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説現代漢字的符號性_風聞

 ​

現代漢字的符號性（續）

——拼形文字（第4篇）

夏國民

（上接第3篇）

關於漢字的符號性問題，把前面的論述歸納起來，第一個應該明確的是筆畫等同於英文字母的説法。只需通過單個漢字“書”與英文單詞“book”的簡單分拆對比，就能得出筆畫是符號的定論，都是由四個符號構成，這是不可否認的。

但是，社會認知要達成以上共識遠不是這麼簡單的事，至少還要從國內和國際兩個角度來進一步説一説。

把漢字都當作符號看待的觀點，大概始於明朝西方傳教士進入中國之後的研究，幾百年來國人受他們的影響非常大，漢字筆畫的符號性長期以來被忽視。

以國內視角，表面上看，首先是“漢字筆畫能夠進行五類劃分”這個似是而非的認知掩蓋了筆畫符號性的本質。其次是單個漢字筆畫的形體差異度低（特別是25種折筆畫），而整個漢字的形體差異度比較高，長期以來模糊了人們的認識。其三是33個漢字筆畫缺乏順序，人們要記住它們很難，而且一般情況下也沒有必要。

以上導致的結果就是，語文教科書乃至字典詞典都説：“文字是記錄語言的符號”，文字是“語言的書寫符號”，文字是“記錄語言的符號系統，如漢字、拉丁字母等”，不一而足，影響太大了。

再從國際層面來看，有一個對待漢字的典型觀點和實際操作，流傳甚廣。

在英文裏，English word是英文單詞或文本的意思，但是，漢字的英文表達卻不是Chinese word，或者説中國漢字不是Chinese word，而是西方人很早以前就約定或者規定的Chinese character [ˈkæriktə]，character在這裏是符號、標誌的意思。用Chinese character表示“中國漢字”，這個概念是不確切的。它也可以用來表示“中國長城”，甚至更適合。用來表示“中國漢字”，起碼是籠統的。

即使在英文的語境中解釋，大多數單個漢字完全具備單詞的功能，怎麼能説是符號呢？漢字筆畫才是符號，與英文字母是同一個級別，這個級別層次較低，只有形沒有義。而由漢字筆畫構成的漢字，跟英文字母組成的單詞，是同一個級別，這個級別層次比較高，具備了義的功能，能表示一個完整的概念，這是否認不了的。因此，單個漢字也應該是word。當然，這是站在文字學角度的解釋。

站在語言學的角度，如果認為在Chinese概念裏包含了漢民族的所有語言，即包括了普通話、廣東話、上海話、客家話等等所有類型的漢語，是涵蓋最廣的説法，則有其道理。但現代漢語的準確稱謂應該是——標準普通話Mandarin[mænd(ə)rin]，即中國大陸所用的官方語言。實際上，現在很多外國人在談到或學習漢語時，往往會強調自己所説的是Mandarin，而不會簡單地説Chinese。

Word在英文中是一個多義詞，單詞的意思只是其一。如果word用在英文中的意思指的就是單詞，English word翻譯成中文的時候則無疑有字的意思。相比較而言，漢字的英文表達Chinese word比Chinese character更靠譜。實際上，英文Word對應着中文的字和詞兩個層面的意思，這是後話。

總之，到目前為止，漢字在英文中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詞，不妨用hanzi暫且代之，如果這樣，“中國漢字”翻譯成英文“Chinese hanzi”，與中國功夫“Chinese gongfu”同理，道理就順暢了。這也就説明，漢字是記錄漢語的文字，不僅是符號。

關於漢字的符號性，第二個應該明確的是漢字偏旁（有些漢字作為字中的部分）類似於英文詞根的説法，也是符號，權且算是歸納。

關於漢字的符號性，還有兩個隱性的説法：部分漢字還存在有特殊的符號性。

漢字的第三種符號性是，漢字用作音譯或譯音時，實質上是在被當作音符使用，有意忽視着各字的本義，僅僅只是利用字的形和音。簡單來説，就是音譯時，有些漢字會被當作音符使用。例如，烏魯木齊，呼和浩特，這都是蒙古語的音譯，其本意分別為“優美的牧場”，“青色的城”。又如，冬不拉是哈薩克族的一種樂器（五絃琴），都塔爾是維吾爾族的一種樂器（二絃琴）。 

傳統音樂記音符號也都是這種特性的體現，工尺（chě）是總稱。標記語音的符號叫記音符號。

由於現代漢字讀音都是單音節，加之不同的音節有一千多個，音譯能夠借用的漢字很多，用於翻譯人名和地名還是比較方便的。但是，成千上萬的漢字，被當作“音符”使用的畢竟是少數。

與大多數拼音文字相比，漢字的表音性較弱，很多字字面上根本就沒有音的影子，概念性的直譯根本無法進行（這又是語言的範疇），而要達到“信達雅”的意譯水平，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是中文的短板。

漢字的第四種符號性是，少數漢字不能單獨使用，單獨時表達不了意（義），或者説“單獨無意義”，單獨時類似於“形符”。比如“餛飩”二字，就不能分開表達。這類漢字在教學時，被老師稱為單純字，簡稱純字。漢字的這種特殊性質，各種拼音文字都不具備，以後在“拼義語言”裏再深入探討。

另外，計算機辦公軟件裏面的字數統計，包含漢字和英文之和，漢字是按字計數，英文是按單詞計數，標點符號也計數。英文單詞的記數方法是每隔一空格計為一個字。這算得上是在計算機時代為兩類文字找到的一個結合點。

但在計算機的其它應用領域，一個字母算一個字符，一個漢字被統一算作兩個字符，後者雖然是省略着將就，但也未嘗不可。

也許正因為漢字有上述眾多符號性，所以國家將數以萬計的漢字集在一起編成規範，稱為字符集。

總而言之，分析完漢字的符號性，至少能夠看清楚，漢字的表意（義）性很強，表音性很弱，現代漢字總體上不是單純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