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海岸：可可價格高漲引發走私激增——彭博社

自2023年以來，全球市場可可價格已上漲近兩倍，12月達到每噸約1.3萬美元。

攝影師：安德魯·卡巴列羅-雷諾茲/彭博社在格巴普盧鎮，兩個金屬桶之間繫着的繩索將科特迪瓦與幾內亞分隔開來。邊境哨所只有零星車輛通過，大多是載滿乘客的摩托車或汽車，車頂捆着超載的食物和日用品。

想要避開官員檢查的人還有其他路線。散落在該地區的土路蜿蜒穿過森林和草原。天黑後，摩托車快遞員會來到邊境附近的科特迪瓦城鎮倉庫，裝載兩到三袋可可，每袋重約65公斤（143磅）。晚上10點左右，騎手們結隊出發前往邊境，繞過檢查站將可可豆運往幾內亞。

這是一項危險但利潤豐厚的生意。如果被抓，走私者將面臨最高10年監禁或5000萬非洲法郎（86640美元）的罰款。但走私者每週能賺240多美元，是該國最低生活工資的三倍多。隨着可可價格飆升，這種貿易越來越值得冒險。“這個季節上帝一直站在我們這邊，“邊境城鎮達納內的一名走私者弗雷德説，他要求使用化名以避免報復。

自2023年以來，全球市場可可價格已上漲近兩倍，12月達到每噸約1.3萬美元，之後回落至約9000美元。惡劣天氣和疾病爆發加劇了主要生產國數十年來投資不足造成的供應問題，導致嚴重短缺。但隨着價格飆升，作為最大可可出口國的科特迪瓦農民卻難以從中獲利。該國的可可貿易由政府監管機構可可咖啡委員會（Conseil du Café-Cacao）控制，該機構負責制定價格。目前CCC的價格約為全球市場價格的三分之一，這為將作物走私到沒有相同中央定價的鄰國提供了強大的動力。

科特迪瓦阿扎圭農場裏，發酵的可可豆正在陽光下晾曬。攝影師：安德魯·卡巴列羅-雷諾茲/彭博社走私激增使得國際買家更難採購可可豆，科特迪瓦供應商難以履行合同。這增加了溯源難度，對試圖解決供應鏈中長期存在的毀林和童工問題的企業構成重大挑戰。對科特迪瓦政府而言，走私導致收入減少，削弱了國家預算及對可可產業長期未來的投資能力。

“科特迪瓦的收成損失慘重，“CCC國內營銷總監阿爾塞納·達迪埃在商業中心阿比讓接受採訪時表示。

非法流通

CCC在收穫前數月預售可可作物，以此在季初為農民設定保底價格。這意味着當去年價格上漲時，監管機構已承諾以遠低於全球市場的價格出售大部分可可。

農民通常將可可賣給經紀商和中間商，後者集中作物後出售給百樂嘉利寶、嘉吉、奧蘭集團和圖頓公司等大型買家。

全球第二大生產國加納采用與科特迪瓦類似的體系，由可可局擔任中央採購商。上一季加納產量跌至十多年來最低水平，走私加劇了供應短缺。

4月份，幾內亞、多哥和利比里亞的可可價格是CCC報價的兩倍多，這種套利空間讓一些農民和中間商難以抗拒。

從幾內亞產量與出口量日益擴大的差距可估算走私規模。雖然幾內亞未明顯投資提高國內可可產量，但數據提供商Trade Data Monitor顯示，2023-24產季該國出貨量同比增長15%。這一增長趨勢仍在延續——自10月開始的當前產季前三個月，幾內亞可可出口量達到去年同期的兩倍多。

“可以推測幾內亞因價格優勢擴大了生產，但10%的產量增長已是佳績，不足以解釋從2.5萬噸躍升至9.5萬噸的現象，“可可研究機構Forestero創始人法布里斯·洛朗表示。

Trade Data Monitor數據顯示，幾內亞大部分可可最終流向歐洲，其中1至12月期間荷蘭佔其出口總量的70%。

2023-24產季期間，科特迪瓦港口接收的可可豆出口量下降30%。部分減產源於惡劣天氣，但洛朗估計約10萬噸被走私出境，主要流向幾內亞、多哥和利比里亞，而該國總產量約為170萬噸。每走私一噸可可豆，該國就損失相應出口關税。可可產業佔科特迪瓦出口收入的40%，是其重要外匯來源。

