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對沖基金的系統吸引了從事內幕交易副業的兄弟姐妹——彭博社

Squarepoint資本英國總部所在的倫敦城市點大廈

攝影師：Simon Dawson/彭博社

Squarepoint資本從全球各地為其量化對沖基金收集投資策略，在倫敦、新加坡、迪拜、紐約均設有豪華辦公室，巴黎香榭麗舍大街附近一家藝術畫廊樓上也設有辦事處。

該基金甚至向一位在倫敦郊區與兄弟合住狹小公寓的阿爾巴尼亞日內交易員購買股票情報。奧爾塔·科爾富茲曾蜷縮在客廳角落的弧形大屏幕前工作區域——那個夾在凹室和灰色L型沙發之間的逼仄空間裏埋頭苦幹。

這種狀況持續到2021年3月24日，英國金融行為監管局探員在黎明突襲中逮捕了奧爾塔和她哥哥雷迪內爾。這對兄妹最終因內幕交易和洗錢罪獲刑——38歲的雷迪內爾本月被判六年監禁，36歲的奧爾塔獲刑五年。

2月19日，雷迪內爾·科爾富茲（左）與奧爾塔·科爾富茲抵達倫敦法院攝影師：Chris J. Ratcliffe/彭博社作為全球最著名的系統化投資基金之一，Squarepoint並未被指控存在不當行為，科爾富茲兄妹入獄也非因其對該基金的貢獻。目前無法證實他們提供的投資建議是否涉及內幕信息，亦或Squarepoint是否採納了這些建議。但該事件引發了人們對頂級量化對沖基金"黑箱"運作機制的質疑——這些基金如何通過外部策略徵集系統調度數十億美元投資。這套名為"阿爾法捕獲系統"的機制，通過海量數據和付費購買的外部策略來捕捉市場"信號"，再通過計算機算法模型轉化為交易指令。這種運作模式本身合法，投資機構已沿用數十年。但科爾富茲案暴露出隱患：付費徵集機制可能吸引掌握機密信息者，而他們的信息獲取渠道與副業往往成謎。例如本案被告在提供交易建議的同時，還將其他非法所得塞進名牌包，並匯款給阿爾巴尼亞的神秘收款人。“我為Squarepoint賺了數百萬！“奧爾塔在五月一場激烈質詢中聲稱，“我每季度為Squarepoint交易20到30次，提供等量投資建議。”

提交至法庭訴訟程序的證據照片顯示，設計師手袋中塞滿了現金。來源：英國金融行為監管局Squarepoint拒絕對本案置評，表示其並非Korfuzi審判當事方。實際上，檢方重點針對的是與在線平台進行的Oerta交易，而非Squarepoint。但Squarepoint阿爾法捕捉系統的運作方式——以及Korfuzi夫婦如何利用該系統——在庭審證詞中得以披露。這家源自雷曼兄弟和巴克萊集團的公司，是全球最知名的"量化"投資機構之一。與其他量化基金類似，其決策並非由投資組合經理做出，而是通過包括阿爾法捕捉在內的多種算法模型實現。量化機構通常渴望獲取新穎或獨特的數據集以獲得市場優勢，Squarepoint的阿爾法捕捉程序因此廣撒網。登錄頁面以中英雙語鼓勵潛在貢獻者註冊提交投資構想：“尚未成為貢獻者？您是否掌握個股基本面的獨到見解？聯繫我們獲取更多信息……“Korfuzi夫婦正是註冊用户之一。

捕捉阿爾法

阿爾法捕捉策略源自對沖基金界的傳奇。90年代末創立Marshall Wace的伊恩·韋斯與保羅·馬歇爾，曾就分析師薦股對股價走勢的影響各執己見。為驗證觀點，他們讓暑期實習生開發驗證模型。這位實習生安東尼·克萊克如今已成為Marshall Wace合夥人，掌管由其電子表格演進而來的TOPS（交易優化組合策略）。該策略現為Marshall Wace旗艦產品之一，助力其資產管理規模突破700億美元。倫敦上市的世界最大對沖基金曼氏集團、Two Sigma等量化機構相繼效仿，但均未涉及Korfuzi案。

早在阿爾法捕捉策略嶄露頭角時，英國監管機構就進行了細緻審查，並在2006年公開表態支持，認為任何違規行為都能通過參與者留下的書面記錄輕鬆追溯。但他們也意識到了潛在風險。英國市場監管機構在公開文件中警告：“信息提供者仍可能基於內幕消息進行操作，並通過看似合理的理由來掩蓋這一行為。”

