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國有能源公司將如何支出58億英鎊？——彭博社

丹·麥克格雷爾（左）在倫敦彭博可持續商業峯會上與阿克沙特·拉蒂交談。

攝影師：克里斯·拉特克利夫/彭博社

去年7月英國工黨贏得議會多數席位時，將成立一家名為"大不列顛能源"的新國有能源公司。

如今距其成立已近一年，GB能源公司已獲得58億英鎊（78.8億美元）的啓動預算。

## 零碳

英國新國有能源公司能成功嗎？

23:39

這筆資金看似龐大，但真的夠用嗎？公司將如何運用這些資金？本週《零碳》節目中，阿克沙特·拉蒂對話GB能源臨時CEO丹·麥克格雷爾尋求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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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沙特·拉提

歡迎收聽《零碳未來》，我是阿克沙特·拉提。本週聚焦英國國有能源旗艦企業。

阿克沙特·拉提 0:18

去年工黨政府上台時，氣候倡導者寄予厚望。重要原因之一是其承諾成立新的國有能源公司——這個充滿想象力的名字叫"大不列顛能源"（簡稱GB能源）。如今公司成立將滿一週年，直到今年六月政府才宣佈未來四年將為其提供58億英鎊預算用於啓動運營。這筆資金看似龐大，但真的夠用嗎？GB能源將如何運用這筆資金？如何最大限度助力英國實現減排與降低能源成本的目標？該公司看好哪些技術路徑？在倫敦彭博可持續商業峯會的現場錄製中，我向GB能源臨時首席執行官丹·麥克格雷爾提出了這些問題。

阿克沙特·拉提 1:10

丹，歡迎來到彭博，也歡迎參與《零碳未來》播客的現場錄製。工黨政府對GB能源寄予厚望。公司成立已近一年，作為掌舵人，你在6月11日的支出審查中獲得了58億英鎊撥款（注：負責核能業務的"大不列顛能源核能公司"作為獨立實體另有25億英鎊預算）。請為我們勾勒全景藍圖：到2035年，也就是十年後，你希望GB能源將達成哪些成就？

丹·麥克格雷爾 1:56

首先，感謝邀請我來到這裏，大家早上好。從政策角度來看，大不列顛能源公司是一項創新舉措。就我個人而言，從宏觀層面來看，其根本動機在於讓英國民眾能夠參與到能源轉型中來——我認為這個核心理念非常正確。我們今天齊聚於此，正是因為將其視為這個時代最重大的經濟機遇之一。因此，我認為尋找途徑為英國人民創造紅利是理所應當的，這本身就是一種驅動力。

但作為一名能源行業專業人士，幾乎整個職業生涯都深耕於此領域，我確實認為國家行為者可以發揮獨特作用。在政策政治穩定和宏觀經濟平穩時期，私營部門展現出了驚人的動員能力——比如海上風電的蓬勃發展，部分就得益於當時有利的環境。而如今世界局勢更加複雜，我們卻掌握着一系列成熟技術。在追求能源安全、獨立與充裕的過程中，雖然私營部門能有效運作這些成熟技術，但對於那些到2035年必須成為主流的前沿技術（目前私營領域投入相對不足），我們也需要未雨綢繆。

因此，大不列顛能源公司的定位就是與私營部門協同投資，精準聚焦技術萌芽領域。我們當然相信技術發展軌跡——這不是投機行為，而是基於根本需求，稍後可以具體舉例。我們的作用在於催化投資，通過英國政府背書傳遞額外信心，表明國家堅信這些技術的價值，進而圍繞它們構建能力與戰略體系。

阿克沙特·拉提 3:49

那麼我們來談談具體技術。您提到GB Energy是75年來首家公有能源公司，您對能賦予其形態和行動力感到非常驕傲。58億英鎊確實是一筆巨資，但讓我們客觀看待——要實現"清潔能源使命"計劃（即到2030年英國95%電力來自清潔能源），需要2000億英鎊投資。您計劃如何高效配置這58億資金以實現最大影響力？

