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考慮在格陵蘭開發稀土礦並加強北極防禦——彭博社

從空中俯瞰，坦布里茲礦藏環繞着峽灣。

攝影師：卡斯滕·斯內比約格/彭博社 精彩不容錯過。立即關注每日重磅播客。

## 重磅特寫

格陵蘭稀土爭奪戰

18:06

多年來，唐納德·特朗普總統一直宣稱要擴大美國在格陵蘭的存在。但實現這一目標談何容易。

今年春天，彭博社記者喬·迪奧與前特朗普政府官員一同前往這座偏遠島嶼，後者正試圖藉助聯邦政府投資在當地建設稀土礦。

在本期重磅特寫播客中，喬向主持人戴維·古拉實地講述了所見所聞、格陵蘭民眾對特朗普言論的看法，以及真正在格陵蘭建立從礦山到磁鐵的產業鏈需要哪些條件。

延伸閲讀：格陵蘭稀土夢吸引特朗普盟友

歡迎在蘋果播客、Spotify或任何播客平台收聽並關注重磅特寫。

終端用户：點擊此處訂閲。

以下是經過輕微編輯的對話記錄：

[直升機嗡嗡聲]

德魯·霍恩： 這次旅行投入的時間、精力和金錢，我的想法是能有所收穫總比一無所獲強。

大衞·古拉： 這位是德魯·霍恩。他是一家名為GreenMet公司的創始人兼CEO。今年早春時節，他正與我的同事喬·迪奧準備進行實地考察時進行了這番對話。但這次考察可不尋常…

