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最高法院無視特朗普，暗示不會對博索納羅讓步——彭博社

6月9日，巴西巴西利亞，雅伊爾·博索納羅（中）在聯邦最高法院休庭期間。

攝影師：亞瑟·梅內斯卡/彭博社唐納德·特朗普因其政治盟友、巴西前總統雅伊爾·博索納羅接受司法調查而對巴西發出關税威脅，此舉令巴西利亞最高法院措手不及。

7月正值最高法院休庭期——部分大法官甚至不在國內——導致難以召集會議制定應對方案。但以主審前總統案件的亞歷山大·德·莫賴斯為首的數位大法官立即展開討論，擬定的回應方案更側重於宣示國家主權，而非緩解與美國緊張關係。

據兩位瞭解事件內情的消息人士透露，在特朗普7月9日威脅對巴西征收50%關税後，這些大法官主張法院應發表聲明，駁斥美總統所謂"政治迫害"的指控。第三位知情人士稱，首席大法官路易斯·羅伯託·巴羅佐最終在與總統路易斯·伊納西奧·盧拉·達席爾瓦通話中達成共識，認為首輪迴應應由政界主導。三位消息人士均要求匿名以保護內部討論。

盧拉當晚隨即發表聲明強調巴西是"擁有獨立制度的主權國家"。這一經過斟酌的回應既凸顯了行政與司法系統的權責分立，也指出美方要求已越界。但聲明同時表明巴方共同立場：拒絕撤銷博索納羅案，堅決反擊美方施壓。

“如果説有人曾預期這些威脅會讓巴西最高法院產生畏懼，那麼效果恰恰相反，”總部位於華盛頓的諮詢公司Arko International負責人蒂亞戈·德阿拉岡表示，“他們堅持將此事追究到底的決心更堅定了，特別是因為他們希望彰顯自身主權和獨立性。”

這一現實預示着，由經驗豐富的左翼領導人領導的拉丁美洲經濟政治強國，與如今基本不受法律約束的總統領導下的毫不掩飾重商主義的美國之間將出現動盪。此後，特朗普在一封公開信中重申了他的關税威脅，巴西最高法院下令博索納羅佩戴腳踝監視器，稱其有潛逃風險，美國國務院則吊銷了莫賴斯和其他法官的美國簽證。

早期預警

這是一場醖釀已久的個性與政治文化的衝突。

據一位知情人士透露，自今年年初以來，美國駐巴西利亞大使館的官員已聯繫巴西最高法院，警告稱正在進行的關於博索納羅是否試圖推翻2022年選舉失敗的調查可能會損害貿易關係。

巴西最高法院未對置評請求作出回應。美國駐巴西大使館表示，已明確表達對涉及博索納羅及其支持者的調查"被政治化"的擔憂。根據大使館新聞辦公室7月18日發佈的葡萄牙語聲明，該問題"在與巴西當局的互動中已被提出，且已持續一段時間"。

瞭解美方警告的巴西法官最初認為這些警告荒謬可笑而不予理會。知情人士稱，法官們認為美國不可能干預本質上屬於巴西內政的法律事務。

但如果巴西法官低估了白宮的態度，那麼很快也明顯看出特朗普同樣誤判了形勢。

對最高法院多數法官而言，博索納羅案是捍衞這個相對年輕民主國家不受這位前陸軍上尉威脅的更大斗爭的一部分。與美國最高法院不同——儘管面臨非法密謀推翻2020年大選結果的指控，美最高法院仍為特朗普重返政壇鋪平道路——巴西最高法院無意讓步。

6月9日，亞歷山大·德·莫拉埃斯在巴西利亞聯邦最高法院會議上。攝影師：亞瑟·梅內斯卡爾/彭博社無論是支持者還是批評者都認為，法院的決心通常歸功於莫拉埃斯。這位積極推動改革的法官不僅監督政變審判，還領導了一場針對社交媒體虛假信息的強硬行動，這也引發了特朗普及其支持者的憤怒。

作為其努力的一部分，這位56歲的法官下令從X平台、Rumble和Meta旗下的Facebook等平台上刪除被指控散佈虛假新聞的賬户。他與右翼記者和評論員發生衝突，後者稱他濫用權力針對政治對手，去年在與埃隆·馬斯克公開交鋒後，他禁止了X平台在巴西的訪問。