丹·麥格雷爾 4:23

這個問題很關鍵，因為金額確實龐大。請注意這是用於機構初創的資金。我們的願景是到2035年能逐步達到類似沃旭能源或大瀑布電力等國有能源企業的規模，這筆啓動資金就是為此鋪路。但您説得對，我們必須明智投資。目前單個海上風電場或重大投資的成本已接近這個量級，因此初期要精準投向最具價值的領域。舉例來説：到2030年英國幾乎所有海上風電場都需建在80米以上深水域——這個技術細節意味着必須採用漂浮式風機，而該領域當前投資風險較高。雖然已有大量資本投入，但進展正在放緩。我們計劃在項目開發的高風險階段介入，即在重大投資決策前（此時私人資本通常尚未入場），通過少數股權參與來向投資界傳遞信號：英國政府堅信這些技術的長期前景（畢竟從開發到投資決策需4-5年）。我們要填補從獲取審批、確保電網連接到完成全部開發風險這個高風險空窗期，用有限但關鍵的資本撬動私人資本後續大規模跟進。

阿克沙特·拉蒂 6:14

你提到的是漂浮式海上風電，這種技術不需要用巨大的混凝土基座將風機固定在海底——這正是當前海上風電的主流形式。英國在推動前沿能源技術並降低其成本方面有着良好記錄，但在圍繞這些技術建立商業生態方面表現欠佳。目前沒有英國公司在全球範圍內承建海上風電場。

丹·麥格雷爾 6:43

我不同意這個説法。比如SSE等公司就在開展相關業務。

阿克沙特·拉蒂 6:47

但它們的業務規模遠不及沃旭（Ørsted）或大瀑布（Vattenfall）——你剛才舉例的這兩家企業，對吧？沃旭確實做到了。你認為如何用58億英鎊資金打造一個產業，或培育一批公司（甚至是一個龍頭企業），使其不僅在英國，更能在全球範圍內開展漂浮式海上風電業務？

丹·麥格雷爾 7:05

顯然，我們需要重點考慮如何與真正具備規模化潛力的合作伙伴進行定向投資，以及我們能否通過能力建設和經驗積累參與其中。但另一方面，GB Energy的重要使命還包括共同投資供應鏈建設——我們選擇將總部設在阿伯丁正是基於這個考量。這裏擁有極其成熟的油氣供應鏈體系，尤其擅長水下作業環節（我特指漂浮式海上風電領域）。英國所有海上風電場建設都有阿伯丁供應鏈的參與。我們認為應該培育英國本土的技術領軍者來實現規模化發展，這不僅限於風電領域，還可拓展到碳捕集封存、長效儲能等未來必備技術。這些領域目前都需要種子資金和項目信心來實現長遠發展。

阿克沙特·拉提 8:08

6月23日還有一份補充公告稱，至少在新聞稿中，政府宣佈將額外撥款7億英鎊給GB能源公司用於建設這些供應鏈。這是新增資金嗎？是超出58億英鎊預算的額外款項嗎？

丹·麥克格雷爾 8:24

這是我們整體預算的一部分，但這是專門分配給供應鏈建設的資金。

阿克沙特·拉提 8:30

能否具體説明你們將如何投資建設這些供應鏈？比如有哪些具體案例？

丹·麥克格雷爾 8:35

部分資金會通過傳統撥款方式支持供應鏈建設，這部分屬於我們的非商業業務範疇。同時我們也會考慮股權投資，並與國家財富基金等合作伙伴共同評估如何投資那些我們認可其技術和發展軌跡的企業，再通過項目管道部署他們的技術。

阿克沙特·拉提 9:00

在場聽眾中有許多投資者和銀行代表。你們與這些機構的洽談進展如何？考慮到需要放大財政撥款的槓桿效應，你們必須與他們共同投資。

丹·麥克格雷爾9:13

今早我剛與英國某知名銀行的可持續發展部門開過會。令人振奮的是，GB能源收到的主動問詢量，以及各方提供的合作機會，恰恰印證了市場需要像我們這樣具有長期視野、更高風險承受能力的參與者與私營部門協同合作。目前與銀行、機構投資者及開發商的會談質量與廣度都令人鼓舞。

阿克沙特·拉提 9:56

我們在技術討論中未涉及的一點是：英國約30%的排放來自家庭燃氣燃燒，即住宅供熱。GB能源公司是否會考慮脱碳供熱問題？具體將如何實施？

丹·麥克格雷爾 10:10

我們的優先事項主要集中在電力和電氣化領域。未來三到四個月，我們將與行業進行深入磋商，制定長期發展戰略。最常被問及的問題是GB能源公司將開展哪些業務？我需要儘快給出答案。因此我們計劃明確界定重點投資的技術領域。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觀察歐洲其他國有能源公司如沃旭和瀑布能源的案例，它們成立時都制定了明確的技術戰略——瀑布能源與Statkraft主攻水電，沃旭專注海上風電，法國電力聚焦核電等。因此我們也需要在特定技術領域建立核心能力。目前供熱領域…我們認為自身更側重企業級市場，而供熱主要面向消費端。不過社區和區域能源確實在我們的戰略中佔有一席之地，政府也將其視為戰略組成部分，這將與供熱電氣化產生交集。我們需要具體探索實踐中的可行方案。

