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口語與欺詐的黃金時代——彭博社
Joe Weisenthal, Tracy Alloway
2024年8月28日紐約街頭一塊病毒式傳播的巧克力廣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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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今日的思考
我們生活在一個極端欺詐的時代。這顯而易見。有人公然組織拉高出貨騙局,此刻就有人試圖以五美元價格向你兜售價值一美元的加密貨幣,名人通過販賣垃圾產品欺騙粉絲——此類現象無處不在。
但這本身並不特別有趣。欺詐自古有之,甚至可能存在週期性。經濟學家約翰·肯尼斯·加爾佈雷斯曾提出著名的"貝茲爾“概念——那些製造虛幻財富效應的惡意商業行為,總在泡沫破裂後才被揭露。真正令我驚訝的是當代欺詐者毫無羞恥之心。無人試圖掩飾,也無人真正批判,一切都赤裸裸地暴露在陽光下。世界正沉溺於”經濟虛無主義"。吉姆·查諾斯稱之為"“欺詐的黃金時代”。
無論如何,我知道我並沒有提供任何確鑿證據來證明情況變得更加混亂。這只是我觀察四周的直覺感受。如果你不認同這個前提,隨時可以停止閲讀。
話雖如此,在繼續之前,我想先繞個小彎。
20世紀中葉電視機真正普及時,它很可能被視為書籍的絕對對立面。文化素養高的人會鄙視這個"白痴盒子"等等。但當你從遠處觀察時,平面上兩個最初看似相距甚遠的點會顯得越來越近。
書籍和電視的關係正是如此——作為媒介類型它們其實有很多共同點。兩者都需要用眼觀看。實際上有了字幕,兩者都能靜默消費。在創作者與消費者之間都存在某種距離感。都是被動單向的媒介形式,可以獨自享用。大規模製作和分發成本都很高昂,這形成了參與門檻。而且比起廣播,電視確實與書籍有更多相似之處。廣播歷來具有雙向互動傳統,無論是卡車司機的民用波段電台、聽眾來電節目,還是用極低成本就能從地下室播出的業餘無線電。
前幾天看到亞馬遜正在投資一家公司時,我就在思考這個問題。該公司將允許電視觀眾用AI為自己喜愛的劇集創作劇本,或以某種方式將自己植入劇中。他們致力於將電視變成電子遊戲式的"可玩"媒介。雖然尚不確定是否會受歡迎,但這確實是對被動媒體的又一次衝擊。
這意味着電視可能很快會變成另一種雙向互動媒體。如今的一切都成了雙向互動媒體。人們評論、點贊、分享、轉發、引用和調侃。這就是作者安德烈·米爾(以及有時包括我)所説的社會日益"口語化"的含義。這並不完全關乎説與聽的聲音本身,而是指一切都變成了即時出現又消失的滾動對話(正如口語的特性)。
口語交流的約束對思維施加了某些獨特條件。人們更看重勝人一籌和爭辯能力。根據沃爾特·翁的觀點,這種思維更少分析性,更根植於此時此地的現實世界。
在其名著《口語文化與書面文化》中,翁寫道:
……口語文化根本不會涉及幾何圖形、抽象分類、形式邏輯推理過程、定義,甚至完整的描述或清晰的自我分析,所有這些不僅源於思維本身,更源於文本塑造的思維。
在文字出現之前,人們沒有可供查閲的參考資料。因此,為了讓社會保存重要信息,這些信息必須以易於記憶、可重複和傳播的方式包裝。在2025年的今天,這一切對我們來説都是顯而易見的。
英國古典學者埃裏克·哈夫洛克在他的著作《柏拉圖序言》中,試圖解釋為何柏拉圖在其《理想國》中對詩人和詩歌進行了抨擊。柏拉圖對詩歌的攻擊顯然至今仍讓他的許多粉絲感到困擾(這裏有一個關於此事的Reddit討論帖)。
但(根據哈夫洛克的觀點)柏拉圖真正關心的並不是我們今天所稱的詩歌這一抒情藝術形式。相反,他是在批評那個以荷馬史詩為主要道德教育載體的世界。在文字世界興起的背景下,通過荷馬進行教育的方式正變得過時。
由於口頭世界難以定義和討論為什麼“道德行為”或“努力工作”等抽象分析類別本身是好的,道德教育不得不採取兒童故事的形式,在這些故事中,良好的行為會帶來更好的個人結果。
在這裏,哈夫洛克指出了問題所在:
希臘迄今所享有的(阿德曼圖斯在一段極具力量與真誠的論述中説)是一種半道德的傳統,某種意義上的灰色地帶,往好了説是妥協,往壞了説是憤世嫉俗的共謀。根據這種傳統,年輕一代不斷灌輸的觀點是:至關重要的與其説是道德,不如説是社會聲望和物質回報——這些可能源自道德聲譽,無論是否名副其實。或者(這並不矛盾)年輕人被潛移默化地告誡:美德固然是理想,但它艱難且往往得不償失。
