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稱龐氏水項目詐騙牙醫、獸醫及傑富瑞集團(JEF）——彭博社

WaterStation自動售貨機存放於倉庫中，圖片來自美國聯邦破產法院的法庭文件。

來源：美國聯邦破產法院推銷話術是這樣的：優質安全的飲用水已成為稀缺資源，美國人願意花錢在全國各地的飲水機上接水——每加侖30到40美分。

數百名投資者購買了數千台設備，他們相信WaterStation Management初創公司創始人Ryan Wear描繪的願景。他們為每台自動售貨機支付了8500美元，然後等待這些設備帶來持續現金流。2021年，俄勒岡州一名產品經理被吸引入局，幾個月後伊利諾伊州一名牙醫也跟進投資。他們各自購買了數十台飲水機，由Wear的團隊負責安裝和運營。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根據法庭記錄，至少有一台Hylyte品牌的機器（序列號101962）被同時賣給了這兩位投資者——這台機器安裝在洛杉磯郊區託倫斯市一家帶狀商場的酒鋪和瑜伽工作室之間。更糟糕的是，這台同序列號的機器還被抵押作為WaterStation債券的擔保品，該債券於2022年4月出售給投資銀行傑富瑞金融集團。

提交給法庭的照片顯示，序列號101962的機器已褪色生鏽，如今已從該商場消失。WaterStation現已進入破產程序，49歲的Wear面臨聯邦檢察官、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州銀行監管機構、傑富瑞金融集團以及眾多散户投資者的法律訴訟，各方均認為該公司業務基本是場騙局。

加利福尼亞州託倫斯市Hylyte飲水機照片，已提交聯邦破產法院備案。來源：美國聯邦破產法院"本案涉及一個龐大的龐氏騙局，“美國助理檢察官賈斯汀·羅德里格斯週三在曼哈頓聯邦法庭對法官表示，當時威爾對刑事指控表示不認罪。幾英尺外坐着傑富瑞前基金經理喬丹·奇里科，檢方指控其同樣存在欺詐行為——在威爾承認多數飲水機並不存在後，仍指示其基金購買更多WaterStation債券。他也表示不認罪。雙方律師均拒絕置評。

大量法庭文件描述了這個利用民眾對水污染和微塑料日益增長的恐懼、承諾年化收益高達20%的"解決方案"來吸引退伍軍人、股票交易員、藥劑師、銷售人員和退休人員的商業騙局。根據法庭記錄，這種輕鬆賺錢的慾望，加上巧妙的營銷和涉嫌的監管失職，使得這個搖搖欲墜的騙局一直持續到2023年6月資金鍊最終斷裂。

“這類騙局從來不是憑空出現的，“WaterStation債權人委員會代理律師約翰·本德表示，“如果不是內部人員和機構將貪婪置於道德之上——即使這意味着摧毀許多人的生活，WaterStation事件的悲劇性後果本可以避免。”

本月早些時候，該委員會請求主審法官裁定威爾的公司符合龐氏騙局的法律定義——這種運營模式利用新投資者的資金支付現有投資者或其他債權人的回報，發起人通常承諾低風險高收益。根據委員會提交的文件，若獲法院支持，特許經營商可能獲得税收減免，顧問團隊也將更容易從水站業務中獲利的實體追回資金，這"將為未來代表龐氏騙局受害者追償奠定基礎”。

機器數量不符

2016年成立於華盛頓州埃弗裏特的水站管理公司，在約七年時間裏售出超2.1萬台設備並籌集逾3.8億美元。其增長得益於數家銀行通過美國小企業管理局擔保的貸款，以及傑富瑞集團旗下基金購入的約1億美元債券。威爾在2023年證詞中聲稱公司擁有500多名員工。

法庭記錄顯示，實際上威爾公司僅部署約2100台設備，許多機器可能根本不存在，且大部分募集資金用於支付其他成本或向現有特許經營商付款。現存飲水機中有許多被重複出售——比如託蘭斯市那台——或被抵押給傑富瑞作為擔保。法庭文件表明，其他機器序列號與公司提供給投資者的地址不符。關於每台設備歸屬權及騙局責任承擔的爭議正在聯邦法院審理中。

為了找出被多次售賣的設備，彭博新聞分析了債權人向法院提交的數千個涉及WaterStation設備的序列號，以及堆積如山的十幾起投資者訴訟。重組顧問在法庭文件中表示，有超過10,000台水設備被賣給了多個買家。

