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億世界硅王大潰敗!協鑫虧損債務壓頂,朱共山豪賭顆粒硅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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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淨虧30億,協鑫借錢過冬
昔日世界硅王,借錢過冬。
12月19日,協鑫科技官宣計劃以每股1港元(折價17%),配售最多15.60億股,用作資本性支出及一般營運資金。
公告還稱,協鑫正與潛在投資者磋商發行及認購可換股債券,最高募資5億美元。
兩大手筆雙管齊下,最多為協鑫科技籌資52億元。如果算上今年3月承諾、但年內並未執行的不低於6.8億元回購計劃,協鑫科技裏外裏籌集了近60億現金。
身在寒冬,協鑫急急融資是明智之舉。但這也從側面反映出協鑫的艱難處境。
2024年上半年,協鑫科技營收88.6億元,同比下滑近60%。2024年前三季度,協鑫科技淨虧損29.7億元;第二、第三季度單季虧損約15億。
多晶硅料與硅片產品價格持續下探、甚至不斷衝擊成本,是導致協鑫科技持續虧損的重要原因。
實際上,自2023年始,協鑫科技經營現金流便不容樂觀。截至2023年中、2023年底以及2024年中三個時點,協鑫科技經營現金流依次為-44.67億元、-38.48億元以及-37.99億元。
作為光伏上游至關重要的佈局,協鑫科技是整個協鑫集團的晴雨表。協鑫科技艱難,其他板塊更不容樂觀。
2024前三季度,主打光伏組件的協鑫集成120億營收只換來0.8億利潤,同比下滑42%。同期,聚焦清潔能源發電的協鑫能科淨利潤6億元,也同比下滑了36%。
相比,聚焦光伏電站的協鑫新能源上半年只有5億營收,但虧損擴大至1.7億。
業績不容樂觀,融資成了活命的良藥。12月23日,協鑫能科與螞蟻數科合作,通過RWA實現2億元融資。這是國內首單光伏實體資產RWA。
協鑫頻頻借錢,正是光伏產能過剩、價格持續下跌背景下,不得不做出的應對。
當初有多輝煌,如今就有多狼狽。遙望2022年,協鑫科技全年淨利潤高達160億元,市值突破千億大關。
但時隔一年,協鑫科技不僅淨虧30億,市值也跌破300億元。

二、拼命擴規模,世界硅王煉成記
在光伏產業發展史上,朱共山是個響噹噹的人物。
2006年,朱共山創立保利協鑫(2022年更名協鑫科技),從電力行業一舉殺入光伏產業。
一入行,朱共山便瞄準了行業門檻最高的上游多晶硅原料,一出手便是打造彼時國內產能最大的1500噸多晶硅項目。
耗時1年多,朱共山將多晶硅項目建成,這比國外老牌大廠快了一倍。2007年,朱共山又急急將保利協鑫送上港交所。
朱共山創造了速度奇蹟,他比國內大多數企業家都走的早、走的快。諸如,我們熟知的通威劉漢元,也是在2007年方籌建永祥1000噸多晶硅項目。
大規模投產後,朱共山又趕上了歐洲光伏市場的爆發:多晶硅價格開始飆漲,全行業供不應求。
賺翻了的朱共山,乘勝追擊。用他的話説,“我們的企業精神,就是永爭第一。”隨着2010年1月第一個硅片廠建成投產,協鑫科技一舉成為全球最大的硅片生產廠商。
朱共山一路高歌猛進,但行業很快陷入至暗時刻。
從2011年開始,歐洲光伏補貼退坡引發市場萎縮、價格狂跌。據不完全統計,2012年一季度,太陽能硅片價格同比下跌70%,多晶硅、電池及組件價格也紛紛腰斬。
隨後而來的2012光伏雙反,成為壓倒行業的最後一顆稻草。
國內光伏一哥尚德,率先倒下。
2013年3月4日,5名尚德董事在施正榮沒到場的董事會上,密謀罷免了他。這個被英國《衞報》評為“可拯救地球的50人”的男人,用5年時間做成了中國首富,卻救不了自己一手創辦的尚德。
彼時,尚德電力總負債超過200億,2013年3月20日尚德宣告破產。
補貼退潮與光伏雙反催高了成本,需求萎縮與產能過剩又激化供需矛盾,最終一個個光伏巨頭負債累累,難以為繼。
尚德,不是唯一。
同樣的2012年,賽維淨虧43億。同年10月22日,賽維賣掉19.9%股份,套現2300萬美元;10月23日,賽維轉讓三個太陽能屋頂電站獲利1.4億元……..
但壯士斷腕也沒能救下賽維,兩年後它也破產了。
易恩孚商務諮詢數據顯示,在光伏全產業鏈上,2012年破產及停產企業超過350家。
尚德、賽維等傳統巨頭退出歷史舞台,協鑫、通威等行業新貴因“負重輕、債務低”熬到了市場的黎明。
2013年7月,《國務院關於促進光伏產業健康發展的若干意見》出台,光伏產業第二春來了。
2013至2017年,國內光伏行業註冊公司從8000家飆升到74000家,平均每天有40多家光伏企業建立。
膨脹的不止行業,還有朱共山這樣的有幹勁、有野心的企業家。
朱共山開始頻頻資本運作,2014年將主營電站開發的協鑫新能源登陸港交所;2015年重組超日太陽能、更名協鑫集成;2016年將同鑫光電送上新三板…….
不到10年間,朱共山造出了4家上市企業。這還不包含,2019年朱共山通過借殼霞客環保上市的協鑫能科。

