家得寶女發言人表示衞生間對公眾開放，但店員有權禁止特定人員進入。位於岡希爾路的門店衞生間裝有密碼鎖。

布朗克斯區岡希爾路家得寶門店外的臨時工。攝影師：奧斯卡·B·卡斯蒂略/彭博社協助臨時工的社區組織表示，他們偶爾會因家得寶的安保政策與門店發生衝突。去年在紐約市郊的新羅謝爾市，保安開始驅趕臨時工並呼叫當地警方。多家社區組織在門店停車場舉行了新聞發佈會。全美臨時工組織網絡的馬林-莫利納稱此舉奏效，店員與臨時工的衝突已減少。

就連不直接僱傭臨時工的承包商也表示，家得寶停車場突擊檢查引發的焦慮正在建築行業蔓延。美國總承包商協會發言人布萊恩·圖梅爾説：“很多人開始懷疑’我的身份真如我想的那樣合法嗎？’“他表示，針對無犯罪記錄的移民對臨時工和建築工地的執法行動是"行業的痛點”。

來自墨西哥普埃布拉的工人弗朗西斯科（拒絕透露全名）表示，皇后區長島市分店的家得寶在過去一年加強了私人安保，他有時會在那裏找到工作。儘管家得寶員工態度友善並允許工人使用洗手間，部分日結工人已轉移到附近另一處地點。

這種轉變並非全無隱憂。弗朗西斯科時刻警惕着移民海關執法局的動向，因為任何看似普通的車輛都可能載滿移民局探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