阿比讓的一家可可加工廠。攝影師：安德魯·卡巴列羅-雷諾茲/彭博社非法貿易的激增導致採購代理商難以獲取足夠的可可來履行與國際貿易商的合同。去年，當科特迪瓦和加納均無法兑現預售合約時，出口商蒙受了鉅額損失。阿比讓的貿易商們匿名透露了他們的困境：要麼違法高價收購原料，要麼無法履行合同義務。數位貿易商承認，他們目前正以高於農場收購價的價格搶購可可豆，這直接違反了CCC禁止溢價收購的規定。

可可貿易商通常通過賣出期貨合約對沖現貨採購風險。上一產季的延遲發貨迫使貿易商在價格飛漲期間回購空頭頭寸並建立新倉位——期貨價格從每噸約3000美元飆升至11000美元。一位貿易商表示，每噸違約合約讓他們損失2000英鎊（2700美元），因為他們不得不在更高價位展期期貨合約。

走私活動的增加使得巧克力製造商提升供應鏈可追溯性的努力變得更加複雜。隨着消費者對可可產業中人權和環境風險的日益關注，企業面臨着追溯原料產地的壓力。目前可追溯性仍屬自願行為，但12月30日生效的《歐盟零毀林法案》（EUDR）將強制要求歐洲大型企業提供可追溯至農場源頭的文件證明。

“人們正在為歐盟新規做準備，儘管供應緊張，但大型貿易商不願從任何人那裏購買可可豆，”Marex集團農產品銷售主管喬納森·帕克曼表示。他補充説，這使得走私成為貿易商和買家最關心的問題。

彭博社在阿比讓會見了貿易商，以及在西部城鎮達納內和杜埃奎的中間商，他們匿名發言以避免遭到報復。他們表示，他們認為政府在打擊走私方面做得不夠，而且腐敗官員正在協助跨境非法豆類貿易。

據走私者、官員和貿易商稱，雖然像弗雷德這樣的走私者將少量可可運入幾內亞，但大部分貿易都是批量進行的，有組織的、有政治關係的網絡一次運送超過30噸可可的卡車。這是一項昂貴的行動，因為走私者需要有足夠的資金從農民或經紀人那裏購買豆子，支付物流費用，並留出一些錢用於賄賂。據不願透露姓名的走私者和貿易商稱，每輛卡車的賄賂金額在8000美元至21000美元之間，以便他們可以討論敏感信息。

“是那些有影響力的商人掌握了走私這些貨物的藝術，還與樂於從中分一杯羹的公務員合作，所以這是一個鏈條，”安全研究所智庫駐尼日利亞的分析師恩杜比西·克里斯蒂安·阿尼説。

來自CCC的達迪埃表示，政府已加大反走私力度。“這是一個組織嚴密的網絡，但CCC正在與當地反走私系統合作，加強監控，”他説。

科特迪瓦聖佩德羅市，一輛運送可可豆的卡車正在等待卸貨。攝影師：保羅·寧森/彭博社可可監管機構發言人表示，本季軍方已部署至邊境，內政部聯合監管機構成立了地區反走私委員會，負責宣傳和打擊非法可可交易。“工作組剛成立就查獲了三輛卡車，並對部分不配合的行政人員實施了制裁，“達迪埃説。

科特迪瓦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費德勒·薩拉索羅在聲明中指出，去年十月啓動的反走私行動已取得"顯著成效”，包括查獲590多噸可可豆並逮捕34人。今年二月，科特迪瓦海關查獲了2000噸謊報為橡膠的可可豆，價值約1900萬美元。

作物走私問題疊加行業結構性挑戰，導致整個供應鏈陷入困境。距阿比讓400公里的杜埃奎鎮，某豆農合作社負責人阿卜杜勒·鮑杜拉表示，上季收購目標未達成，部分原因是農户將作物賣給了走私販。

“當其他貿易商出價更高時，你怎麼説服農民接受低價？“鮑杜拉説，“我們無法控制氣候變化，但走私問題政府應該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