至2015年,協鑫系躍升為全球最大的硅料和多晶硅硅片廠,佔據全球四分之一的市場份額。
朱共山完成了從上游硅材料、硅片製造到中游的光伏電池,組件、系統集成,再到下游的光伏電站等一站式佈局。“世界硅王”,名副其實。天眼查上,朱共山任職企業14家,基本都是光伏相關上下游產業。
三、技術路線降本,單晶扼殺多晶
但前期矇眼狂奔,也為協鑫埋下了隱患。
一個最直觀的結果是,協鑫正變得增收不增利,甚至是賠本賺吆喝。
2010-2011兩年,協鑫科技歸母淨利潤便超34億元,但此後連續9年,協鑫科技淨利潤均未超過此數。且9年中有4年處在虧損狀態,最高年虧損高達56億元。
除協鑫科技外,協鑫集成大部分時間都都處在微利以及較大虧損狀態。同樣,在2018年前,協鑫能科幾乎也是清一色的虧損,2014年虧損額高達10億元。
究其根本,依靠多晶硅規模取勝的協鑫,在與競爭對手的技術比拼上,敗下陣來。尤其,當行業依靠技術進步實現單晶突破時,協鑫卻死守多晶硅,成了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2018年“531”新政,光伏項目建設指標與政府補貼下調,給協鑫帶來了沉重一擊。不止協鑫,在新政宣佈100天裏,66家光伏企業市值一度蒸發2400多億。
但在危機之下也透着商機。除補貼下滑外,政府這隻看不進的手開始主導“領跑者計劃”。其核心內涵是鼓勵行業技術與產品進步,以技術換市場,加速成本下降。
在這場技術賽馬中,單晶完成了對低門檻兒多晶的碾壓。隆基、中環等單晶技術大拿們,率先殺出重圍。
早在2015年,隆基股份便嘗試以金剛線技術,初步實現了單晶的規模化應用。
2016年,中環股份在超薄硅片金剛線加工基礎上,通過在切割線的形態調整、關鍵工藝設備改造,將行業標準硅片厚度由190微米下降到170微米。
技術進步帶來的最根本變化是成本下降。彼時,單晶與多晶硅片價差保持在0.8-1元之間,低於這個範圍,多晶硅片便賣不出去。
“531新政”後,隆基與中環將單晶片價格降到3.35元,這對“多晶硅王”協鑫形成了降維打擊。
2018年保利協鑫多晶硅與硅片價格不得不下調24.8%、37%,這讓其光伏材料毛利從上年27.2%驟降至6.9%。
這一年,保利協鑫通過大肆售賣旗下業務籌款十幾億元,但公司還是迎來5年首虧(6.9億)。當年,協鑫科技總負債857億元,資產負債率近80%。
到了2020年,隆基憑藉單晶硅片技術問頂行業,朱共山將“世界硅王”拱手讓人。又過了1年,多晶硅市佔率降到5%以下,曾經協鑫賴以生存的多晶硅技術,成了自身發展的桎梏。
協鑫四大上市公司市值,從最高位時的2000億降到如今的500億左右。

四、一場豪賭,顆粒硅或難堪大任
被單晶擺了一道的朱共山,開始業務糾偏。
朱共山扛起了技術的大旗。用他的話説,“這個過剩時代的致勝法寶之一是,做高端產品,輸出高端產能,掌握殺手鐧,推崇黑科技”。
朱共山口中的黑科技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物,而是顆粒硅。
早在2011年,協鑫科技便採用硅烷流化牀法生產FBR顆粒硅。2022年,協鑫科技顆粒硅井噴,市場佔比一舉升至15%。
但朱共山全面押注顆粒硅,並將其視作“殺手鐧”,還是超出了市場認知。
2023年底,協鑫科技發佈的一則公告顯示,擁有6萬噸棒狀硅產能的聯營企業“新疆戈恩斯”擬向股東江蘇中能分派股息並回購其所持有的全部股權……協鑫科技為此付出了39.74億虧損的巨大代價,這也意味着協鑫徹底放棄了棒狀硅,全面轉型顆粒硅。
不破不立、豪賭顆粒硅,讓我們看到了朱共山的某種決絕。
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協鑫科技已經建成全國四大顆粒硅生產基地、產能達42萬噸,位居世界第一。另據媒體報道,協鑫在顆粒硅上的投資已經超過200億元。
對“要幹便幹世界第一”的朱共山來説,大賭才能大贏!有數據顯示,進入2024年,協鑫科技顆粒硅市佔率進一步升至20%左右。