古拉： 坦白説我從沒去過，真的很好奇需要怎麼前往。

迪奧： 大體上，你需要從紐瓦克或肯尼迪機場起飛，先到哥本哈根。

古拉：嗯。

迪奧： 然後你必須在哥本哈根停留一天，因為每天只有一班從哥本哈根直飛努克的航班。

古拉：格陵蘭的首都。

迪奧： 對，格陵蘭的首都。

古拉： 格陵蘭。

喬和德魯此行是為了考察一個可能成為新礦場的地點，德魯希望特朗普政府能對此進行投資。

迪奧：  德魯·霍恩在上屆政府期間，曾是負責格陵蘭事務團隊的成員。他這輩子去過格陵蘭大概有六到十二次。

**古拉：**正如我們所知，格陵蘭島並不容易到達。它是丹麥王國的一部分，但地理位置幾乎位於所有地區的北方——東接加拿大最東端，西鄰冰島。島上大部分地區終年被冰雪覆蓋。

經過48小時艱苦旅程抵達格陵蘭首府努克後，喬·德奧和德魯·霍恩繼續啓程前往坦布里茲。該地得名於藴含的鉭、鈮、鋯等稀土元素。

**德奧：**坦布里茲是一座礦山。地質學界普遍認為，只要能解決開採和提煉技術，這裏將是驚人的稀土礦藏。

**古拉：**這些稀土對汽車、飛機、國防科技和風力渦輪機制造至關重要。中國是全球最大的可用稀土資源供應國，這引發了多年的國家安全擔憂。特朗普總統在首個任期內就曾對格陵蘭表現出興趣：

***美聯社：***特朗普總統正考慮購買格陵蘭島的計劃。

***特朗普：***本質上這是一筆大型地產交易。許多事情可以操作…

**古拉：**隨着特朗普重返白宮，中美貿易戰升級及俄羅斯在歐洲的侵略行徑，使其對格陵蘭的關注度持續升温：

美聯社 - 特朗普： 我們需要格陵蘭。這對國際安全至關重要。我們必須擁有格陵蘭。這不是一個能否放棄的問題。

哥倫比亞廣播公司： 特朗普表示希望美國接管格陵蘭，且不排除使用軍事手段實現這一目標。

**德奧：**總統身邊幕僚看到了漁業資源的潛力，看到了礦產資源的潛力，也看到了水力發電的潛力。我認為他們綜合考量後認為，可以在發展強勁商業產業的同時，通過商業合作解決國家安全問題。

美聯社 - 特朗普： 我認為我們會得到它。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得到…

**古拉：**但格陵蘭…並非唾手可得。當地稀土開採極其困難。光是抵達坦布里茲礦場就幾乎不可能。

德魯和喬時間緊迫——他們5月1日飛抵格陵蘭，德魯一週後還需趕往海湖莊園。但當他們前往坦布里茲途中在南格陵蘭降落時，濃霧突然籠罩。

**德奧：**我們的法國直升機飛行員清晨就來告知：“進出該地區的所有航班都已取消，今天無法飛行。”

飛行員： 這是格陵蘭飛行任務中的關鍵環節——決策。因為你絕不想被困在那片荒原。

**古拉：**我是大衞·古拉，這裏是彭博新聞的《深度解析》。

本期節目聚焦：特朗普政府對格陵蘭島懷揣宏大藍圖。但實現這些目標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格陵蘭島又如何看待此事？

