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博裏奇的政治遺產在2025年大選前令人失望——彭博社
Matthew Malinowski
加夫列爾·博裏奇
圖片來源：克里斯托瓦爾·奧利瓦雷斯/彭博社
去年當森林大火肆虐智利比尼亞德爾馬市的山丘時，總統加夫列爾·博裏奇迅速派遣官員團隊並承諾提供全面援助，包括新建住房、翻修公園以及心理援助。
十四個月後的今年四月，政府監管機構發佈了一份措辭嚴厲的進展報告。在承諾於2024年底前完成的34項措施中，三分之一完全未取得進展，另有三分之一嚴重滯後。據監督機構報告，僅1%的受災家庭拿到了重建房屋的鑰匙。“我們在這裏成了政府失能的受害者，“雷內·弗洛雷斯表示，他在2024年2月那場奪走138條生命、摧毀數千棟建築的災難中失去了位於埃爾奧利瓦爾社區的住所。
這位67歲的老人如今領導着一個災後成立的組織，負責為受災家庭運送衣物食品等工作，彌補政府部門的缺位。
“很難理解國家竟無力履行保護民眾的職責，“他説道。
作為對博裏奇執政的控訴，這場森林大火的應對堪稱災難，但絕非孤例。
雷內·弗洛雷斯在他位於比尼亞德爾馬的家中，該房屋在2024年2月的致命森林大火中被毀。照片：塔瑪拉·梅里諾/彭博社這位曾代表拉丁美洲新左翼面孔、2021年以全球最年輕國家元首身份激進入主總統府的前學生領袖，在實施其執政核心政策時遭遇重大失敗，大部分競選承諾未能兑現，支持率跌至谷底。
智利憲法規定總統任期不得連任，若博裏奇政府將被歷史銘記，可能僅因其打擊犯罪和非法移民的舉措——這些長期被右翼力推的政策。然而在其任期內，犯罪率與失業率仍同步攀升。
這一執政記錄既暴露了博裏奇的政治短板，也折射出在智利這樣深度兩極分化的國家推動立法的困境。隨着選民日益激進，這對其11月大選後的繼任者同樣構成嚴峻挑戰。
博裏奇的困境也為巴西、哥倫比亞等左翼領導人提供了鏡鑑——他們竭力推進改革議程，卻未能培養出新一代接班力量。當右翼民粹主義吸引力與日俱增之際，博裏奇未能成為左翼標杆人物，其政治失落的劇本恐將在拉美多國重演。
總統新聞辦公室未回應本文的多次置評請求。
智利大學政治學教授、安第斯風險集團合夥人羅伯特·芬克指出，博裏奇"略帶悲劇色彩"的政治遺產凸顯了在該地區建立一種不那麼教條的新左翼政策所面臨的障礙。
芬克表示，與其發表華麗的演講，“治理能力才是關鍵”。
“必須進行政治運作。必須讓民眾相信你正在做的事情是正確的。”
但在智利爭取選民支持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困難。民調顯示，接替博裏奇領導這個直到不久前還是投資者首選國家的熱門人選——共產黨候選人珍妮特·哈拉和極端保守派何塞·安東尼奧·卡斯特的支持率不相上下，分別為25%和29%。
7月31日，珍妮特·哈拉（左）與何塞·安東尼奧·卡斯特在聖地亞哥參加SOFOFA投資研討會。圖片來源：Tamara Merino/Bloomberg中右翼候選人伊芙琳·馬特伊在11月16日第一輪投票的民調中大幅落後，支持率約為14%。博裏奇所在的執政黨廣泛陣線在6月左翼總統初選中排名第三，這使其別無選擇，只能在總統選舉中支持哈拉對抗其他右翼候選人。
對於中左翼政黨民主黨的參議員佩德羅·阿拉亞來説，博裏奇政黨的糟糕表現是一個信號，表明選民正在懲罰總統未能兑現諸多承諾。阿拉亞認為，這位年輕領導人對前任表現出的蔑視玷污了國家政治，其結果是無論誰贏得總統大選，都將面臨重建公民信任的巨大任務。
伊芙琳·馬特海圖片來源：彭博社/彭博"傲慢是最糟糕的顧問，“他強調説，並指出下一屆政府需要在實地有更強有力的存在，而不僅僅是在社交媒體上。
人們很容易忘記，就在四年前，現年39歲的博裏奇以該國曆史上最高票數當選國家元首，創造了歷史。
1990年奧古斯托·皮諾切特獨裁統治結束後，智利連續的中左翼政府實施了有利於市場的政策，如私有化、放松管制和自由貿易。在1999年亞洲危機之前，經濟增長率平均為7.3%，加上更健全的社會計劃，加速了貧困率的快速下降，而股市則飆升。
但在2010年代，這些進展停滯不前，2019年，對持續不平等的不滿爆發了。抗議活動始於地鐵票價上漲，並迅速演變成一場更廣泛的運動，要求從教育到養老金等更好的公共服務。博裏奇的時機到來了。