財報顯示,2024年前三季度協鑫科技顆粒硅產能近20萬噸,全年產能利用率或堪堪過半。
按照每公斤售價與成本價差(毛利)約5元計,前三季度協鑫科技20萬噸顆粒硅毛利約10億元。
朱共山豪賭顆粒硅重要原因,是看中了其低排放、低成本的特點。但欲戴其冠,必承其重,顆粒硅遠沒有看上去那般美好。
以業內視角,製備顆粒硅的流化牀法並非一門新技術。早在1952年,美國聯碳公司已經開始嘗試流化牀技術,並在隨後被杜邦公司發揚光大。但在此後60多年中,這項技術始終不温不火,一個重要原因就在於顆粒硅雜質過多。
比如,顆粒硅含氫量高、含灰較大,在品質工藝製作上落後於西門子法;此外,顆粒硅在生產以及運輸過程中容易產生粉料,易被污染、影響壽命。

其次,顆粒硅低成本也存在巨大爭議。
一者,顆粒硅雖公認電量消耗較低,但流化牀法實會額外用到蒸汽,這是一種隱藏的能量消耗。二者,顆粒硅從生產到運輸過程中,還會產生15-20%的硅粉損耗,這讓顆粒硅成本和能耗再次提升。三者,由於含氫量較高,部分下游企業在使用顆粒硅時還需先進行除氫,這要消耗一定電量,再次產生二次成本。
各類成本疊加,讓顆粒硅的所謂成本優勢大打折扣,甚至蕩然無存。
顆粒硅與棒狀硅市價相差無幾,成了“顆粒硅大幅降低成本”的某種悖論。
最終,品質與成本多重因素疊加,影響了顆粒硅的大規模應用。
市場在用腳投票,從下游企業採購情況來看,顆粒硅目前更多的是摻雜料使用。大全能源副董事長徐翔更是公然持反對意見,西門子法棒狀硅質量遠遠高於顆粒硅,顆粒硅無法取代棒狀硅。
生產領域的主要參與者,則從另一緯度加劇了對顆粒硅的看衰。
在國內頭部硅業龍頭中,通威股份、新特能源、特變電工、合盛硅業目前並未殺入顆粒硅領域,依舊將棒狀硅為主要發展方向。
整個市場與行業企業都在鼓勵技術創新,但只有協鑫押對了賽道?還是説,顆粒硅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黑科技?
在整個行業下行背景下,誰也無法給出明確答案,但就業績表現來看,協鑫是低於預期的。當下隆基與通威還有千億市值,而協鑫旗下4大上市公司合計市值不足600億。
畢其功於一役,朱共山還在豪賭。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顆粒硅短期恐再難讓協鑫重登王者之位。
五、結語
今年4月,協鑫新能源母公司協鑫控股高管表示,“該公司正在重建天然氣業務,此前該公司卸載了數百個太陽能裝置,以建立天然氣進口能力和貿易業務”。
協鑫新能源執行總裁徐慧林道破其中緣由:“由於全行業產能過剩和北京逐步取消補貼,其太陽能發電機組的鉅額債務阻礙了其天然氣雄心。”
這同時也釋放一個重要信號:債務壓頂之下,協鑫正在卸下昔日包袱,輕裝出發。
據悉,協鑫新能源高管所指的天然氣業務,或是協鑫在埃塞俄比亞已投的13億美元的天然氣項目。頗值一提的是,這13億美元包含了8億美元銀行貸款,5億美元利息。
在卸下包袱之外,協鑫重啓天然氣項目,未嘗不是為了更快償還這筆貸款債務。
如本文最初所述,整個協鑫都在借錢,借錢壓力源於負債與虧損。但虧損與負債的深層原因,是協鑫長期持續擴張帶來整個產業鏈條的“低效、不經濟與動能減弱”。
連同徹底放棄棒狀硅、全面押注顆粒硅,協鑫正在對過去的落後產能做快速切割。
但業績壓力與顆粒硅的爭議勢必還將持續,這是昔日世界硅王朱共山需要直面的巨大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