陷入困境

據代表WaterStation加盟商和其他債權人的委員會聘請的GlassRatner Advisory Services董事總經理、註冊欺詐審查員Becky Yang O’Malley稱，WaterStation多年來一直難以向加盟商支付款項，兩年前每月付款完全停止。根據法庭記錄，加盟商已起訴WaterStation和Wear，而Jefferies基金也對Wear和Chirico提起了訴訟，同時銀行也起訴了那些商業貸款逾期的加盟商。Jefferies還起訴了一家貸款機構First Fed Bank，指控其在意識到涉嫌欺詐後仍幫助WaterStation維持運營，以優先償還其所欠債務。

Wear在2024年4月的一份宣誓聲明中表示，加盟商關於設備不存在的指控是不真實的，他們關於欺詐的指控“毫無根據、煽動性且虛假”。儘管WaterStation偶爾會遇到現金流問題，但業務是合法的，並且從水設備中獲得的利潤“歷史上已支付給原告”，Wear當時表示。

First Fed的一位發言人表示，由於“這是一個正在進行的法律問題”，銀行無法對Jefferies訴訟的具體內容發表評論，但該貸款機構沒有做錯任何事情。銀行將於下個月提交對Jefferies投訴的正式回應，“屆時會提供更多澄清”，他説。

“經濟上遭受重創”

現年41歲的基里科同樣否認存在不當行為。其律師表示基里科也是WaterStation騙局的受害者，並稱傑富瑞集團"試圖讓我們的客户為一項涉嫌欺騙他及數百名其他投資者和大型機構的計劃背黑鍋”。

由基里科曾管理的傑富瑞352 Capital基金在聯邦法官於五月駁回早前訴訟後，向紐約州法院對基里科提起民事訴訟。基里科的律師在駁回最新訴訟的動議中表示，債券交易及其風險對該公司和其他機構而言"並非秘密”。根據其8月14日的動議文件，基里科通過撤換威爾作為經理來保護基金，並試圖"穩定抵押品以便探索重組或再融資的可能性"。

重組顧問面臨艱鉅任務，需向去年威爾企業破產後蒙受重大損失的特許經營商返還資金。對於貸款購買設備的投資者而言情況更糟——儘管該業務涉嫌欺詐，特許經營商仍需承擔債務，部分銀行已對逾期還款的借款人提起訴訟。一些投資者認為，與威爾企業合作的銀行本應更早發現這一涉嫌欺詐的計劃，因為它們掌握着序列號重複的設備清單。

“我的家庭因WaterStation騙局陷入財務崩潰，“一位印第安納州特許經營商在宣誓證詞中陳述。他表示花費330萬美元購買設備，並向兩家銀行申請貸款進行投資，導致每月還款額高達3.5萬美元。WaterStation關於回購設備及融資"獲得美國小企業管理局批准"的承諾，使他誤以為該業務比實際情況更有利可圖且安全。

銀行貸款

自2018年起，WaterStation被列入美國小企業管理局（SBA）特許經營貸款資格數據庫。兩年後，隨着Wear聘請前銀行貸款專員Kevin Nooney協助建立銀行關係並構建融資計劃以促進設備銷售，公司發展勢頭加速。這一安排在疫情期間吸引了新投資者——當時利率暴跌促使美國人在封鎖期間大量湧入各類另類投資。

根據WaterStation債權人委員會提交的文件，第一聯邦銀行（First Fed）及聯合銀行（Unibank）、凱爾特銀行（Celtic Bank）等地區性銀行是向投資者提供最多融資的機構。Nooney在2024年法庭文件中表示，他的一位前同事認識第一聯邦銀行商業貸款副總裁，且自己與聯合銀行前首席信貸官及一名前貸款專員存在"長期私人關係”。

聯合銀行和凱爾特銀行參與了SBA優先貸款計劃，該計劃允許私營銀行在最低限度的機構審查下管理SBA擔保貸款。根據2022年國會報告，2021財年優先貸款機構批准了28,875筆總額近300億美元的SBA貸款，約佔該局旗艦貸款計劃批准總量的55%。

聯合銀行和凱爾特銀行未回應置評請求。

疫情期間散户投資者湧入WaterStation

2020至2021年該公司從個人投資者處募集資金最多

來源：Becky Yang O’Malley專家報告

注：數據截至2024年9月

然而從一開始，韋爾業務所依賴的機器就從未產生足夠收益來支付投資者回報或覆蓋WaterStation的其他成本。根據楊奧馬利的報告，韋爾實際依靠投資者資金和其他貸款來支付承諾給加盟商的回報，“並維持合法業務的假象”。

法庭文件顯示，隨着新資金湧入，已購買設備的投資者獲得了他們認為是自動售貨業務分成的回報。楊奧馬利報告指出，WaterStation在2021年支付了3150萬美元投資者回報，約為2020年的兩倍，2022年支付金額超過4400萬美元。

