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龍高中罰款嚴規，“聚攏”的是“錢心”而非“師心”_風聞

聚龍高中罰款嚴規，“聚攏”的是“錢心”而非“師心”

         達良厚 

一看湖北黃石大冶市民辦聚龍高中《關於課堂管理的幾點規定》，第一感覺是驚訝。如果該規定真正全面落實，真如該高中有關工作人員所説“規定已經連續實施多年，每學期教師會議中都會進行強調，並非今年才開始施行”“目前學校未收到老師投訴”，那除了驚訝還帶點驚悚了。

因為該規定是我從教幾十年所見過的對教師的最“錢性”規定、最嚴厲罰款了。上課“遲到五分鐘以內者，扣30元；遲到十分鐘以上按曠課論處，扣 300元”“嚴禁酒後上課，嚴禁在公共場合下抽煙，有二者之一者，扣 200元”“上課期間，有學生睡覺不予管理者，按睡覺學生人數，每人次扣5元”“不經教務處同意私自換課的，兩者各罰100元”“下午第九節自習課全體班主任必須在教室坐班，任課老師辦公室培優輔差，查到沒人按曠工處理，扣300元”等等（紅星新聞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819300609733128897&wfr=spider&for=pc），共計十三條規定。我粗略算了一下，單就規定中有明確數據的罰款，一旦某老師一天全部犯規，最低罰款超過1000元，還有兩條扣課時津貼、一條按重大教學事故處理，不知應該罰多少。

這有點像工廠的計件工資了，但比工廠計件工資複雜得多、嚴厲得多、讓人驚悚得多。

計件工資只看一個結果，合格就得錢，不合格就沒錢，結果簡單明瞭，而且是正向鼓勵，人不反感，反而努力做工。聚龍高中的課堂教學規定，無疑是包含許多細節、許多結果的過程性反向規定，定性難，定量更難。但聚龍高中硬是定出來了，而且如此嚴厲，執行後還沒教師投訴，真是怪哉，説成教學管理的聚龍奇蹟也不為過。

果真如此嗎？儘管規定的各類項目，教師一般確實應該做到做好。但要我激烈點説，這些規定是把教育教學看得過於簡單、過於機械、過於功利了；平靜點説，聚龍高中聚攏的其實不是“師心”，而是“錢心”。

“錢心”是什麼？是佔有金錢的慾望，是追求金錢的動力，是品評金錢的內藴，是超越金錢的灑脱。它可以是人性的平常心，它是人類物質財富的主導符號標誌；它也可以是人性的弱點或優點，叫花子看錢瘋狂，窮光蛋見錢賊亮，守財奴守錢勝命，君子視錢如糞土。無錢者捨命，少錢者拼命，多錢者惜命，超越錢者超命。在文學作品甚至日常對話中，錢心還常常被用作批評或諷刺的對象，元代孟漢卿在《魔合羅》中提到“更做道錢心重，情分少”，這暗示了過分追求金錢而忽視情感價值的態度。俗諺中的“爹親孃親不如錢親”，更是錢心貪婪的通俗化極端表達了。

“師心”是什麼？可以理解為教師以自己的教育理念、價值觀和專業知識為核心，指導教學活動和學生髮展的一種心態。它可以用熱愛教育事業、尊重學生個體差異、不斷學習和自我提升、公正無私、以身作則、創新精神、耐心與關愛、責任感、奉獻心等等一大堆美麗詞彙來概括，它體現的是一種專業的態度和高尚的職業道德，是教師職業精神的核心所在。

很明顯，錢心不屬於師心，錢心居於教師的人心部分，即教師作為普通人的以錢為標誌的物質追求部分。師心則是教師作為老師、師傅的純雅部分、聖潔部分，他不容錢心玷污。這也正好從金錢層面，詮釋了教師在崗是聖、下崗是人的角色輪換生態。

簡單點説，師心是秩序，是奉獻，更是慧心、灑脱、靈性、靈動、創造。如果主要講秩序、講奉獻，甚至只講秩序、奉獻，師心與工廠化無異，與流水線無異。如果把教育、把學校教育、把班級教育，主體囿於工廠化、流水線簡單呆板的固化境域，也許秩序與奉獻沒得説，但恐怕師心的簡單呆板、教育的簡單呆板也沒得説了。八股教育的片面畸形早已革命性否定，應試教育的片面畸形也早已本質性否定，可現實中，我們總難以排斥簡單呆板、片面畸形的師心常規化操作。

雖然我不知道聚龍高中的正向靈性化教育教學導向是啥，雖然聚龍高中“晚自習後40分鐘講課發現一次扣50元”的規定，保證了學生晚自習課的一定靈活，但聚龍高中的這十三條教學處罰規定，整體説秩序奉獻有餘、慧心靈動不足是肯定的，用“錢心”凌駕甚至取代“師心”是肯定的。嚴厲不準酒後進課堂、不準公共場合抽煙的嚴規很有必要，但上課遲到5分鐘扣30元，遲到10分鐘算曠課扣300元，難免嚴苛甚至非人性之嫌。倘若一位連上兩節課的語文、數學老師，剛好肚子不舒服需要上廁所，課間10分鐘能順利解決問題走進課堂麼？即使順利走進了，能順利上好第二節課麼？

這種“錢心”凌駕甚至取代“師心”的後果是嚴重的。直接後果是退化了教師的師心追求，而墮落於錢心層面了。也就是説，教師只把教書育人當做一門職業，甚至是換取金錢的手段，而遠離了教育事業的純雅追求。教師的師心營造時空，在聚龍高中這樣的嚴規面前，還能有多大呢？答案不能不令人尷尬。

“錢心”凌駕甚至取代“師心”的最終後果，自然落實到了學生頭上。像名師出高徒一樣，雅師自然出雅徒，俗師自然出俗徒。即使幾十個學生本來就天真純雅，但在一羣因罰款要麼如履薄冰、要麼麻木呆板的老師薰陶下，在為錢驚訝驚悚的學校氛圍中長期沐浴，整體俗化後果可想而知。

           （2024年12月30日-2025年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