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斯科舍省投資"活體海岸線"以保護加拿大東海岸 - 彭博社

加拿大新斯科舍省馬洪灣的"活體海岸線"項目。

攝影師：Darren Calabrese/彭博社

2022年9月14日，當颶風菲奧娜以超過100英里/小時的陣風和90英尺高的近海巨浪襲擊新斯科舍省時，位於該省南海岸的馬洪灣居民緊張地觀察着他們三座歷史悠久的濱水教堂——這些易受洪水侵襲的地標建築，其尖頂曾為19世紀的水手指引航向——能否在風暴中倖存。

一條長達60米（197英尺）的"活體海岸線"剛剛建成，正是為了保護馬洪灣免受此類風暴侵襲。這個由當地環保非營利組織海岸行動主導的試點項目，構建了分層緩衝帶：淺水區以岩礁開始，這些水下屏障有助於分散波浪能量；向陸地延伸則是由潮汐植物（如平滑網茅和海濱薰衣草）構成的鹽沼；最後是植被堤岸，種植了楊梅和野玫瑰以穩固土壤。與混凝土海堤或岩石護岸等"灰色"硬化基礎設施不同（這些設施會將波浪反射到附近道路和海岸線，通常加劇侵蝕），活體海岸線能自然吸收和消散風暴潮。

整個加拿大東部地區的官員都將馬洪灣視為驗證此類基於自然的解決方案（也稱"綠色"基礎設施）能否保護海岸遺產的試驗場。

在風暴風險的交集維恩圖中，這裏正是氣候適應與文化保護的相遇之地。挑戰不僅在於抵禦不斷上漲的海水，更在於守護那些定義新斯科舍省的地標與歷史——這片根植於原住民祖居地和加拿大最早歐洲海洋定居點的土地。規劃者正站在十字路口：是選擇堅固防禦工事的傳統路徑（雖強韌卻難以應對變幻的海岸線），還是開闢人跡罕至的柔性方案（既能修復生態系統又可提振經濟）？

“儘管人們普遍認為石牆更堅固，但生態海岸線在菲奧娜颶風中表現驚豔，“海岸行動組織執行董事布魯克·諾丁表示，“三座教堂至今完好無損。”

標誌性的三座教堂與周邊生態海岸線成功抵禦了菲奧娜颶風。攝影師：達倫·卡拉布雷斯/彭博社儘管居民們在風暴後鬆了口氣，但他們最初對這個方案並不熱衷。諾丁指出，有些最堅定的捍衞者曾持強烈懷疑態度，直到參與社區種植活動後才接受這一理念。這很關鍵，因為海岸行動計劃在2026年秋季前將生態海岸線延伸至640米（2100英尺）。馬洪灣的成功示範產生了漣漪效應，讓加拿大其他沿海社區認識到生態海岸線不僅可行——在受庇護海岸和現存濕地等區域，其效果往往優於硬質屏障。

“即便是10米寬的植被鹽沼也能顯著降低波浪能量和高度，”哈利法克斯研究機構TransCoastal Adaptations的植物生態學家傑里米·倫德霍爾姆表示，該機構是該項目的合作伙伴。受馬里蘭州約475處成功實施的活岸線工程啓發——其中許多建於切薩皮克灣沿岸，2003年颶風伊莎貝爾曾在此造成顯著海岸侵蝕——馬洪灣項目預計帶來的效益甚至超過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的預估：波浪能量減少高達50%。

傑里米·倫德霍爾姆攝影師：達倫·卡拉布雷斯/彭博社活岸線可通過增強重要商業魚類的棲息地創造經濟價值——在新斯科舍省，這包括原生鹽沼和河口的條紋鱸、鰓腺鯡和大西洋銀魚。非營利組織"恢復美國河口"的2025年報告顯示，每投入100萬美元用於海岸修復，可在漁業、景觀美化和棲息地管理等領域支持17個就業崗位；而密西西比-阿拉巴馬海洋資助聯盟的2021年調查表明，活岸線每投入1美元，通過避免風暴破壞和更健康的生態系統可產生6美元的長期回報。真正的三贏。

這些成果至關重要，尤其是在加拿大東部沿海地區——新斯科舍省擁有超過13,000公里崎嶇海岸線——低窪地帶正面臨全國最嚴重的海平面上升威脅，預計到2100年將上升1米。但該地區更大的風險可能在於風暴強度。美國宇航局預測到2100年強颶風將增加60%，一些專家表示，這種未來已觸手可及。

