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萬富翁安巴尼成為特朗普貿易戰中的附帶受害者 - 彭博社

穆克什·安巴尼攝影師：Prakash Singh/彭博社今年1月，這位印度首富與妻子曾現身華盛頓，參加為唐納德·特朗普舉辦的總統就職前晚宴。在信實工業有限公司分享的活動照片中，三人面對鏡頭笑容燦爛。

七個月後，這位美國總統與印度陷入激烈的貿易摩擦，而信實集團掌門人穆克什·安巴尼被捲入戰火。

特朗普政府既想縮小對印貿易逆差，又急於施壓普京在烏克蘭問題上達成協議，於是將矛頭指向印度對俄羅斯原油的採購，要求該國煉油商停止購買俄油。近日，其貿易顧問彼得·納瓦羅與財政部長斯科特·貝森特更進一步，將矛頭直指"印度政商勾結的能源巨頭"，指控其發戰爭財。

兩位華盛頓官員均未點名具體富豪——但風暴中心無疑是安巴尼。其執掌的信實石油是當前印度最大的俄羅斯原油單一買家，今年初更與莫斯科簽署長期採購協議。儘管未必如貝森特電視講話所稱獲取了160億美元的"超額利潤"，但這個商業帝國確實從中獲利數十億美元。

財富管理證券公司股票策略師克蘭蒂·巴蒂尼表示：“主要由美國及其盟友對俄羅斯的敍事所驅動的地緣政治緊張局勢，意外使信實工業成為暫時的連帶受害者。“他補充説，圍繞該公司的負面情緒應該會消退，特別是如果它得到印度政府的預期支持，印度政府對特朗普的貿易攻擊採取了挑釁姿態。

信實並非一家喜歡成為焦點的公司，出於對意外審查的警惕，它試圖將擔憂最小化。一位接近該公司的人士表示，內部認為這些言論不過是政治作秀。該人士補充説，集團不會大幅改變採購模式，即使像國有煉油商一樣，也會通過增加從西非和中東的採購來對沖風險。由於問題的敏感性，該人士要求匿名。

該公司股價未受影響，目前交易價格甚至高於納瓦羅發表言論前的水平。

信實未就置評請求作出回應。印度外交部也未回覆郵件查詢。

公開批評不僅是個人的侮辱。像安巴尼這樣的巨頭——他從父親那裏繼承了一個龐大的石化業務，並將其轉變為從石油到電信的巨頭——是莫迪總理領導下的印度的核心。他們與國家建設的優先事項一致，並因此受益於保護對其關鍵行業的政府政策，包括現在成為特朗普目標的國內零售業。這些攻擊直擊要害，儘管億萬富翁的困境通常不會影響這位印度領導人，他在困難時期明確與之保持距離。

“美國已經越界了，當特朗普説印度和俄羅斯可以一起拖垮他們奄奄一息的經濟時，這變得非常個人化，”全球石油市場宏觀分析機構Vanda Insights創始人Vandana Hari表示，“貝森特和納瓦羅的言論更是將事態升級了好幾個台階。”

信實集團並非美國瞄準的唯一商業帝國。被普遍認為與莫迪關係密切的煤電轉太陽能大亨高塔姆·阿達尼，去年11月也因美國司法部正在進行的賄賂調查被起訴。

印度已成俄羅斯原油關鍵買家

該南亞國家按原產地劃分的原油進口量

數據來源：印度工商部

注：截至2025年5月數據，顯示HS2709税目商品金額

此前，安巴尼一直以億萬富豪大使的姿態積極與特朗普建立關係。去年，特朗普女兒伊萬卡和女婿庫什納出席了他小兒子耗資6億美元的婚禮。今年1月他專程赴華盛頓，站在前排聆聽特朗普就職前的勝選演説。今夏，信實集團還接收了原本運往中國、卻因貿易戰限制改道的乙烷原料。

但這些都未能保護他2200億美元的商業帝國。

“我們計劃提高對印度關税——這是針對其購買受制裁俄羅斯原油的次級制裁，”貝森特本週對CNBC表示，他指的是下週起將印度關税從25%翻倍至50%的決定，“他們轉售這些原油獲取了160億美元超額利潤——養肥了印度某些最富有的家族。”

目前尚不清楚貝森特的估算依據或包含哪些內容，這可能高估了企業實際入賬利潤。但數據顯示，在2022年烏克蘭戰爭前，印度幾乎不進口俄羅斯石油——而如今據數據分析公司Kpler統計，俄油已佔印度進口總量的37%。（相比之下，中國通過海運和管道運輸持續穩定地進口俄油。）

過去主要從中東購油的信實集團，無疑從以低於全球基準價的折扣俄油中獲益。今年上半年，該集團因與國有石油巨頭俄羅斯石油公司（Rosneft PJSC）簽訂的十年期協議自1月生效，從俄羅斯進口近1.4157億桶原油，佔其總進口量的近一半。官方數據顯示，同期印度進口俄油均價為每桶71.47美元，低於沙特原油的75.5美元，美國原油價格則更為昂貴。

粗略計算表明，僅俄油進口就可能在今年前六個月為該煉油商節省約5.71億美元——這還未計入後續以市場價向歐洲等地區銷售精煉產品的利潤。評級機構ICRA估計，在截至2025年3月的財年中，印度因購買俄油共節省38億美元。

信實集團當前的俄油採購量是印度最大煉油商印度石油公司的兩倍多。由於存在長期採購協議，俄羅斯優先向信實供油。而國有煉油商則在現貨市場採購，折扣幅度從2022年俄烏衝突爆發初期的每桶35美元驟降至7月的1美元。

即便如此，面對批評，他們還是恢復了從俄羅斯的採購。

與美國關係惡化將打破安巴尼的過往。拜登政府時期，該公司曾獲得從委內瑞拉採購的豁免權。但隨着美國製裁收緊，這一特權於五月終止。

特朗普政府的打擊直指該商業帝國的核心。安巴尼一直試圖超越其父輩與集團創始人"聚酯王子"關聯的核心業務。例如，若印度被迫在美印貿易協定中放棄長期保護政策，印度最大零售商信實零售的增長前景或將受挫。但即便消費業務取得進展並在電信領域實現突破性發展，石油、天然氣等核心化工業務仍佔集團總收入的一半以上。

更不確定的是這些威脅是否真能落實。

在更廣泛的貿易戰中，印度顯然損失慘重。過去一年，印度向最重要貿易伙伴美國出口了870億美元商品。

就信實而言，其在美國的投資遠不及本土，2021年已悉數退出頁岩氣領域。雖然2022年收購了紐約文華東方酒店多數股權，但對其龐大帝國而言僅是象徵性投資。安巴尼仍與美國投資者保持聯繫，包括Meta Platforms Inc.——這家公司曾投資信實數字業務。

最終的風險可能是任何形式的制裁，導致其被排除在美國金融市場之外。然而，儘管對俄羅斯石油設定了價格上限，但以低於該水平的價格購買並不被禁止或制裁。實際上，這一機制的初衷正是為了讓印度等國家能夠廉價購買莫斯科的原油，從而在限制克里姆林宮收入的同時維持供應。

因購買俄羅斯石油而制裁印度，也將暴露出與中國之間的差異，因為中國總體上是一個更大的買家。

“你試圖通過這種非常間接的途徑利用印度來獲得對普京的影響力，”萬達洞察公司的哈里説。“對普京施加壓力的更直接方式是針對中國，或者同時針對中國和印度。我認為美國正在充分利用實際上相對較弱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