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櫚油巨頭FGV退市 馬來西亞付出高昂代價 - 彭博社

FGV控股運載棕櫚油的油輪行駛在雪蘭莪州。

攝影師：Samsul Said/彭博社2012年Facebook上市時，當年全球第二大IPO是一家以生產食用油聞名的馬來西亞企業。

摩根士丹利、摩根大通和德意志銀行聯手該國大型銀行，共同操盤FGV控股有限公司33億美元的首次公開募股，其上市初期的股價表現甚至超越了這家社交媒體巨頭。

但此後便一蹶不振，這家大宗商品企業本月即將以不足發行價三分之一的價格退市，跌幅達70%。

投資失利侵蝕利潤，董事會矛盾公開激化。自2012年以來，FGV歷經十任首席執行官，市值蒸發數百億美元，本欲展示大宗商品新星崛起的戲碼，最終淪為令國家蒙羞的昂貴敗筆。

數十年來，財務醜聞屢屢損害馬來西亞聲譽，包括國有基金對企業紓困案例。FGV雖無證據表明存在不當行為，但其初期獲得的國際矚目與後續頹勢形成鮮明對比。在吉隆坡金融圈，談及FGV總會引發分析師與高管們的沉重嘆息，其故事為考慮投資政府關聯企業的投資者敲響警鐘。

“這對馬來西亞來説是一個錯失的機會，”馬來西亞理科大學政治學教授Ahmad Fauzi Abdul Hamid表示。這“本可以成為一項既能改變小農户命運，又能提升馬來西亞在全球棕櫚油行業地位的舉措。”

FGV自IPO以來的衰落

糟糕的交易和管理層變動拖累馬來西亞棕櫚巨頭的股價

資料來源：彭博社、馬來西亞交易所

FGV生產全球約3%的棕櫚油，這些棕櫚油被用於從烹飪油到巧克力等各種產品。然而，該公司在關鍵指標上落後於同行，比如從樹上收穫的紅色果實數量以及從這些果串中提取的油量。

政府股東的Felda（聯邦土地發展局）指責FGV表現不佳，該公司此前將原因歸咎於因素包括毛棕櫚油價格下跌和樹木老化。這是Felda在過去五年中第二次嘗試將該公司退市，最近幾周該機構成功收購了FGV超過90%的股份。退市要約將於週五截止。Felda表示，在FGV從公開市場退市後，將更換樹木以提高產量並通過技術降低成本。政府高層官員表示，該公司將回歸其幫助農民的初衷。

吉隆坡FGV控股總部。攝影師：Vincent Thian/美聯社FGV在回應彭博社詢問時表示，公司"始終致力於確保業務連續性，為股東創造長期價值，並鞏固我們作為馬來西亞領先農業企業之一的地位"。由於退市程序正在進行中，該公司拒絕進一步置評。聯邦土地發展局以同樣理由表示無法發表聲明。

然而，許多人對未來持懷疑態度。“私有化只是象徵性舉措，讓問題看起來已經解決，“政治風險諮詢公司Viewfinder Global Affairs董事總經理Adib Zalkapli表示，“但這僅僅解決了公眾關注層面的問題。”

參與IPO的主要銀行——馬來亞銀行、聯昌國際集團、摩根士丹利、摩根大通和德意志銀行——均拒絕置評或表示不披露或評論特定客户。

全球野心

在問題出現前的幾十年裏，這曾是個更成功的故事。馬來西亞開始在富饒的內陸地區開發農場，邀請貧困家庭遷入種植橡膠樹和油棕。這些所謂的"墾殖民"將產品賣給政府，獲得收入保障並支付月供。

該計劃由聯邦土地發展局組織實施，到1990年代已覆蓋超過11萬户家庭。這種規模使馬來西亞成為全球最大棕櫚油生產國之一，並幫助民眾脱貧，世界銀行曾稱讚其"充分證明公共資助機構可以成為資源使用者效率的典範”。

FGV成立於2007年，作為子公司旨在監督並提升其種植園的收益。隨後制定了首次公開募股（IPO）計劃，部分原因是為了讓公司能夠利用資本市場而非依賴政府來實現增長。

上市時，FGV被吹捧為全球第三大油棕種植園運營商，在馬來西亞擁有超過34萬公頃的種植園，面積大約相當於美國的羅德島州。其業務還遍佈海外多個國家，從中國到南非。

時任總理納吉布·拉扎克承諾，部分IPO收益將分配給農民。當時距離大選還有一年，而Felda農民構成了關鍵的投票羣體。

在2012年IPO前的一次演講中，納吉布宣稱這次上市將是FGV的“巨大飛躍”。他還嘲諷了當時股價已跌破發行價的Facebook（現更名為Meta Platforms Inc.），表示希望FGV能有更好的表現。

