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 & Jerry’s 為社會正義而戰——對抗聯合利華 - 彭博社

當美國在二月慶祝黑人歷史月時，Ben & Jerry’s撰寫了一篇社交媒體帖子，內容是關於繼續為種族平等而鬥爭，儘管唐納德·特朗普總統取消了促進多樣性的倡議。

然而，這篇帖子從未發佈。

據知情人士透露，這篇帖子被Ben & Jerry’s的母公司聯合利華否決了。同樣被否決的還有其他支持巴勒斯坦難民、捍衞學生示威者權利以及呼籲加沙停火的帖子。

這家英荷跨國公司的做法引發了對其在25年前收購Ben & Jerry’s時承諾保護的宣傳活動傳統的未來的質疑。自那時起，一系列聯合利華的高管試圖讓該品牌的獨立董事會迴歸理性。

在聯合利華準備剝離其價值150億英鎊（176億歐元）的冰淇淋業務之際，Ben & Jerry’s董事會——捍衞其言論自由的權利——將公司告上法庭，擔心其社會使命可能會遭遇與該品牌“風味墓地”中失敗產品嚐試相同的命運。

“口味墓地”紀念那些已不再供應的口味。照片：Brian Cahn/ZUMA Press Wire/Shutterstock這場爭議已成為企業在特朗普時代支持社會議題能力的一次考驗。從麥當勞到摩根大通等公司已撤回多元化、公平與包容倡議，而聯合利華自身也淡化了一些社會和環保承諾。黑人歷史月帖文的刪除發生在特朗普就職僅幾周後，當時企業正竭力避免與新政府發生衝突。

法庭文件及對內部人士、前員工和投資者的採訪顯示，在Ben & Jerry’s董事會堅持抵制這一趨勢的同時，雙方的爭執已變得相當激烈。

“考慮到Ben & Jerry’s長期以來在涉及道德倫理的眾多議題上表明立場的歷史，我很難想象他們會採取其他態度，”Ioannis Ioannou博士説道，他是倫敦商學院戰略與創業學副教授。

對聯合利華而言，這場爭議發生在不利時機，因為其業務分拆計劃剛剛啓動。該公司希望在激進投資者Nelson Peltz的密切關注下，重振包括Magnum和Walls等品牌在內的冰淇淋業務。

聯合利華計劃從7月起以The Magnum Ice Cream Company的名義作為獨立公司運營該業務。公司保證，今年晚些時候計劃的分拆不會危及Ben & Jerry’s董事會的角色，因為Magnum將接管治理結構。

“投資者將希望得到保證，不會產生進一步的影響，”巴克萊銀行在6月17日的一份聲明中表示。“由於法律糾紛仍在繼續，仍存在一定的剩餘風險。”

為回應2018年特朗普的政策，Ben & Jerry’s的一輛冰淇淋車為新口味Pecan Resist做廣告。照片：Joy Asico/AP冰淇淋部門總裁兼Magnum CEO職位的指定候選人Peter ter Kulve被Ben & Jerry’s董事會指控阻撓加沙停火的努力，並將從巴勒斯坦農民購買杏仁的協議稱為“被迫”。董事會質疑“新單位是否會遵守聯合利華的合同義務”。Ter Kulve於1988年加入聯合利華，擔任過集團高管職位，並“多年來與Ben & Jerry’s的發展密切相關”，支持其國際擴張，公司表示。

Ben & Jerry’s董事會希望在分拆前由法官確認公司的社會角色，而聯合利華則希望確保Magnum不會受到歷史遺留問題的拖累。

在紐約一家法院11月受理的一起訴訟案法庭文件中，Ben & Jerry’s董事會指控聯合利華因該公司CEO大衞·史蒂弗推動政治活動而將其解僱。該集團還被指設置巴勒斯坦產品付款障礙、扣留承諾捐款，並阻止Ben & Jerry’s就企業關切議題發聲。

聯合利華在回應彭博社問詢時表示，董事會"近期不必要的挑釁性和分裂性立場"違背了"和平、愛與冰淇淋"精神——這一理念二十多年來始終是Ben & Jerry’s產品、經濟和社會使命的核心。

聯合利華在法庭文件中聲明，公司持續採購巴勒斯坦生產商的杏仁原料，前CEO史蒂弗系主動辭職而非遭解僱。史蒂弗未回應置評請求。

該集團承認曾扣留部分慈善資金並要求修改公開聲明，以避免給人留下在加沙衝突中選邊站隊，或支持發表分裂以色列言論組織的印象。其同意簽署呼籲停火的聯名信，前提是內容需同時譴責恐怖主義並要求釋放人質，這與已故教皇方濟各的立場一致。

在駁回動議中，聯合利華指董事會越權行事，董事們以損害公司利益為代價就高度爭議議題作出決策，且董事會無權代表Ben & Jerry’s提起訴訟。目前雙方正等待法官裁定是否繼續審理此案。