但早在2021年8月就已出現裂痕——華盛頓州銀行業監管機構5月提交的訴狀顯示，當時努尼獲悉WaterStation的銷售可能構成證券行為。訴狀稱，該公司通過修改銷售話術和回報支付方式應對，這些變化抑制了新設備的銷售。努尼的代理律師未回覆置評請求。

韋爾的商業模式還存在另一個問題。訴狀指出，儘管美國小企業管理局規定其貸款只能用於資助主動經營的加盟商，該公司卻將設備宣傳為被動收入工具。州監管機構還指控WaterStation濫用了SBA的優先貸款計劃。

華盛頓州當局表示，SBA對此"完全不知情”，只能依賴貸款機構來核實WaterStation貸款資金是否用於核准用途。

傑富瑞入場

由於需要新資金，威爾轉向了債券市場。2022年，傑富瑞旗下對沖基金352 Capital購買了約1億美元專用於購買設備的WaterStation債券。根據聯邦檢察官的説法，該基金由基里科管理，他在加入352 Capital擔任投資組合經理之前已購買了數百台設備。起訴書稱基里科未向傑富瑞充分披露其個人在WaterStation的持股，但他對此提出異議。

這些債券引發了傑富瑞對第一聯邦銀行的另一起訴訟，該公司聲稱該銀行在2022年夏季發現許多設備並不存在。根據傑富瑞的訴訟，這家第一西北銀行旗下的貸款機構持有通過貸款給加盟商購買的設備序列號，以及WaterStation聲稱擁有並作為債券抵押品的設備序列號，“而數百台設備同時出現在兩份名單上”。

第一聯邦銀行否認存在不當行為，並於去年申請由接管人接管威爾的業務。根據法庭文件，在7月的破產和解協議中，該銀行還同意向債權人支付287萬美元，並提供額外付款和讓步以惠及加盟商。

第一聯邦銀行在本月的一份聲明中表示，破產和解將使債權人受益，因為銀行放棄了對WaterStation的索賠以及對其關聯公司所持財產的留置權。銀行表示這些資產的收益將"按比例分配給債權人"。

“即將入獄”

關於基里科的指控，檢方稱他在2023年夏季已"獲悉WaterStation存在的嚴重問題"。隨後在次年1月的通話中，威爾承認支撐債券的數千台機器並不存在。但起訴書顯示，基里科非但未向傑富瑞公司披露，反而指示基金繼續購入更多WaterStation債券——威爾將部分資金用於償還欠基里科的債務。

週三的傳訊中，檢察官羅德里格斯向聯邦法官陳述，執法部門收集的證據包括"一段長時間錄音通話"及威爾工作郵箱的信息。起訴書披露，通話中的另一位投資者曾警告威爾這是"美國曆史上最大的特許經營欺詐案"，並稱他"即將入獄"。

為小企業主提供法律諮詢的律師保羅·米德扎克表示，即使借款人是欺詐指控的受害者，在司法程序進行期間仍需承擔SBA貸款責任。但他指出，像WaterStation加盟商這類借款人可將涉嫌欺詐作為貸款辯護理由，在法庭上挑戰貸方。米德扎克補充説，SBA對借款人的響應往往遲緩，與其打交道"如同應對一頭毛茸茸的猛獁象"。

內華達州帕朗普市Hylyte飲水機照片，已提交聯邦破產法院備案。來源：美國聯邦破產法院美國小企業管理局的一位發言人將彭博新聞社引薦至司法部。司法部在本月宣佈刑事指控的新聞稿中表示，小企業管理局監察長辦公室是協助執法部門進行刑事調查的聯邦機構之一。

在法庭程序之外，維爾公司業務遺留的實體痕跡包括實際部署在內華達州帕朗普等地的飲水機——一台Hylyte淨水機就坐落在湖畔賭場與房車公園旁，為途經賭場享用12美元牛排煎蛋套餐後東行前往拉斯維加斯或西去死亡谷的旅客提供飲用水。

另有四千多台機器閒置在從埃弗裏特到蒙大拿州米蘇拉、佛羅里達州邁爾斯堡的二十多個廢棄倉庫中。根據法庭文件，清算公司TAGeX Brands受命清點設備時發現，有人闖入倉庫剝取牆內銅線，倉內遺留的包裝食品還招來了老鼠。

“這些倉庫是我38年職業生涯中見過的最混亂的場所，“TAGeX首席執行官尼爾·謝爾曼在8月的法庭文件中表示。這些機器缺乏絕緣層，置於寒冷氣候下的飲水機內部管道經常爆裂，導致無法銷售。

“這些飲水機狀況糟糕，“謝爾曼説，“而且製造工藝低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