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生學在馬斯克和努爾·西迪基的推動下更加危險 - 彭博社
Adrian Wooldridge
人類是否應該只展現最好的一面?
攝影師:Costfoto/NurPhoto via Getty Images
上週末,我的同事約翰·奧瑟斯提出,喬治·奧威爾的《1984》(1949年)是對我們這個時代最具預言性的小説。我想説的是,另一位伊頓公學校友的早期著作同樣值得分享這一殊榮:奧爾德斯·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1932年)。《美麗新世界》設想了一個未來,基因工程變得如此先進,以至於人類被設計成現代性這一巨大工業機器中的齒輪:統治者(阿爾法)、中層管理者(貝塔)、半熟練工人(伽馬)、低技能工人(德爾塔)和體力勞動者(埃普西隆)。
彭博社觀點* 你還能接種新冠加強針嗎?這太複雜了
- 用威懾力支持烏克蘭外交
- 你知道你的DNA裏有什麼嗎?如果不知道,那就有問題了
- 華爾街太複雜,不能只靠人類 最近無論我看向哪裏,都會想起赫胥黎的世界。硅谷最新的時尚是科技投資者資助生育初創公司,比如Orchid Health,該公司宣稱:“性是為了樂趣,胚胎篩查是為了孩子。”最新的億萬富翁身份象徵是一大羣孩子:埃隆·馬斯克有十幾個孩子,而起步較晚的彼得·蒂爾據報道有四個。新科幻劇集《異形:地球》的劇情中,萬億富翁們盤踞在敵對領地,競相培育最優秀的超級人類。
將優生學與此聯繫起來可能顯得牽強——就像關於美國鷹牌牛仔褲廣告的喧囂一樣,該廣告聲稱西德尼·斯威尼擁有優秀的“基因”。大多數人將優生學與人類犯下的最嚴重罪行聯繫在一起——希特勒瘋狂計劃培育雅利安超級種族並消滅猶太人。然而,希特勒版本的優生學只是1880年至1945年間西方普遍信仰的一個極端版本:這種信仰在盎格魯-撒克遜世界與條頓世界一樣流行(這個詞是由英國人弗朗西斯·高爾頓爵士通過將兩個希臘詞(“eu”或“好”和“gene”或“出生”)組合而成),在進步左派和民族主義右派中同樣流行。
那些年,盎格魯-撒克遜知識分子中,無論左派、右派還是中間派,對優生學的熱情幾乎是普遍的,除了像G.K.切斯特頓這樣的羅馬天主教徒。民族主義者如卡爾·皮爾遜將人口質量視為國家實力的重要維度。中間派如J.M.凱恩斯認為改善人口是整體社會進步的必要方面。社會主義者如H.G.威爾斯和喬治·伯納德·肖相信“為人類選擇性繁殖的社會化”。即使是像伯特蘭·羅素這樣的自由主義批評者,也認為國家應該為每個人提供彩色的“生育票”,並嚴厲打擊與錯誤顏色票交往的人。
優生學汲取了當時兩種最強烈的情感:對科學解決棘手問題能力的樂觀,以及對人口素質惡化的悲觀。優生學家們夢想消除"智力缺陷"等遺傳問題,從而減少犯罪與貧困。他們還擔憂達爾文的偉大理論——適者生存——正在因"更優秀人羣"更可能採取避孕措施而發生逆轉。1934年,人口學家伊妮德·查爾斯出版了生動著作《為人父母的黃昏》。
推動優生學運動的既有科學解決問題的精神,也有種族主義意識形態。倫敦大學學院等頂尖學府曾設立優生學教席。瑪格麗特·桑格和瑪麗·斯托普斯等節育先驅試圖將女性從意外懷孕中解放。優生學家們不斷推出智商測試等技術革新,或提出多基因遺傳理論等學術突破。