喬·迪奧多年來為彭博追蹤金屬市場動態；如今他的報道領域轉向"經濟戰略"。他持續關注着全球對稀土資源日益增長的需求。

**迪奧：**無論是汽車電動機還是風力渦輪機，都需要永磁體來確保螺旋槳等運動部件持續運轉。

**古拉：**這些磁體中的稀土元素賦予其強大持久的磁性。

**迪奧：**它們能承受極端高温。因此國防部門歷來視其為戰略物資，如今數據中心和人工智能領域對其需求也急劇攀升。

**古拉：**兩年前中國宣佈限制電動車、光纜等產品中某些元素的出口。今年四月，為反制特朗普的解放日關税政策，中國又加碼限制多種稀土及成品磁體的出口。

這在美國引發強烈震動——全球70%的稀土供應依賴中國。在緊急尋找替代來源時，人們立刻想到了一個地方：格陵蘭島。

**迪奧：**雖然居住和到訪的人都不多，但我們對這座島的地質構造有着非常深入的勘探與瞭解。

**古拉：**事實上，這座僅有5.6萬居民的島嶼還藴藏着大量未開發的礦產資源：黃金、鑽石、鈾以及稀土金屬。這些深埋在冰層下的自然資源，如今隨着氣候變化正變得更容易開採。而德魯·霍恩正是為此而來。

德魯並非礦場所有者，但他希望成為中間人——既能推動採礦業務開展，又能確保特朗普政府的宏觀戰略得以貫徹：

***霍恩：***人們常常不明白，這不僅僅是航空航天領域的事。以鍺為例，這種材料對我們的整個地面防禦系統也至關重要。

**古拉：**在創立GreenMet礦業公司前，德魯曾在軍界步步高昇。他服役於美國陸軍特種部隊，後於特朗普首個總統任期內先後任職於能源部和國防部。

那段經歷讓他對格陵蘭有了深刻認知：

**迪奧：**記得和他初到格陵蘭時，他立刻説’太棒了，我知道第一家該去的餐廳’。整個旅程中他總是點那些常人不會嘗試的菜品。我們吃了壽司，其中包含鯨魚肉和鯨魚皮刺身。他卻吃得津津有味，直呼’太美味了’。

**古拉：**德魯的公司GreenMet專注於大宗商品和礦產領域。

**多克斯：**他深知可以利用在能源部和國防部的人脈，為投資者和項目爭取潛在政府支持。他熟悉華盛頓的運作方式，與兩黨人士都有交情，對特朗普政府的行事邏輯瞭如指掌。

多克斯： 你認為如果這事與國防無關，特朗普還會關注嗎？

霍恩： 呃，可能會在意。但不確定是否會列為優先事項。當涉及雙重目標時——通常正是這種結合外交政策和資金機制的方式才能真正推動事情發展。

**古拉：**事實上，總統對格陵蘭的關注確實不僅限於稀土資源。隨着冰蓋消融，周邊北極海域可能成為更繁忙的航運通道，這也關乎美國國家安全利益。

美國的競爭對手也意識到了這點。俄羅斯近月來加強了在北極的軍事存在，中國也試圖在此建立立足點。

霍恩： 這裏也是我們導彈飛越的路徑——如果發生核級別全球衝突的話。

**古拉：**儘管有這些支持美國擴大在格陵蘭存在的理由，德魯明白前路艱難。在與喬同行的考察中，他已遭遇商業項目啓動的最大障礙之一：如何抵達礦區本身。

霍恩： 所以如果你現在是投資者，由於大霧無法實地考察，又聽到人們説這種情況經常發生，通常這就足以讓人打退堂鼓，或者一開始就不會來。

**古拉：**但德魯不會輕易放棄。當飛行員説必須取消飛越計劃時，他和喬決定另闢蹊徑：

德奧與霍恩： 我們打算去談談。就去看看船，和船主聊聊有沒有其他方案。如果今天實在無法…

德奧：  我們花了一整天試圖租小漁船前往坦布里茲礦區。這聽起來是個好主意…

德奧： 這船真能航行嗎？説真的，這種大霧天氣…

德奧： 直到旅遊公司老闆聯繫了峽灣那邊的聯繫人——那裏需要兩小時船程——對方卻説：‘峽灣還凍着，就算上了船也根本靠不近礦區。’

**古拉：**在無法前往坦布里茲的等待期間，喬和德魯臨時決定沿格陵蘭另一處峽灣海岸線乘船遊覽。

霍恩： 這片岩體全是異性石，從水面就能直接採集。儲量非常豐富…

**古拉：**在那裏，他們可以親眼目睹——堆積如山的珍貴礦物。比如含有鋯的異性石，這種金屬用於核反應堆和噴氣發動機。

霍恩： 如果你像我這樣的外行用最粗淺的角度來看，看到那片紅色了嗎？那簡直就是純金礦。那是純粹的重稀土礦石。

**古拉：**但對於特朗普政府來説，要將這些礦物轉化為可用資源，或擴大在格陵蘭的美國存在，面臨的挑戰遠比天氣更為嚴峻。廣告之後繼續。

美聯社 - 特朗普： 我認為我們會得到它，而且我覺得當地人民也想加入我們。

**古拉：**特朗普總統對他希望美國與格陵蘭建立的關係表達了十足信心。

美聯社 - 特朗普： 你們知道的，那裏有五萬五千人渴望與我們在一起。

**古拉：**他討論過購買或用武力奪取。無論如何，他希望格陵蘭成為美國的一部分。

美聯社 - 特朗普： 我不清楚丹麥憑什麼主張主權，但如果他們阻撓這件事，那將是非常不友好的行為。

**古拉：**丹麥確實對格陵蘭擁有主權，因為該島屬於丹麥王國。它是自治領土，擁有自己的議會和總理。但丹麥仍負責該島的外交和防務。作為丹麥的一部分，格陵蘭也是北約成員，這意味着美國數十年來一直在該地保有軍事存在。當喬在格陵蘭時，他有機會詢問幾位當地人對特朗普總統言論的看法：

**古拉：**他們對你説了些什麼關於從總統那裏聽到的消息？

**德奧：**是的。他們不喜歡那樣。一些人説，‘是的，我們不想被美國擁有。呃，我們甚至不喜歡總統的言辭，他説話的方式。’還有一些人説，‘我喜歡唐納德·特朗普，’或者‘我喜歡美國。我只是不喜歡他使用的言辭。’

而且，你知道，這有點道理，對吧？如果你突然聽到加拿大總理説，‘美國，我們或許應該擁有整個東北部或其他地方。’你可能會覺得不舒服。

總的來説，格陵蘭人不想被接管。他們當然不希望有任何形式的軍事幹預，另外，還有一部分人希望格陵蘭獨立。對吧？現在所有主要政黨都表示，他們希望最終實現真正的獨立。所以，美國可以接管你們的想法，對他們中的許多人來説，與他們想要擺脱的現狀沒有太大區別。

**古拉：**格陵蘭議會成員、法律事務委員會副主席庫諾·芬克在二月份總結道：

美聯社 - 庫諾·芬克： 你不能購買格陵蘭。我們的權利和自決權是不可談判的。

**古拉：**緊張局勢只會加劇。

三月，副總統JD·萬斯原計劃訪問格陵蘭，最初被描述為一次家庭旅行。但當行程演變為一個規模龐大的美國代表團時，當地抗議者質疑此行的真實目的。最終，訪問從多城市行程縮減為僅針對一個極其偏遠的美國軍事基地的短暫目標性訪問。

