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的提問十連,又來了_風聞
阑夕-昨天 22:31
文 | 闌夕
歷史上第三次,知乎開啓了「互聯網十問」。

這是一個沒有時間表的公共性IP,每次的不期而遇,都意味着中國乃至全球互聯網行業迎來了關鍵的轉型期。
第一次,是在2012年,智能手機首次超過PC,成為中國第一大上網終端,在知乎的「互聯網十問」裏,馬化騰現身提問:「下一個十年,互聯網升級的大致方向在哪裏?」
票數最高的回答,來自知乎用户邢壯傑,他説互聯網作為生態系統的根本特徵是羣體性,將會長期處於嬰兒階段,因此大致方向會是依賴羣體智慧解決現實生活的基本問題。
好像也沒毛病,羣體智慧的組織化——也就是大大小小的互聯網企業——在後來的十年裏,解決了外賣、打車、訂票等現實生活的實際需求,順帶推動中國的移動互聯網成為全球領先的產業。
2018年,知乎第二次發起「互聯網十問」,時值互聯網的「下半場論」不絕於耳,AlphaGo接連打敗李世石和柯潔的餘威猶烈,香港科技大學楊強教授上前提問:「機器的智能和人類的智能有什麼重要區別?」
知乎用户華沙在回答裏舉了一個例子,萊特兄弟之前,人類試圖挑戰飛行的嘗試普遍都在模擬鳥類,比如想辦法給人的雙臂裝上巨大的翅膀,但飛機的成功實際上是建立在對空氣動力學和材料科學的研究上,所以人工智能在模擬人類思考的路徑上,恐怕是走不通的,需要另闢蹊徑。
後來的發展我們都知道了,ChatGPT的橫空出世,驗證了「大力出奇跡」的Transformer模型可行,機器的智能終究以不同於人類的方式追上了人類,並許諾了一種科幻電影式的未來可能。
剛剛進入2025年,沒有任何先兆的,知乎再次敲響了一個時代的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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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的「互聯網十問」,從字裏行間來看,充滿了對於不確定性的關心,這點和大眾情緒的感知倒是高度一致的。
知乎的創始人周源想知道變化裏的不變是什麼,美團核心本地商業的CEO王莆中問的是零售業將會如何改寫利益,文化學者馬家輝質疑互聯網的開放精神已經快消失了,泡泡瑪特的CEO王寧求問中國企業會在全球消費市場裏扮演什麼角色,Hugging Face的聯合創始人Julien Chaumond則驚訝於AI開源浪潮裏的「中國崛起」……

似乎所有人都有一種強烈的焦慮感,或者説「身在局中不知局,知時已是局外人」的FOMO意識,所以知乎才給2025年的互聯網十問,在前面加上了「破局者」的小標題。
預測未來的最好方式,就是參與創造未來,找不到門也沒有關係,打破牆壁之處,都可以是門。
我最喜歡的提問,是投資人黎竹巖向知乎的科技從業者徵集過去幾年裏經歷了那些快樂的瞬間,讓自己在面對挑戰時依然有前行的力量。
和預測未來或是洞察先機這種宏大敍事比起來,個體化的體驗在公共廣場上有些呈現出退卻趨勢,無論是推薦算法,抑或熱搜榜單,都在反覆傳遞着一連串信號:遙遠比鄰近重要,他者比自我重要,共識比私情重要。
但人慾才是推動互聯網的那隻「看不見的手」,網購初期面臨的信任危機,被支付寶以擔保的形式高明解決了,社交媒體的誕生,其實來自大學生們無處安放的荷爾蒙,連OpenAI的成立,是始於創始團隊都因對谷歌抱有天然的厭惡而走到了一起。
所以我更喜歡黎竹巖的提問底下,那些見微知著的表述:
有做計算機科研的年輕人,因為有機會和行業老前輩韓家煒教授一起共進早餐,而滿心振奮的;
有在給「黑神話:悟空」做文物掃描的結構數字工程師,在現場收到專利通過的短信,寬慰於總算接過了父親的使命;
有和罕見病鬥爭的製藥人,看到新藥進入臨牀後治癒十幾個患者的結果後,不再愁苦於生物空科技的產業低估,堅定做事的信念;
還有大數據競賽的開發者,説他每次贏得比賽的獎金,都會被善解人意的老婆放過一部分留給自己,於是依然存有繼續參加挑戰的動力……
好吧,我的意思是,有鬆弛,有激動,有尋常,有特別,這樣千人千面的分享構成,才是知乎連接問題和答案的價值。
很多年前,我們只能從報紙的新年獻詞裏讀到「讓無力者有力,讓悲觀者前行」的安撫語句,但在今天的知乎,你我都能從具體的人和事裏,獲得讓自己勇於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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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威的動畫劇集「假如」裏,敍述故事的主體是一個神秘的高維智慧「觀察者」,根據設定,他只會在世界線即將產生巨大變化的時刻現身,本着記錄但不干涉的原則,親眼見證未來是如何被改寫的。
知乎的「互聯網十問」,在觀測這件事情上,有着相當類似的功能,尤其是隨着時間的沖洗,還產生了後視鏡的效用,可以用來擬合大佬們當初對於互聯網的設想和後來演變的現實。
2012年,張小龍的提問是,手機會不會取代個人電腦?如果會,那是在幾年之後?會是怎樣的形態?
這一年,微信問世不足500天,註冊用户卻已逼近2億,也看得出來,張小龍還在琢磨手機和PC之間的場景差別,票數最高的回答雖然現在看來有些過於激進了——「大概率十年後手機和PC一齊消失,不存在誰取代誰的問題了」——但張小龍在提出這個問題十幾天後,自己就想明白了。
他發佈了那條堪有史料價值的朋友圈:「PC互聯網的入口在搜索框,移動互聯網的入口在二維碼。」

