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還值得學翻譯嗎?_風聞
外宣微记-外宣微记官方账号-58分钟前
這是2024年文刀君在高校以及實務部門交流講座時被頻繁問及的問題。
每當聽到這一問,總不由得想到醫生朋友的自嘲: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AI時代,勸人學“譯”,底氣越來越不足了,因為現實是殘酷的:
學生不好招了,
書不好教了,
工作不好找了。
與此同時,實務部門越來越感受到另一番現實:高水平(雙語)記者、譯者、作者供不應求的矛盾日漸凸顯。
AI時代,翻譯工作的確更好做了,但把翻譯工作做好又是另一回事。學界和業界基本達成一個共識:人機融合是大勢所趨,如何用好AI才是關鍵。
普林斯頓大學計算機科學家Arvind Narayanan在AI Snake Oil一書中提醒,使用AI,須有判斷力(need to use AI discerningly)。
可是,這判斷力從哪裏來?不可能一夜之間從石頭裏蹦出來。即便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孫猴子,也是飽吸“日精月華,感之既久”的結果。
文刀君曾參加一些高校碩士論文答辯,每逢論文翻譯實務部分,即便承認使用AI潤色,也常常尬譯頻出,説到底,是人的“判斷力”缺位,無法在人機之間形成良性互動。
不過,今天的學生也是可憐。且不説評獎、評優、就業的“內卷”,單就“開卷有益”這一正道而言,AI好比西天路上美麗的女妖,學生若無唐長老那般定力,難免習慣性在AI温柔鄉中沉淪。未來,戒酒戒色恐怕都比戒AI容易。
還沒來得及飽吸“日精月華,感之既久”,不幸染上了“無事小紅書,有事找AI”的習慣,如此惡性循環,翻譯人才培養難免捉襟見肘。於是,AI加持下的翻譯流程越來越快,高水平定稿人卻越來越不好培養。
英文權威詞典Merriam Webster(《韋氏詞典》)把“polarization(兩極分化)”一詞定為2024年度詞彙,這個詞也可以描述AI時代的翻譯行業。
對於文本簡單、犯錯代價低(容錯率高)的任務,AI可以(已經)大展拳腳,很多人工翻譯或許會被無情取代;文本複雜、犯錯代價高的任務(如法律、政治),依然離不開高水平譯者,且人機良性互動大有可為。這是AI給翻譯行業帶來的極化。
這種極化又反過來提醒人們,人的品質始終決定着翻譯質量的上限。《紐約客》(New Yorker)最近談翻譯的一篇文章寫得妙:
Good translation draws on as much of life and experience and personalityas good writing does. (Dec.7, New Yorker)
翻譯與寫作有相通之處,不是識單詞、懂造句就能譯好寫好。出色的譯者都有當作家的潛質,出色的作家也常常譯筆生花。
作家莫言曾説,我已經積累了足夠的人生閲歷(life and experience),所謂求放心,跟着我自己的心去寫(personality),尋找一種長篇小説的大氣象、大開合、大憐憫、大慈悲和大解脱,就有了《四十一炮》《生死疲勞》《蛙》等作品。
除了極少數天才,但凡大翻譯家、大作家,都不是一朝一夕養成,都免不了在紅塵中積累人生閲歷,找到自我,而AI等技術的迭代升級反倒似“身外之物,不足道”了。
在這個“內卷+AI”的時代,翻譯值不值得學,説到底不在專業本身有無魅力。理想的回答自然是“跟着興趣走”,但,跟着興趣走總是奢侈的。越來越多的平民子弟對包括翻譯在內的諸多“窮行業”望而卻步,還來不及飽吸“日精月華,感之既久”,就得為生計發愁,這是另一種極化。思之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