訪問期間，萬斯直接對丹麥開火：

美聯社 - JD·萬斯： 你們沒有善待格陵蘭人民。你們對格陵蘭人民的投資嚴重不足。

古拉： 萬斯預測格陵蘭人將尋求脱離丹麥獨立：

美聯社 - 萬斯： 我認為他們最終會選擇與美國合作。

古拉： 作為回應，丹麥外交部長在社交媒體發佈視頻稱：

拉斯·勒克·拉斯穆森： 我們當然接受批評，但恕我直言：我們不認同這種表達方式的口吻。這不是對待親密盟友應有的態度。

古拉： 在此期間，格陵蘭選舉產生了新議會——選民選出的聯合政府正計劃抵制美國的冒險主義。

儘管言辭交鋒陷入僵局，美國政府的資金已開始流入一些項目，這些項目與他們盯上的格陵蘭項目極為相似。

7月初，美國唯一的稀土生產商MP Materials宣佈已從兩家美國銀行獲得10億美元貸款。美國國防部承諾向該公司注資4億美元入股。

**德奧：**這將使國防部成為MP Materials的最大股東。特朗普一直在釋放信號，表示希望投資全球項目將稀土等資源帶回美國。但白紙黑字的協議證明他是認真的。這還只是第一步，而且是重大舉措——4億美元的股權投資。我諮詢過多位消息人士：“國防部會持有這類公司的股權嗎？“他們都表示前所未聞。我的一位前國防部消息源稱：“這在我記憶中堪稱開先河之舉。”

**古拉：**對希望開發格陵蘭的美國人而言，這筆交易標誌着政府在稀土問題上從空談轉向實幹。既然願對MP Materials如此重金投入，下一個目標很可能是Tanbreez這類礦場。

**德奧：**包括德魯·霍恩在內的業內人士，始終期待美國聯邦政府能以某種形式投資扶持這些項目。這可能成為一筆終將兑現的賭注。

**古拉：**至於德魯·霍恩，他和喬未能在原定日期抵達Tanbreez。次日依然大霧瀰漫…但午後霧氣開始消散。

**迪奧：**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裏，我們一直在判斷是否能起飛。飛行員一度表示：‘現在有個空檔，但雪雲和霧可能再次籠罩機場，那樣我們就得在其他地方緊急降落，甚至可能被迫過夜。’

飛行員： 我最不想被困在半路上。

**迪奧：**我問：‘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有多大？’他回答：‘大概有70%的幾率今天能返航。’

**古拉：**哇。

**迪奧：**我當即表示：‘好吧，呃，我退出。’

古拉：[笑]

**古拉：**但德魯不出所料…選擇加入。

喬提到，德魯乘坐直升機飛越坦布里茲後着陸時，臉上洋溢着掩飾不住的喜悦。儘管多次前往格陵蘭，這竟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礦場實景。

這個第一手觀察在他回到美國後那周的海湖莊園會議上派上了大用場。德魯告訴喬，能夠描述坦布里茲的樣貌——以及他堅信自己的計劃能成功的原因——徹底改變了與總統顧問團的對話走向。

**迪奧：**德魯·霍恩造訪海湖莊園後不到數週，坦布里茲就收到了美國進出口銀行發出的無約束力意向書，為其試點項目提供15年期貸款。

現在的關鍵在於這只是一封意向書，並不一定意味着會有什麼結果。但至少這表明該項目已進入美國政府的視野。

本集由：朱莉婭·普雷斯製作；編輯：娜奧米·沙文和蒂姆·安內特；事實核查：埃莉諾·哈里森-鄧蓋特；音效設計/工程師：亞歷克斯·杉浦；高級製作人：娜奧米·沙文；高級編輯：伊麗莎白·龐索；副執行製作人：朱莉婭·韋弗；執行製作人：妮可·比姆斯特伯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