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軍事情報迴歸基礎：聚焦間諜活動，而非技術——彭博社

2025年，加沙地帶邊境上的一輛以色列坦克。

攝影師：傑克·蓋茲/AFP/Getty Images

22個月前，哈馬斯的襲擊重創以色列，令該國蒙羞，其軍事情報機構正經歷深刻反思。該部門正在進行全面改革，包括重啓針對高中生的阿拉伯語人才招募計劃，並對所有士兵進行阿拉伯語和伊斯蘭教培訓。

新戰略旨在減少對技術的依賴，轉而培養一批精通也門、伊拉克、加沙等地方言，同時深刻理解激進伊斯蘭教義與話語體系的情報分析專家。

自2023年10月7日以來，以色列所有安全部門都陷入了痛苦的自我檢討。當日數千名哈馬斯武裝人員從加沙潛入以色列境內，造成1200人死亡、250人被劫持，並引發了一場殘酷戰爭——據哈馬斯管理的衞生部統計，約6萬人喪生，更多人面臨饑荒。儘管關於責任歸屬及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事先知情程度的爭論仍在繼續，但情報部門承擔了最主要的問責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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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要求匿名（符合軍方慣例）的軍情官員在闡述改革措施時表示，該機構對哈馬斯的意識形態及其具體行動計劃存在"根本性誤判"。

以色列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與國防部長伊斯雷爾·卡茨。攝影師：Menahem Kahana/AFP/Getty Images儘管情報部門早已知曉哈馬斯計劃攻佔加沙附近的軍事基地和居民區，甚至目睹武裝分子公開進行演練，但評估結論認為這只是他們的妄想。分析人士斷定，這個受伊朗支持的伊斯蘭組織滿足於其統治者的角色，外國援助和部分加沙人在以色列的高薪工作使其安於現狀。

未能以敵人的思維方式理解其意圖，是以色列安全機構誓不再犯的錯誤。

“如果有更多以色列人閲讀哈馬斯的報紙、收聽他們的廣播，“特拉維夫大學達揚中心巴勒斯坦研究負責人邁克爾·米爾施泰因表示，“就會明白哈馬斯從未被威懾，一直在尋求聖戰。”

對語言和宗教訓練的重新重視，被情報官員稱為該組織"深刻的文化轉變”——在這裏即使高級軍官也依賴翻譯。相關人員表示，目標是建立一種內部文化，“讓我們從骨子裏理解敵人的思維方式”。

但米爾施泰因等人指出，要實現這一目標，需要全社會層面的重大變革。雖然公立學校開設阿拉伯語課程，但以色列學生大多選擇學習英語。對雄心勃勃的年輕人而言，硅谷的吸引力遠大於數小時車程外的鄰國。真正的挑戰在於讓以色列人更多關注本地區——其文化、語言與威脅——而非全球機遇。當前的主流思維將以色列視為西方世界成員從而安於富足，但它實際需要在中東環境中求生存。

情況並非總是如此。以色列建國初期，有大批來自阿拉伯語國家的猶太移民。當時國家貧窮，被擁有強大軍隊的敵對國家包圍，生存成為全民頭等大事。許多移民將語言技能用於情報工作，例如伊萊·科恩——這位傳奇間諜曾打入敍利亞政府最高層，最終於1960年代被捕處決（其事蹟被薩莎·拜倫·科恩改編為網飛熱劇*《間諜》*）。

紀念間諜伊萊·科恩的郵票特寫攝影師：Menahem Kahana/AFP/Getty Images如今埃及、約旦已與以色列締結和約，黎巴嫩和敍利亞國力衰弱無力抗衡。本土阿拉伯語人才日漸枯竭——來自伊拉克、敍利亞和也門的移民後代已不説阿拉伯語，200萬以色列阿拉伯公民也無須服役。雖有部分説阿拉伯語的德魯茲人從事情報工作，但其人口占比不足2%。

情報系統正重啓六年前中止的阿拉伯語高中生培養計劃，並擴展方言培訓。有軍官提到，監聽人員難以辨識也門胡塞武裝的通話，因其成員常午後咀嚼麻醉性植物咖特。為此以方正在招募老一輩也門裔以色列人協助工作。

同時，以色列正將資源投入一個曾被邊緣化的部門，該部門的職責是通過倡導非常規思維來挑戰主流情報結論。該部門的工作在塔木德經中有一個阿拉姆語俗稱——Ipcha Mistabra，意為"反之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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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廣泛地説，情報部門正在減少對技術的依賴，轉而更深入地倚重人力情報——例如在實地安插卧底特工和加強審訊部門。這打破了過去十年依賴衞星圖像和無人機數據的趨勢，並與10月7日事件後實施的另一項變革同步推進。雖然該國邊境過去依靠傳感器圍欄進行監控，但軍方現在正部署更多地面部隊。

軍事情報方法論研究所前軍官奧菲爾·古特曼表示，這些新方法不僅需要更多人手，還需要"對不同領域更敏感"的人才。他説，在哈馬斯襲擊之前，“國內普遍認為除伊朗核武器外，重大威脅已成過去”。既然這種認知已被證偽，他認為以色列需要"重建我們的情報文化"。

為説明這種轉變，他區分了揭露秘密與破解謎題。在揭露秘密方面——比如某位領導人藏身何處？——以色列表現出色，去年秋天清除黎巴嫩真主黨領導層就是例證。但在破解謎題方面——那位領導人在謀劃什麼？——以色列已迷失方向。

要獲得這方面所需的知識，需要對人文學科——文學、歷史和文化——有深厚的投入。他擔心以色列學生已經對鄰國豐富的文化產生了輕視。他説，這也必須改變。

與此同時，並非所有人都相信這些計劃中的改變是正確的。

內塔尼亞胡政府前戰略事務部長丹·梅里多爾（Dan Meridor）在20年前撰寫了一份關於以色列安全需求的里程碑式研究報告，他表示，人們從哈馬斯的襲擊中得出了錯誤的結論。

“10月7日的失敗並不是因為對《古蘭經》經文和阿拉伯方言缺乏瞭解，”他説。相反，他認為以色列只是通過敵意的視角來看待其鄰國。“我們需要的不是更多的情報，”他補充道，“而是更多的對話和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