阿克沙特·拉提 11:35

2025年7月5日將是你們成立的週年紀念日。但在這一期間，你們具體建設了哪些項目？我看到過一個關於為學校和醫院安裝屋頂太陽能的項目公告，還有其他成果嗎？

丹·麥克格雷爾11:53

準確地説，政府週年紀念日是7月5日，而我們實際獲得皇家批准是在——具體日期記不清了——大概是5月11日左右。因此我們的法定存在時間只有幾周而非一年。儘管如此，我們並非毫無作為。我們一直在組建團隊、招募人員（這是重要的起點），同時優先推進了一些早期活動。你提到的屋頂太陽能計劃正是我們重點學習與能力建設的領域。我們決定將部分預算投資於約200所學校和醫院的屋頂太陽能項目。這些項目的效果非常有趣——比如我們走訪了赫爾市一家醫院，他們在院旁空地上建設了5兆瓦的太陽能陣列。得益於可用資金充足，該項目每年為其節省近200萬英鎊，這筆資金可僱傭50名5級護士或30名全科醫生。這正體現了我們如何以能源和可持續性為媒介實現更優結果。同樣，我在謝菲爾德一所位於貧困區中心的學校看到，他們由此獲得了資助教學助理的資金，既提升了教育成果，又讓孩子們參與其中。這類項目顯然值得我們大力推廣。當前這些初期投資幫助我們積累了經驗，看清了項目潛力範圍。我們認為，以公共部門不動產為錨點構建智能能源網絡的本地化模式，既能規模化運作又能聚焦實際成效，而不僅限於電力供應本身。

阿克沙特·拉提 13:49

你提到了“投資”這個詞，但據我理解這是撥款資金。

丹·麥克格雷爾 13:52

這是初始撥款，但長期目標是“如何將其轉化為商業模式？”

阿克沙特·拉提 13:58

在這58億英鎊中，大約多少是撥款，多少會投資於企業？

丹·麥克格雷爾 14:05

總計約10億英鎊為撥款。不過，我們將與商界智慧合作，評估撥款是否是最佳方案，或者股權可能是更好的選擇。因此我們會保持一定靈活性。

阿克沙特·拉提 14:29

廣告後我們將繼續與GB能源代理CEO丹·麥克格雷爾的對話。如果您喜歡本期節目，請在Apple Podcasts和Spotify上評分評論，您的反饋對新聽眾發現節目至關重要，謝謝。

阿克沙特·拉提 14:53

我們尚未討論輸電問題。在7億英鎊的供應鏈建設公告中，提到輸電將納入該支出。輸電是英國電氣化的關鍵瓶頸——蘇格蘭風電過剩而南部需求更大。清潔能源使命部門計劃增建南北輸電線路，GB能源將如何參與？是通過傳統投資還是先進技術？例如現有電纜三倍輸電量的創新方案。

丹·麥格雷爾 15:38

我認為簡短的回答是兩者兼顧。短期內我們必須採取行動緩解市場容量壓力並建設產能。這實際上是我們能源獨立敍事的一部分，因為當前的現實是，建設風電場或輸電網絡的企業正在與其他市場的輸電運營商爭奪工廠產能。有趣的是，我認為這不僅關乎工廠產能，還涉及技能儲備。我的意思是，就理解與構建能力而言，電氣技術可能是價值鏈中最複雜的部分。因此我們需要非常協調地開展工作——一方面短期擴充產能，同時培養與之匹配的技能人才。我們無法獨自完成，因為技能建設涉及龐大的生態系統參與者。但從長遠來看，當我思考未來20、30、50年英國如何夯實產業基礎時，答案必然是創新。以航空航天業為例，我們在英國製造機翼、起落架、航空電子設備和推進系統，因為我們擁有最優秀的創新生態系統來推動這些領域發展，而非因為我們是低成本國家或飛機採購量最大。我們必須構建深厚的核心能力。因此在我看來，當尋求增加製造業時，關鍵是要將其作為創新生態系統或創新路徑的一部分來佈局，這樣才能實現自我持續。