參與IPO的銀行家回憶稱，投資者爭相要求分配股票，因為他們不想錯過這筆交易。全球最大的農產品貿易商之一路易達孚持有了少量股份，其他支持IPO的機構包括卡塔爾主權基金、友邦保險集團和多家馬來西亞基金。

該股在當年6月上市首日飆升逾16%。

但好景不長。自2014年5月以來，該股再未突破發行價。

路易達孚、卡塔爾基金和友邦保險均拒絕置評。

時任聯邦土地發展局控股公司主席的莫哈末依沙（左）與前首相納吉布在2012年公司IPO招股書發佈會上。攝影師：Goh Seng Chong/彭博社### 收購狂潮

彭博彙編數據顯示，FGV上市期間，分析師給出的"持有"和"賣出"評級始終多於"買入"評級。分析報告指出該公司業績指標落後同業，並對管理層部分關鍵交易的合理性提出質疑。

FGV上市後開啓收購狂潮，投資標的從豪華公寓到納米碳公司不一而足。馬來西亞經濟事務部2019年報告顯示，其73%的IPO募資額（33億令吉，約合7.8億美元）都投入了這類虧損項目。

最具爭議的是2014年收購亞洲種植園的交易，該公司隨後以違反受託義務導致損失為由，起訴了前CEO及13名董事會成員和高管。FGV在4月提交的文件中稱，被告已提交辯護狀，案件將於9月開庭審理。

2015年，FGV計劃投資印尼鷹高種植園引發軒然大波，高管們不得不為收購37%股權所提出的理由和溢價進行辯護。儘管Felda在一年多後購入了該股份，FGV最終仍取消了這筆交易。

2017年，FGV前董事長與首席執行官公開互相指控對方財務違規，導致馬來西亞反貪機構突擊搜查並展開調查。調查現狀尚不清楚，該機構未就調查結果回應置評請求。

“民眾如此憤怒的原因在於，FGV本應助力財富增長，而非投資於不穩定、存在貓膩或違反程序規定的項目，“馬來西亞北方大學政府學教授Ahmad Martadha Mohamed表示。

FGV的問題不僅源於內部。其利潤隨全球棕櫚油價格波動而起伏。投資者對環境、社會和治理問題的關注也加強了對該公司的審查。

2020年，美國當局發現該公司存在強迫勞動證據後，對FGV產品實施進口禁令。該公司聲明多年來已採取措施解決問題，並承諾尊重人權、維護勞工標準。去年六月其提交了修改現行禁令的請願書。

FGV的問題已對其最大股東乃至馬來西亞納税人造成沉重負擔。

該公司從聯邦土地發展局剝離時，需承擔向母公司支付固定年費及部分經營利潤的義務。聯邦土地發展局表示預期每年可獲約8億林吉特。根據彭博新聞社計算，FGV在上市後前九年累計支付金額不足該數額一半，缺口高達約45億林吉特。儘管該公司此前堅稱已履行對股東的財務義務，但未回應彭博關於最近四年支付情況的問詢。

聯邦土地發展局稱該赤字導致其虧損加劇，迫使其向銀行大舉借貸。2019年政府宣佈對該機構實施62億林吉特救助計劃，並於四年後再次介入為價值數十億林吉特的貸款提供擔保。

對於吉隆坡基金管理公司Tradeview Capital創始人Zhu Hann Ng而言，他從這一事件中得出的教訓是：外資投資馬來西亞應避開政府關聯企業。“政府根本不該涉足商業領域，“他表示。

FGV成立於2007年，作為一家子公司旨在監督並提升其種植園的收益。攝影師：Goh Seng Chong/彭博社FGV曾懷揣成為世界級棕櫚油巨頭的遠大抱負，如今已收縮為重新聚焦於在其種植園辛勤勞作的農民。在近期一場墾殖民活動中，現場氣氛熱烈，當地音樂高亢激昂，首相安華·易卜拉欣也大力宣揚私有化的好處。

然而，即便是這些關鍵利益相關者中，也有部分人對過去十年的事件感到困惑不解。

自1972年起，馬斯里·薩勒就在霹靂州北部特羅拉克北部的Felda擔任農民。他反對首次公開募股，並未購買任何股票。他的許多朋友則通過貸款購買了股票，相信股價會飆升的承諾。

“我對正在發生的一切感到震驚，“75歲的馬斯里説，“我們已經厭倦了發聲卻得不到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