博裏奇與他最親近的顧問卡米拉·瓦列霍和喬治·傑克遜，組成了一個約35歲的立法者三人組。十年前，他們曾共同領導全國範圍的示威活動，要求改善教育。就任總統時，博裏奇任命兩人在內閣中擔任要職：傑克遜成為他與國會的主要聯絡人，瓦列霍則擔任政府發言人。
他們提出了雄心勃勃的政府計劃，旨在提高民眾生活質量，使智利成為一個更平等的國家。這些計劃通過向富人增税的財政改革提供資金，並藉助一部激進的新憲法來推動。
“我們需要重新分配智利人民創造的財富，“博裏奇在2022年3月的就職演説中表示。當時，他站在總統府陽台上，向歡呼的支持者發表講話。
六個月後，選民在全國公投中否決了新憲法提案，這促使博裏奇改組內閣，吸納了此前被邊緣化的中左翼政黨經驗豐富的成員。其中包括卡羅萊納·託哈，她隨後領導政府倡議成立公安部，保護國家邊境，並更好地裝備警察部隊。
這是一項止血行動的開端，當時政府面臨三重打擊：支持率下降、選民對公共安全的日益擔憂，以及立法者對其標誌性税收改革的拒絕。隨後是去年的火災，這是自2010年地震以來該國最致命的災難，對這位急需一場勝利的困境總統來説本應是一個轉折點。但一切徒勞。
據某監管機構報告，去年比尼亞德爾馬市森林火災中受災家庭僅有1%收到了重建房屋的鑰匙。攝影：塔瑪拉·梅里諾根據政府8月4日向國會委員會提交的測算數據，僅3%的房屋完成重建並交付給受災家庭，另有4%雖已竣工但尚未入住。
布隆伯格經濟研究所地緣經濟分析師希梅娜·蘇尼加（駐布宜諾斯艾利斯）指出，現任總統面臨的困境既凸顯了用慣於漸進改革的傳統制度滿足民眾過高期望的難度，也揭示了"極端主義"改革方案過度推進的風險。
“這種做法鮮有成效，會削弱政府支持基礎並易引發反彈，“曾擔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戰略部首席經濟學家的蘇尼加表示，“在維持現狀與徹底改革之間，存在諸多良性變革空間。”
這一警示同樣適用於哥倫比亞，古斯塔沃·佩特羅總統正試圖通過法令推行其最具野心的國家改革，同時指責國會阻撓施政——這一切都發生在暴力事件激增和公共財政惡化的背景下。
與此同時，在巴西，許多人認為政治革新勢在必行，但路易斯·伊納西奧·盧拉·達席爾瓦尚無明確繼任者。這位79歲的領導人至今未表現出培養接班人的意向，他目前主要寄望於唐納德·特朗普的對抗立場能助其在明年大選中贏得第四個任期。
智利總統博裏奇的處境同樣凸顯了啓用全新政治世代的風險——忽視資深從政者經驗智慧可能帶來的隱患。2023年，傑克遜因所屬政黨捲入腐敗醜聞退出內閣，後遠赴西班牙求學以避開公眾視線；曾被視為潛在總統候選人的瓦列霍則於2024年休產假，未參與本屆選舉。
“政治經驗至關重要，“華盛頓泛美對話組織研究員邁克爾·希夫特指出，“這正是博裏奇所欠缺的，他也因此付出了沉重代價。”
博裏奇的支持者強調其政府留下了重要政治遺產。
廣泛陣線黨主席康斯坦薩·馬丁內斯。圖片來源：Tamara Merino/Bloomberg其首要政績是成功推動包括縮短周工時在內的多項社會改革法案，同時通過了提高數百萬退休人員養老金等議案，儘管這些成果都伴隨着重大政策妥協。
對於廣泛陣線黨主席康斯坦薩·馬丁內斯而言，博裏奇強調通過政治團結來解決選民關切是其成功的關鍵，並將成為其執政的標誌性特徵。他向打擊犯罪的轉向展現了適應民眾需求的能力。
儘管接手的國家剛從大規模抗議、新冠疫情和三十年來最嚴重通脹的三重打擊中復甦，且國會不佔多數席位，博裏奇仍推動了立法進程。
“政府的核心原則始終未變，“她強調。談及給其他拉美領導人留下的政治遺產時，馬丁內斯補充説博裏奇在捍衞民主方面樹立了高標準。
即使災難過去18個月，埃爾奧利瓦爾居民仍難以接受現實。
傑奎琳·卡迪茲在2024年2月的致命山火中失去了家園。攝影：塔瑪拉·梅里諾/彭博社63歲的裁縫傑奎琳·卡迪茲自去年火災燒燬她位於同棟頂層的住宅後，一直借住在鄰居的客廳。回憶起災後政府提供的防雨布太小，無法為臨時住所抵擋太平洋襲來的寒風雨水時，她不禁皺起眉頭。
“在這裏，人們感到非常被遺棄。”他説道。
原注：博裏奇在智利的沮喪總統任期讓拉丁美洲左翼失望
編輯翻譯：Malu Pove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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