當前優生學復興最引人注目之處,在於它幾乎復刻了戰前運動的每個特徵:跨越整個政治光譜而非僅限於極右翼,既源於對人口衰退的恐懼,也寄託着消除可怕疾病的希望,通過漸進式問題解決而非政治鼓動向前推進。
考慮到幾年前遺傳決定論仍是禁忌,如今左中右各派都有如此多人願意涉足優生學相關議題着實驚人。特朗普吹噓想被稱為"生育總統"或許不足為奇。但蘭花公司年輕老闆努爾·西迪基完全符合高端瑜伽課學員形象。生育主義運動領袖西蒙妮與馬爾科姆·柯林斯夫婦則特意向記者展示他們的自由主義立場。
當今的優生學與戰前版本一樣,混合着樂觀與悲觀的情緒。樂觀在於相信遺傳學能"優化"人類物種:Orchid公司的西迪基曾發推文稱將迎來"獲得基因祝福並免於疾病的一代"。悲觀則源於發達世界對繁衍這一基本生物本能的牴觸。日益壯大的生育倡導學派警告,出生率下降將導致經濟文明崩潰。許多特朗普派核心成員正竭力避免這場潛在災難:交通部長肖恩·達菲有九個孩子,國防部長皮特·赫格思則有七個。
與早期優生學相似,當今優生學的發展同樣源於漸進的科學進步。父母們早已能篩查胚胎是否攜帶囊性纖維化或唐氏綜合徵。如今基因檢測可評估多種遺傳傾向,而體外受精技術的進步讓正常受孕的夫婦也能進行胚胎篩查。Orchid公司為每個胚胎提供2200美元的多基因風險評分服務。
這一切引出一個必然問題:當前風潮是否會像過去那樣演變成噩夢?現代基因篩查倡導者拒絕"優生學"這個標籤,強調其中不包含強制手段。基因組預測公司甚至打出"選擇優於偶然"的口號。但歷史上的優生學也非全憑強制實施——優生學家區分"積極"優生學(鼓勵"優質"人羣生育)和"消極"優生學(限制"劣質"人羣生育),且1913年英國《智力缺陷法案》明確規定絕育應屬自願行為。
自願與強制之間的界限,並不像當今基因篩查倡導者想象的那般涇渭分明。若部分父母開始利用基因優勢,其他人在激烈競爭壓力下可能被迫效仿;而若富人能自由使用基因篩查,國家(或僱主)為大眾提供此類服務的壓力必將與日俱增。伯克利基因組計劃聯合創始人茨維·本森-蒂爾森補充道,人類若想防止人工智能失控,或許別無選擇,只能培育更聰明的後代。
由於基督教的式微,當今針對基因技術濫用的道德防線比二戰前更為薄弱。(羅斯·杜塔特與西迪基的對話值得關注,部分原因在於她頻頻對其宗教主題的論點表現出困惑。)如今的商業力量也比過去強大得多。企業競相突破"優化"邊界:Nucleus Genomics和Herasight等初創公司通過基因檢測提供智商預測,比Orchid走得更遠。
中美日益激烈的競爭更為此增添了不安因素:倘若競爭對手舉國培育優等人種怎麼辦?中國政府已通過獨生子女政策和對特定羣體的絕育措施,讓民眾接受人口工程。(政府甚至曾通過《優生保健法》禁止身心障礙者生育,後雖棄用"優生"一詞但政策未變。)現有跡象表明,中國正嘗試用基因編輯(而非單純篩查)培育更優質公民。“若面對融合人工智能的基因強化解放軍超級士兵,無人機戰爭都將顯得過時,“美國國家安全新興生物技術委員會近期報告警告道。
真正的問題不在於赫胥黎或奧威爾誰描繪的未來圖景更具説服力,而在於我們最終將生活在他們哪場相互對立的噩夢組合中。
更多彭博觀點:
- 谷歌正竭盡全力向懷疑者推銷人工智能:戴夫·李
- 看好基因編輯嬰兒?請三思:馬克斯·尼森
- 哈佛大學該向佛羅里達大學學什麼:阿德里安·伍爾德里奇
想要更多彭博觀點?終端用户請訪問 OPIN <GO> 。或訂閲 我們的每日新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