由一羣本該提供答案的人,反過來提出問題,而在問過之後,他們又躬身入局回到探尋答案的旅程裏,這種交互本身,就很有互聯網的原始精神。
對普通人來説,看到大佬們也並非什麼時候都躊躇滿志,多少有些「原來如此」的祛魅感悟,網絡世界咫尺天涯,沒有人是一座孤島,但在發出疑問之後,能在多大程度上投身解決問題的使命,這又是另一回事了。
知乎的確説過,有問題,就會有答案,但沒説出來的潛台詞是,答案從來不會從天而降,沒有經過思辨就消費答案,只是抄書罷了。
這也是知乎的社會價值所在,時至今日,仍然只有它能把互聯網大佬們「炸」出來進行思辨性的討論,尤其是在他們已經相繼退出或是關閉社交媒體賬號之後,願意重新承擔「言多必失」的風險,知乎的「面子」居功至偉。
這個「面子」的本質,實際上是知乎多年以來對高質量討論的堅持,從創建開始,科技/互聯網的從業者就是知乎的長期活躍者,這樣的基本盤,塑造了知乎獨一檔的圈層影響力,馬化騰前後兩次參加「互聯網十問」,就是很好的側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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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前兩次的「互聯網十問」,至今仍未得到明確解答的提問,還有不少。
比如李開復在2012年提問:企業級軟件在中國的遲緩發展局面什麼時候會有改變?
十多年過去了,國內市場的SaaS產業依然薄弱,雖有釘釘、飛書等新興工具的崛起,但總體增長還是不太讓人滿意,甚至拖累了對於AI技術投入的買單規模。
知乎的創始人周源在2018年發問:科技公司的發展和社會產生了哪些矛盾,以及未來將如何解決?
坦率的講,解決的速度確實有在變快,但矛盾產生的速度也在變快,谷歌的「不作惡」早就被掃入了歷史的垃圾堆,「唉,資本」的熱梗經久不衰,無人駕駛的出租車在競爭就業方面不斷喚醒公眾最為敏感的聯想,這些都是不可迴避的現實。
管清友則在今年設問:科技獨角獸的崛起路徑是否正在發生變化?
往前看,獨角獸的數量確實縮減明顯,能打的「AI四小龍」的發展步履坎坷,但也出現了像是DeepSeek這樣在技術上驚豔四座的公司,往後看,形勢不算明朗,創業的回報被風險遮蔽,以致於福報論的受眾日漸稀寡。
只有創造的人——尤其是企業家——仍然沒有喪失提問的能力這件事情,是一顆堅定信心的定心丸。
教育學有一條核心理論,大意是問對問題比答對回答更加重要,如果提問錯了,那麼再勤奮的去找尋答案,都只會在南轅北轍的路上越走越遠。
AI的崛起,讓這個説法更顯珍貴了,就像人工智能在用户手裏秒變人工智障的大多數原因,其實在於人類的提問(提示詞)質量太低,AI空有海量的知識儲備卻依然無法理會用户的真實意圖。
而AI其實也不擅長提問,在全網的公開數據都被訓練殆盡之後,合成數據一度被視為新的訓練模式,也就是讓AI從它自己生成的數據進行學習,相當於無限輪次的自問自答,但結果幾乎都會走向模型的退化乃至崩潰。

媒體文化研究者尼爾·波茲曼預見過這一幕,他在書裏寫道:「一旦學會提問——提出切題、恰當且一針見血的問題——你就學會了學習,再沒有人可以阻止你找到問題的答案。」
換句話説,在文明抵達星系的盡頭之前,我們都還需要知乎繼續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