Ben & Jerry’s的政治激進主義可以追溯到1978年公司創立之初，當時創始人本·科恩和傑裏·格林菲爾德——這對自紐約梅里克童年時期就相識的好友——在佛蒙特州伯靈頓（左翼參議員伯尼·桑德斯的家鄉）一家改造後的加油站開設了冰淇淋店。生產"Chunky Monkey"和"Cherry Garcia"等口味的冰淇淋製造商擁有近乎狂熱的追隨者。

1980年公司創始人傑裏·格林菲爾德和本·科恩。照片：泰德·杜利//波士頓環球報/蓋蒂圖片社該公司的社會議程與其身份緊密相連，以至於創始人表示有意回購品牌，儘管聯合利華聲明其不出售。達頓商學院副教授金伯利·惠特勒表示：“政治立場是Ben & Jerry’s品牌戰略的一部分，‘消費者都清楚這一點’。”

“有些人因為激進主義而購買該產品，也有些人儘管有激進主義仍購買它，但公司的立場是眾所周知的，“她説。

Ben & Jerry’s時任總法律顧問羅納德·索伊費爾在交易完成後表示，2000年聯合利華收購Ben & Jerry’s時，合同包含一項協議，允許這家冰淇淋製造商保留一個獨立董事會，負責"維護和促進"其使命並保持品牌完整性。該協議無限期有效。

事情進展得相對順利，直到董事會就以色列問題表態，並於2021年決定停止在約旦河西岸被佔領的巴勒斯坦地區銷售冰淇淋。這一舉措引發了以色列政界人士的強烈反對，部分投資者也對此表示憤怒。

紐約州審計長湯姆·迪納波利宣佈，該州養老基金將拋售價值1.11億美元的聯合利華股票，原因是Ben & Jerry’s參與了抵制活動。基金公司Fundsmith創始人、聯合利華股東特里·史密斯認為，這種激進主義行為體現了公司過度關注與核心業務無關議題的傾向。

最終聯合利華將該地區Ben & Jerry’s的知識產權出售給以色列經銷商，後者繼續在約旦河西岸銷售產品。公司法律文件顯示，他們至今仍"承受着董事會決策帶來的後果”，且"Ben & Jerry’s和/或聯合利華仍被至少九個州列入反BDS（抵制、撤資、制裁）黑名單”。

Ben & Jerry’s前社會使命部門負責人克里斯·米勒（今年初離職）表示，隨着聯合利華管理層更迭，雙方關係發生了"根本性轉變"。他透露，雖然Ben & Jerry’s社會使命團隊此前會就潛在爭議活動向聯合利華報備，但後來演變為聯合利華審查內容——並經常否決的審批流程。

“這顯然與合併協議的精神相違背，”他説。

Ben & Jerry’s董事會表示，未經事先審查，他們被禁止發佈可能被視為批評特朗普政府的內容。在英國，聯合利華團隊曾與幫助烏克蘭難民的組織合作，但據知情人士透露，聯合利華對類似援助加沙難民倡議的抵制使Ben & Jerry’s在與合作伙伴的關係中陷入困境。

聯合利華在文件中解釋稱，當時對巴勒斯坦難民問題表態謹慎，因為伊朗軍隊不久前襲擊了以色列，且認為反以色列言論可能助長反猶太主義。

2021年，Ben & Jerry’s董事會決定停止在以色列佔領的巴勒斯坦地區銷售冰淇淋。來源：APAImages/Shutterstock路透社報道暗示，該集團曾威脅停止對Ben & Jerry’s基金會的資助，該基金會向社會正義組織捐款。聯合利華首席執行官費爾南多·費爾南德斯4月向記者表示，集團每年向該基金會支付約500萬美元。

“我們沒有發出任何威脅，”他説。“我們的責任是確保這些資金得到合理使用。”

在其文件中，聯合利華解釋稱，該品牌的社會使命應“無黨派性”，且獨立董事會無權“以B&J的名義就任意議題發聲，或將B&J和聯合利華捲入可能危及企業及其員工的高度爭議和分裂性議題中。”

Ben & Jerry’s董事會則聲明，對其 activism（社會活動）的鉗制、壓制和破壞會損害其在消費者中的聲譽。

“真實性是我們DNA的核心部分，”董事會主席Anuradha Mittal表示。該委員會絕不會允許Ben & Jerry’s“從社會正義問題中退縮”。

對投資者而言，這場爭議不過是無謂的噪音。

“我們更希望沒有負面輿論，”聯合利華投資方Artisan Partners Asset Management的總經理David Samra説。他支持集團的策略，並稱長期增長和盈利能力才是關鍵，而非“短期噪音”。

文章原標題：Ben & Jerry’s在特朗普時代與聯合利華就社會正義問題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