阿克沙特·拉蒂 17:05

我們討論過GB Energy可以嘗試吸引更多私人資本、推動前沿技術發展，但本屆政府一直致力於降低能源成本這一核心原則。GB Energy如何具體滿足這一需求？

丹·麥克格雷爾 17:24

我始終認為降低能源成本是國家層面的使命，不能將責任完全交給單一機構。我們可發揮的作用部分已討論過——通過吸引私人資本引入更多競爭，提升能源可獲得性。此外，我認為緩解供應鏈產能限制是另一關鍵領域。第三則是大力建設具有變革潛力的智能本地能源系統——當前制約其發展的主要因素是資本可獲得性、商業模式及融資可行性，而非技術或創新。重點在於構建可複製的模式，讓更多社會住房供應商、地方政府和醫院能夠受益。我們可能不會直接聚焦整個系統，而是致力於為合作社區帶來精準效益。理想情況下，這將形成可擴展的模式，優先惠及最需要的羣體。

阿克沙特·拉蒂 18:38

我們一開始討論了GB能源公司在2035年可能實現的具體目標。雖然您已經闡述了一些構想，但請允許我回到這個問題，因為您尚未描繪出足夠具體的願景。我並非要求您預知未來，但假設暢想的話，哪些2035年的成就會讓您感到自豪？

丹·麥克格雷爾19:04

讓我從本地化角度切入——我們剛談到這個領域。我希望能看到全國範圍內建立智能系統，將學校、私營企業或地方政府用地上的太陽能裝置與電池儲能、電動汽車充電設施相結合。例如，如何為沒有路邊停車位的居民提供電動汽車服務是個重大挑戰。我們需要整合這些要素，形成可持續的商業模式，最終讓民眾以合理價格享受這些服務，從而儘可能普及社會電氣化。我期待在全英國的醫院、學校及其他社區機構看到GB能源的標誌。我希望我們能投資於那些必需的前沿技術——比如北海海域運轉的浮式海上風電場，其配套產業鏈在蘇格蘭東北部和阿伯丁蓬勃發展，既能緩解能源轉型衝擊，又能為受傳統產業衰退影響的人羣創造就業機會。此外，我希望能培育一批頂尖的英國企業輸出專業技術。GB能源或許可以成為這個生態系統的一部分，向其他國家輸出我們在長效儲能或碳捕集封存等領域的技術。這就是我未來十年的使命藍圖。

阿克沙特·拉提 20:38

最初宣佈成立時，GB能源公司將獲得83億英鎊資金。現在你們不得不將其中25億英鎊劃撥給GB核能公司。這是否會削弱你們實現這一願景的能力？

丹·麥克格雷爾20:53

把這件事看作負面因素…我的意思是，創始聲明中明確表示這將包含聯合運營部分。但要知道，我們正在籌建公司。我們已確保獲得60億英鎊資金，這對一家初創公司而言是筆鉅款。我認為這筆預算實際上是個重大挑戰——如何明智地配置，最大化其在就業、增長和回報方面的影響力。這對我們來説是巨大機遇。坦白説，我絕不認為這是種阻礙。

阿克沙特·拉提 21:26

最後可能是最難的問題：你的頭銜是"臨時CEO"。GB能源公司於2024年7月5日由政府成立。你説法律實體直到五月才存在，但你從三月就開始擔任臨時CEO。對於能源公司來説，應該不乏渴望擔任CEO、想要實現你描繪願景的申請人。為什麼正式CEO的任命耗時這麼久？

丹·麥克格雷爾21:56

為什麼耗時這麼久…聽着，設立臨時職位是為了提速。實際上是為了快速組建公司。我本身從事這個行業，對此充滿熱情。能以"借調"形式參與其中是莫大榮幸。坦白説，關鍵在於公共部門的任命必須經過嚴格流程——任何為政府工作過的人都明白，這個流程不可能一蹴而就。雖然耗時，但應該很快會有結果。

阿克沙特·拉蒂 22:39

謝謝你，丹。

丹·麥克格雷爾 22:40

真的非常感謝。

阿克沙特·拉蒂 22:45

也感謝您收聽《零》節目。現在播放本週的聲音。這是距離250米外的風力渦輪機在每小時40公里風速中旋轉的聲音。如果您喜歡本期節目，請花點時間在蘋果播客或Spotify上為節目評分和評論。將這期節目分享給朋友或喜歡海上風力渦輪機的人。本期節目由奧斯卡·博伊德製作。我們的主題音樂由Wonderly創作。特別感謝雷切爾·莫里森、威爾·馬西斯、埃莉諾·哈里森·鄧蓋特、傑西卡·貝克、索默·薩阿迪、莫西斯·安達姆和西沃恩·瓦格納。我是阿克沙特·拉蒂，很快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