他在巴西最引人注目的法律鬥爭中扮演的突出角色，使他成為博索納羅運動中的超級反派：前總統的兒子愛德華多·博索納羅在美國花了數月時間遊説華盛頓對該法官實施制裁。莫賴斯拒絕了評論請求。

美國與巴西的相似之處

實際上，法院的11名成員中大多數人都一致認為，他們正在為巴西的民主進行一場生死攸關的鬥爭——這場鬥爭的影響遠遠超出了巴西的國界。

這一觀點在2023年未遂政變後變得更加堅定，當時數千名博索納羅的支持者洗劫了包括最高法院、總統府和國會大廈在內的主要政府建築——這些事件自然讓人聯想到特朗普2020年敗選後華盛頓國會大廈的騷亂。甚至連日期都很相似：美國騷亂髮生在1月6日；巴西的未遂政變發生在1月8日。

儘管相似之處顯而易見，但兩國最高法院的回應卻大相徑庭。美國最高法院在2024年裁定，特朗普在推翻選舉結果的努力中享有一定的刑事指控豁免權，這扼殺了他在去年大選前受審的可能性。他隨後的勝選徹底終結了此案。

2020年3月7日，唐納德·特朗普在Mar-a-Lago與雅伊爾·博索納羅會面。攝影師：Eva Marie Uzcategui/彭博社“我認為巴西擁有比我們在美國看到的更有效的保護民主的機制，”聖保羅熱圖利奧·瓦加斯基金會法學院憲法學教授羅伯特·迪亞斯表示，“美國憲法只有在制度行為者忠於它時才具有效力。”

相比之下，巴西行動迅速：2023年，其選舉法院——一個由最高法院法官輪流組成的獨立機構——因博索納羅散佈選民欺詐陰謀而禁止他在八年內擔任公職，從而結束了他迅速重返總統職位的任何可能性。

司法系統同樣迅速採取行動，追查2023年1月8日巴西利亞暴亂的罪魁禍首。聯邦警察在2024年11月建議以政變未遂罪名起訴。幾個月內，最高法院批准了這些指控，併為審判奠定了基礎。

傳統上比美國同行更直言不諱的法官們毫不掩飾他們的動機：他們希望在2026年10月巴西人再次投票之前結束審判。

這進一步助長了他們認為法官們已預先決定結果並剝奪了博索納羅正當程序權利的説法。但最近幾天，法官們進行了反駁，認為他們採取積極措施是為了避免其他地方發生的民主崩潰。

“需要一個獨立且積極的法院來防止制度的崩潰，正如從東歐到拉丁美洲的許多國家所發生的那樣，”首席大法官巴羅佐在7月13日發佈在其網站上的一封信中寫道，“聯邦最高法院將獨立並基於證據進行審判。”

儘管7月處於休會期，莫賴斯仍繼續工作，博索納羅的案件審理如常進行。7月14日總檢察長辦公室提交了結案陳詞，要求以未遂政變罪對其定罪。

最高法院預計將於8月結束休會，並可能很快結案。目前不確定的是特朗普願意在多大程度上支持博索納羅。

愛德華多·博索納羅與保守派網絡紅人保羅·菲格雷多——1964至1985年統治巴西的軍政府最後一任總統的孫子——過去數日在美國國務院舉行會談，據他們稱還進入了白宮。

2月22日，愛德華多·博索納羅（未出鏡）在馬里蘭州國家港舉行的保守派政治行動會議上，以特朗普總統身份發言。攝影師：肯特·西村/彭博社外交消息人士稱，作為特朗普非傳統外交的體現，愛德華多和菲格雷多已成為其政府瞭解巴西情況的關鍵信息來源。

菲格雷多週三談及華盛頓會談時表示：“各方立場完全一致：除非巴西邁出第一步，否則我們不會做絲毫讓步。我們收到的警告是：‘如果事態繼續這樣發展，特朗普總統可能採取額外措施，甚至可能涉及金融市場。’”

唐納德·特朗普迄今表示不會讓步。

“我真誠希望巴西政府能改變路線，停止攻擊政治對手，並結束他們荒謬的審查制度，”特朗普在週四晚上致博索納羅的信中寫道。“我將密切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