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汽車盜竊危機：製造商與高科技犯罪團伙的對決——彭博社

5月21日，英國費利克斯託港警方發現一個裝載被盜豐田RAV4的集裝箱。

攝影師：何塞·薩爾門託·馬託斯/彭博社在外行人眼中，費利克斯託港那個紅色集裝箱與英國最繁忙海港堆積如山的其他集裝箱毫無二致。

這個發往非洲的集裝箱申報內容為"家居用品"，但警官亞當·吉布森察覺異樣。工作人員隨即開箱檢查。

吉布森的直覺沒錯。箱內擠着四輛SUV——三輛豐田RAV4和一輛雷克薩斯RX450h。兩輛着地停放，另兩輛如俄羅斯方塊般懸吊在頂棚。

警官亞當·吉布森。攝影師：何塞·薩爾門託·馬託斯/彭博社叉車將車輛移出後，吉布森核查發現這些全是贓車，車牌均被更換。

英國盜車案件持續攀升。截至2024年3月的年度數據顯示，近13萬輛汽車被盜，達15年來峯值，保險公司賠付金額達6.4億英鎊（8.67億美元）。部分贓車正流向海外。作為國家車輛犯罪情報局（NaVCIS）少數專家警官之一，吉布森負責篩查集裝箱，阻止贓車出境。該警隊由行業資助，專門打擊汽車相關犯罪。

他所面對的盜車團伙絕非臨時起意或只為兜風。如今大多數車輛盜竊案都是由有組織犯罪集團策劃，他們瞄準的是海外市場對SUV的高需求。隨着案件數量攀升，警方已疲於應對：吉布森估計，他和同事每截獲一輛被盜車輛，就有另外九輛從他們指縫中溜走。

“這可不是業餘選手的小打小鬧，“吉布森説，“這是門正經生意。”

隨着汽車科技含量越來越高，製造商與盜車賊之間也展開了技術軍備競賽。英國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在截至2024年4月的一年裏，英格蘭和威爾士地區58%的車輛盜竊案使用了"信號干擾器”——這種電子設備能干擾遙控鎖車裝置，較前一年的40%顯著上升。擁有雷克薩斯品牌的豐田公司表示，近年來英國盜車案已發展到"近乎氾濫的程度”。

費利克斯託港工作人員正從集裝箱中追回被盜的豐田RAV4。攝影師：何塞·薩爾門託·馬託斯/彭博社盜賊常更換被盜車輛牌照，並儘可能多地將贓車塞入集裝箱。攝影師：何塞·薩爾門託·馬託斯/彭博社作為應對，汽車製造商推出了閒置時自動"休眠"的無鑰匙技術、追蹤被盜車輛位置的定位系統等安防措施。豐田表示已投入數百萬英鎊對抗單價高達3萬英鎊的信號干擾器。捷豹路虎的豪華SUV深受盜賊青睞，甚至導致保險公司不願承保，該品牌近期為部分車型推出軟件升級，使無鑰匙車輛無法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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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像一場網球比賽，”吉布森説。“犯罪分子推出新的作案工具，製造商就會想辦法應對，有時是通過在暗網上購買並逆向工程。但五分鐘後，一旦他們阻止了，犯罪分子又會推出新的工具。”

當被盜車輛到達港口時，車主通常已經向保險公司提出了索賠，保險公司往往會迅速註銷車輛並賠付。然而，那些希望找回車輛的人，在車輛還在英國時最有希望成功。即使追蹤器在國外定位到車輛，也很難讓外國當局合作，而且遣返費用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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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突襲集裝箱以應對英國汽車盜竊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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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突襲集裝箱以應對英國汽車盜竊危機

根據NaVCIS和Thatcham Research分析師的統計數據，2021至2024年間英國港口截獲的被盜車輛中，近40%目的地是剛果民主共和國——該國地處中部且擁有海港，成為向非洲各地分銷汽車的理想樞紐。另有20%運往阿聯酋，該國去年因洪水導致正常運輸渠道中斷。約7%的車輛計劃運往塞浦路斯，近6%運往牙買加，這兩個國家與英國一樣實行左舵駕駛。還有5%目的地是格魯吉亞，這裏可以便捷進入俄羅斯市場，被盜車輛通過黑市交易規避國際制裁。

英國被盜車輛流向：犯罪分子試圖走私汽車的目的地

港口截獲裝載贓車的集裝箱

數據來源：英國國家車輛犯罪情報局和Thatcham研究中心，2021-2024年

在費利克斯託港，吉布森依靠直覺和危險信號識別可疑貨物。例如，登記在犯罪前科人員名下的集裝箱會觸發警報，重量與申報內容明顯不符的集裝箱同樣會引起注意。然而英國港口每日吞吐量高達6萬標準箱，犯罪團伙深知絕大多數集裝箱根本不會受到檢查。福特汽車安全專家西蒙·赫爾表示：“他們知道被查獲的幾率微乎其微。“2022至2023年間，因車輛盜竊被起訴的嫌疑人中，最終定罪率僅為2%。

倫敦救護車被發現塞進海運集裝箱攝影師：何塞·薩爾門託·馬託斯/彭博社堆滿汽車零件的費利克斯託倉庫攝影師：何塞·薩爾門託·馬託斯/彭博社除吉布森外，英國國家車輛犯罪情報局僅另有兩名巡邏警官負責英格蘭南部四個港口，外加約九名文職人員。在內政部停止資助後，該機構完全依賴私人資金維持運作——主要來自汽車金融行業協會的資助。

然而，隨着汽車盜竊日益組織化，“警力卻未能同步提升”，新成立的國家車輛犯罪減少夥伴關係（NVCRP）項目負責人馬克·卡米恩表示。這項由警方、內政部及捷豹路虎、豐田等汽車製造商聯合發起的倡議，通過協調各方力量應對車輛盜竊問題，包括組織實施對犯罪團伙的突襲行動。

雖然車主在車輛被盜後會獲得賠償，但汽車盜竊並非無受害者犯罪。被盜車輛越多，保險費用就越高。今年前三個月，英國車主的年平均保險費報價接近800英鎊——雖較18個月前的峯值有所下降，但仍遠高於歷史平均水平。

政府已採取措施打擊汽車盜竊。除協助建立並資助NVCRP外，今年2月還提議對持有信號干擾器者最高判處五年監禁。

費利克斯託港一輛被盜的豐田Hilux。攝影師：何塞·薩爾門託·馬託斯/彭博社汽車製造商的自發措施也開始見效。捷豹路虎表示，自2022年11月實施新防盜措施以來，其車輛被盜率下降超50%，目前每1000輛新車中失竊不足4輛。豐田去年進行了試點，為部分車輛加裝追蹤系統。該公司稱，配備追蹤器的失蹤車輛找回率達96%，現計劃將這一功能作為選配項推廣至特定車型。

據吉布森稱，這些變化也對黑市產生了連鎖反應。雖然SUV仍然是最受歡迎的車型，但他注意到豪華車的需求有所下降。“五年前，人們偷的是路虎攬勝、寶馬X5、高端奔馳。而過去兩三年，我們開始看到現代、起亞和豐田車。”

在費利克斯託忙碌一天後，吉布森切開最後一個集裝箱，發現裏面除了珍貴的汽車零件外，還有一件更奇怪的物品：一輛他懷疑正運往烏克蘭的倫敦救護車。用叉車拖出來後，可以看到集裝箱後部塞滿了可拆解出售零件的切割車輛。為了充分利用空間，更值錢的零部件被塞進了救護車裏。吉布森的工作到此結束。接下來如何處理，就由保險公司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