‘幸運符咒’

科孚茲兄妹向陪審團陳述，2007年他們遵從父親意願移居英國接受優質教育。雷迪內爾獲得倫敦商學院碩士學位，奧爾塔則就讀於倫敦大學學院。2019年雷迪內爾入職資管巨頭Janus Henderson集團（管理資產約3730億美元）擔任共同基金分析師。法庭證據顯示他深受團隊認可，2020年獲得40萬英鎊獎金。期間他還幫助妹妹在自己曾任職的基金公司獲得實習機會。雷迪內爾作證稱兩人投資風格迥異：他作為基本面分析師專注研讀財報數據，而奧爾塔則進行動量交易，通過觀察圖表和技術指標進行高風險大額押注。她曾以20:1槓桿做空德國房地產公司Vonovia SE、汽車製造商戴姆勒卡車控股和廉航Jet2等股票。英國金融行為監管局律師駁斥其技術指標為"幸運符咒”，並提出另一種解釋：其兄在Janus Henderson擔任分析師期間獲知這些公司將大規模減持（通常導致股價下跌），並將信息透露給妹妹。兄妹二人堅稱盈利純屬巧合，不過奧爾塔承認可能潛意識裏吸收了哥哥的某些觀點。

作為FCA案件證據提交併翻譯的短信內容。來源：英國金融行為監管局Janus Henderson未被指控不當行為，並通過郵件表示已全力配合調查。陪審團在內幕交易活動上支持控方——這些交易均未涉及Squarepoint——同時裁定Korfuzis兄弟洗錢罪名成立，證據包括塞滿現金存放在保險箱中的Anya Hindmarch設計師手袋。FCA無法確定這些現金來源，但資金被匯往阿爾巴尼亞，Korfuzis兄弟以不定期小額存款方式將資金注入自己及他人賬户，以避免觸發審查門檻。法庭證據顯示，內幕交易主要發生在疫情封鎖期間，即洗錢活動開始後不久。

情報報酬

庭審顯示，Redinel於2018年創立Pelkor Capital公司向Squarepoint提供交易建議，而與之無關的洗錢和內幕交易正同步進行。Pelkor最初是Redinel的工具公司，但在他加入Janus Henderson前後，公司將控制權移交其妹妹。她作證稱即便在名義上由哥哥提供信息時，實際也是她在提交交易建議。這種安排利潤豐厚。法庭記錄顯示，2019年第三、四季度Squarepoint向Pelkor各支付逾2萬英鎊。疫情爆發後，兄妹二人自2020年一季度開始居家辦公，Squarepoint主基金支付金額降至11,480英鎊。Oerta作證稱這是她唯一主要來源——她依靠利潤繳税來幫助獲得英國居留簽證。她向Squarepoint提交的具體交易建議未在庭審中披露。但控方律師Tom Forster指出Redinel才是"仍潛伏在暗處的真正主導者”，“他實為股票之王——而她只是熱心的學徒”。Redinel在作證時表示這低估了妹妹的能力，稱她是"我認識最優秀的風險管理人之一”。據他陳述，她的交易建議能力位列前10%。

雷迪內爾·科爾富茲攝影師：克里斯·J·拉特克利夫/彭博社奧塔最終作證稱，她厭倦了向Squarepoint提供信息，確信自己可以利用強大的衍生品交易賺取更多利潤。她通過做空交易確實獲得了驚人回報——科爾富茲夫婦在本案涉及的13只股票上獲利近100萬英鎊。

其他信號源

可以肯定的是，Squarepoint當時還接收着其他多位貢獻者提供的信號。科爾富茲夫婦提交信息並不意味着該公司必然據此交易。據熟悉此類系統的人士透露，這類系統通常設有其他保護措施——阿爾法捕捉策略的貢獻者通常需簽署合同，承諾不分享重大非公開信息，並允許徵集交易建議的基金核查信息來源。沃頓商學院法證分析實驗室主任丹尼爾·泰勒指出，當貢獻者持續提供跑贏市場的交易建議時，基金可能需要行使核查權。他在郵件中表示，給貢獻者的回報可能誘使他們提供違規信息。“若想建立一個從大規模羣體中眾包重大非公開信息的系統，同時將法律責任轉嫁給個人來降低自身風險，我所設計的系統會與現有阿爾法捕捉系統高度相似。“泰勒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