“菲奧娜引發的風暴潮比2100年最壞預測還要嚴重，“加拿大東部氣候信息中心CLIMAtlantic執行主任薩賓·迪茨表示，“海平面緩慢上升？那並非真正的大問題。問題在於曾被稱作’百年一遇’的風暴正越來越頻繁。”

馬洪灣生態海岸線項目的岩礁、潮汐濕地與植被護岸。攝影師：達倫·卡拉布雷斯/彭博社面對日益加劇的威脅，該地區正在試驗一系列自然干預措施，這些方案既能應對海平面上升，又能緩衝最猛烈風暴的衝擊。在新不倫瑞克省希帕根附近，採用"沙動力"技術修復的沙丘——將大量疏浚沙堆積在淺水區，通過風浪自然擴散重塑海岸線——能在極端天氣中消散波浪能量。該方案甚至保護了笛鴴的築巢地，這種鳥類是海岸生態系統健康的指示物種。新不倫瑞克省薩克維爾的洛恩街蓄水池可吸納並緩慢釋放可能引發洪水的暴雨徑流，同時為綠翅鴨等水禽提供棲息地。而在新斯科舍省首府哈利法克斯，中央圖書館立體方塊建築羣頂部的綠色屋頂種植着耐寒的景天屬植物，既能截留雨水又具隔熱功能——這座濱海城市約40處類似設施之一，正為應對更温暖多風暴的氣候貢獻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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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如迪茨指出，這類工程往往是"零星的獨立項目”，缺乏區域協調戰略。隨着風暴加劇，許多社區仍依賴灰色基礎設施阻擋海水。“如果用石塊加固海岸線，它們會在強風暴中被沖毀，“迪茨説道。

社會學家薩默·格雷在其2023年著作*《防波堤陰影下》*中描述，這些屏障"破壞環境，將脆弱性轉嫁給下游…形成依賴循環”——每道防波堤或石砌護岸都會催生更多堤壩、更高維護成本和持續投入。與根系穩固後基本能自我維持的活體海岸線不同，灰色防禦設施往往每隔幾十年或經歷一次大風暴就需徹底重建。它們還會破壞魚類及其他海岸生物的棲息地。“整個加拿大東海岸都能見到這類硬化海岸線，“迪茨補充道。

加拿大奧馬爾·甘地建築事務所設計的觀景平台考慮了海平面上升因素，坐落於佩吉灣燈塔附近。攝影師：Darren Calabrese/Bloomberg即使是天然具備防護能力的海岸線——比如佩姬灣標誌性燈塔周圍那被沖刷雕刻的花崗岩，這個風景如畫的19世紀漁村是新斯科舍省遊客最多的遺產地之一——也必須適應威脅公共安全和通行的氣候事件。2021年，加拿大設計工作室Omar Gandhi Architect揭幕了一座觀景平台，它融入狂風肆虐的景觀中，恰好位於巨型風暴潮侵襲範圍之外。雖然是為遊客打造，但它標誌着向為不可避免的變化而設計的戰略轉變。通過尊重景觀來同時保障安全和場所感，這座平台形式上是灰色的，但精神上是綠色的。“不能隨意在任何地方進行適應措施，“Lundholm説，“必須進行恰當的設計。”

該平台得到了省級社區、文化、旅遊和遺產部門的支持，該部門致力於保護新斯科舍省的文化資產——從歷史建築到沿海步道——其中許多正日益受到海平面上升和暴風雨天氣的威脅。雖然該機構不直接管理海岸線，但它資助和支持應對這些風險的遺產地，包括工作濱水區的博物館，其中許多的碼頭、海堤和隔艙早已需要更新。在盧嫩堡，大西洋漁業博物館——坐落於五座獨特的紅色港口建築內，這些建築曾是19世紀魚類加工廠的一部分——已開始為氣候影響做準備。據CCTH的氣候適應經理Lori Stockley稱，這些努力包括加固碼頭和建築地基等灰色干預措施，以及既非灰色也非綠色的行動，比如規劃在災難中優先保護哪些館藏物品。

儘管漁業博物館已為未來風險做好準備，但作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地的盧嫩堡，其整體適應措施進展緩慢。雖然該鎮地勢比新斯科舍省其他地區高，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仍將這座保存完好的18世紀英國造船定居點——擁有糖果色木構建築和原始網格佈局——列為31處受氣候事件威脅的遺址之一。儘管該鎮早在2015年就通過了市級氣候行動計劃，但建議的適應措施大多未能落實。社區發展總監馬克·基利表示：“我們仍處於戰略規劃階段。”