大多數情況下,缺乏原則反而更有利可圖。神明不也常獎賞不義之徒嗎?況且不道德行為無論如何都能輕易通過宗教儀式贖清。最終結果是,希臘青少年不斷被塑造成一種本質上憤世嫉俗的態度。維持表象比踐行實質更重要。體面與得體行為未被公然違背,但道德的內在原則早已崩塌。
憤世嫉俗是這裏的關鍵詞。如果良好行為的目的是獲得個人利益,那麼當惡劣行為同樣能達成好結果時,後者又有何不可?一切只關乎結果。
如今放眼望去,處處可見人們將成功本身視為品質的替代品。例如富豪總被邀請對各種話題發表見解,無論是否其專業領域。某人一旦成為億萬富翁,似乎立刻就成了從利率到地緣政治再到電網的萬事通。
“出賣藝術”這一整體觀念——即藝術家有時可能不得不在賺大錢與創作最高質量藝術之間做出選擇——作為一個概念已徹底過時。
順便一提,如果你查看圖表中“出賣藝術”一詞在書籍中的使用頻率,會發現它在2008年達到頂峯,正值iPhone問世和移動社交網絡真正誕生之際。(惱人的是,幾乎同時爆發了重大金融危機,那時圖表上還顯現出各類文化轉折點,我們註定要永遠爭論究竟是智能手機還是止贖危機改變了歷史軌跡。或許關於出賣藝術的討論只是經濟形勢尚不嚴峻時期的奢侈話題)。
谷歌Ngram詞頻統計器谷歌Ngram詞頻統計器不過我最鍾愛的,還是那些因病毒式傳播而被營銷的產品。
有病毒式傳播的手袋。
彩虹鳶尾彩虹鳶尾還有病毒式傳播的三明治(雖然東村的這家店已關門,我始終沒嚐到)。
喬·韋森塔爾喬·韋森塔爾有些病毒式傳播的巧克力棒在標籤上就寫着(我是在昨晚一家熟食店看到這張照片的)。
2025年8月19日週二,曼哈頓一家熟食店裏的迪拜巧克力喬·韋森塔爾這讓我覺得非常有趣,因為理論上,“病毒式”是個中性形容詞。它並不體現商品本身的任何內在品質。事物可能因為糟糕的理由而病毒式傳播。這些手提包設計得好嗎?三明治好吃嗎?其實並不重要。三明治的評判標準是人們是否在社交媒體上討論它。其他一切都是抽象的,我們沒有精力、時間或語言去討論。
當然,這讓我們回到了詐騙的黃金時代,或者説欺詐的黃金時代,以及為什麼這一切都明目張膽地發生。
一家公司找到方法將價值一美元的加密貨幣以五美元出售,與一家設計出世界上最先進半導體的公司,究竟有什麼區別?
你我也許能編出一些故事來解釋,*嗯,你看,*其中一家公司是有生產力的,實際上以某種方式為社會貢獻了物質價值,因此企業家和投資者應該得到一些回報,等等。然後會有人挑出其中的漏洞。我們真的因為那些讓沉迷於Facebook的嬰兒潮一代大腦崩潰的AI所需的半導體而受益嗎?電子遊戲中的高質量圖像真的讓社會變得更好了嗎?你沒聽説過那些沉迷於盯着屏幕、整天坐在沙發上的人嗎?那家公司真的比那家通過神奇加密盒子讓一羣人致富的公司為社會做了更多好事嗎?
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光是想到要參與這些爭論,我就已經精疲力盡了。
如果我們直接説半導體公司為投資者賺了很多錢,加密貨幣的拉高出貨也是如此,那麼它們作為商業投資都是同樣有效的,這樣生活就簡單多了。畢竟人人都要吃飯,對吧?我們有什麼資格評判呢?
新穎且不同的媒體形式不僅僅為我們提供了表達相同思想的新方式。它們改變了人腦的內在邏輯。隨着口語化的迴歸,這種無休止的來回爭論成為一種普遍的現代狀態,某些盈利方式更可恥、應該被掩蓋和混淆的觀念也就此終結。
播客內容:
你總是聽説那些巨大的初創企業成功退出,但這些當然非常罕見。大多數初創企業悄無聲息地消亡,被歷史遺忘。但是,當一家公司真的耗盡現金,不得不被拆賣時,實際會發生什麼?在本期播客中,我們採訪了Resolution Financial Advisors的David Johnson。他是董事會會在企業瀕臨失敗時打電話求助的人,需要有人來找到願意購買任何有價值物品的買家。他談到了清算的過程,以及一些有趣的關於出售公司可能擁有的非常不尋常物品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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