大西洋漁業博物館已開始為應對氣候影響做準備。攝影師：達倫·卡爾佈雷斯/彭博社這種猶豫不決並非盧嫩堡獨有。研究人員發現，遺產地的適應措施常因擔憂抬高建築（即使能防潮）或增加綠色基礎設施（無視雨水管理效益）會破壞真實性而停滯。環境研究員埃琳·西卡姆在2020年*《快公司》*文章中指出，某些情況下阻力更深：“令人驚訝的是，部分利益相關者寧願失去建築也不願改造”。這種心態在新奧爾良體現明顯——20世紀70年代（約35場颶風前），保護主義者曾抵制美國陸軍工兵團的防洪閘計劃，以保護法國區等標誌性殖民時代街區。相比之下，意大利威尼斯為保護常遭水浸的聖馬可大教堂等文藝復興與哥特式地標，斥資70億美元建造MOSE屏障系統——78道30分鐘內可升起的鋼閘門抵禦高潮。南卡羅來納州查爾斯頓的炮台海堤工程則用石材與鍛鐵抬高百年濱海堤岸，仿照歷史材料與設計。荷蘭多德雷赫特則通過堤壩與可淹沒公園的灰綠結合，保護其中世紀老城免受洪水侵襲。

透明的玻璃屏障保護着威尼斯的聖馬可大教堂免受洪水侵襲。攝影師：Andrea Pattaro/AFP/Getty Images對於盧嫩堡而言，這些全球案例為古鎮適應氣候變化提供了範本。“我認為盧嫩堡居民對（氣候韌性）的關注度還遠遠不夠，“基利表示，“坦白説，政策可能需要調整，隨着信息不斷更新，我們必須學會適應。”

在東北方向僅60英里的哈利法克斯——這裏擁有新斯科舍省防禦最嚴密的海岸線——HalifACT氣候計劃制定了2050年的一系列宏偉目標：從通過工程斜坡和防波堤拓寬沿海道路，到用生態海岸線（如肖爾路沿線將建成的480米生態護岸）替代坍塌的岩石屏障，再到種植27.5萬棵樹以吸收徑流、緩解城市熱島效應並保護生物多樣性。這些措施共同構成了"灰綠結合"策略，通過自然緩衝帶、適應性公共空間和工程解決方案來應對多變氣候。

在哈利法克斯濱水區，19世紀中期的石木結構倉庫如今已成為歷史保護區內的商店、畫廊和餐廳。近期完成的基金會碼頭項目更新了老化棧橋，增設浮動船塢，並延伸濱海步道以提升公共可達性與抗風暴能力。大西洋海事博物館將碼頭抬高一米，並增設繫泊樁來保護像CSS阿卡迪亞號這樣的珍貴船隻——這處加拿大國家歷史遺址歷經兩次世界大戰和1917年哈利法克斯大爆炸（史上最嚴重的非核爆事故）倖存至今。而皇后碼頭區則通過抬升廣場設計來應對海平面上升，潮水漫過女王登陸點的十級花崗岩看台台階——這些台階重塑了1749年英國登陸時的歷史船台景觀。

在哈利法克斯皇后碼頭區，海港潮水漫過皇后登陸地的花崗岩台階。攝影師：Darren Calabrese/彭博社漲潮時，遊客可以涉水嬉戲，直到台階被完全淹沒。這充滿童趣的景象背後，暗喻着一個嚴峻的現實——“有管理的撤退”：那些難以應對氣候變化的海岸低窪社區將被迫遷移。在大西洋彼岸，威爾士的費爾伯恩村已被列入2054年"廢棄"計劃，屆時政府將停止維護其海堤和防洪設施，因為如同所有抗拒潮汐的努力一樣，這些措施終將徒勞。這不過是眾多脆弱沿海城鎮未來命運的預演。

為避免被海水吞噬的厄運，哈利法克斯提供了一種混合適應模式。馬洪貝則通過活體海岸線和屹立的歷史教堂，展現了另一種基於自然卻不失戰略性的方案。對於盧嫩堡這樣的城鎮，未來幾十年將決定它們能否保持活力，或是在風暴面前敗退，被海洋逐漸侵蝕。

“如果在大西洋加拿大地區不採取適應措施，我們就得搬遷，“隆德霍爾姆説，“海平面上升終將讓建築無法使用。你可以抬高或移動房屋——哈利法克斯的遺產建築經常如此處理。但馬洪貝那些教堂根本無法遷移。若不建立防護措施，這就是我們即將面對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