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鳴依舊噤聲,鍾睒睒終究是“踢到棉花了”?_風聞
数字光年-数字时代的瞭望者,关注变动中的科技与生意。13分钟前

©數字光年(ID:shuziguangnian)出品
陳實丨作者
李凱丨編輯
鍾睒睒沒能等來張一鳴的“對線”。
一個多月前的11月20日的那個下午,鍾睒睒可能會預料到,他炮轟張一鳴和抖音算法的聲音,能不能穿透這張算法織就的大網,越過這一道道“玻璃門”,觸達到更多人,其實取決於張一鳴和他的平台掌控下的算法。
這就是當下的現實,殘酷但真實。
但他會預料到,他終究是等不來張一鳴的一聲道歉嗎?
大概率不會。
在那個下午,深陷輿論風波中的他,在公開活動上“嗆聲”字節跳動和張一鳴:“今日頭條你是實際控制人,同樣你是盈利性企業。你是一個有足夠量掌控輿論的平台企業,因為這樣的背景,所以請你承擔企業文明的規則。”
他呼籲,“算法應該明白無誤的公佈於眾”。他希望,“張一鳴先生,抖音、今日頭條及一切對我個人有過謠言傷害的媒體自媒體,我在等待你們誠懇的道歉”!
如今,將近兩個月過去了,時間來到了新的一年,他的這聲“血淚控訴”,依舊飄在空中。
破除算法“黑洞”,民意與監管的一次“合流”
對算法“黑箱”的整治,其實是民間呼聲與監管要求的一次“合流”。
與鍾睒睒公開呼籲算法“透明化”前後腳,2024年11月24日,中央網信辦官網全文發佈了中央網信辦等四部門於2024年11月12日聯合印發的《關於開展“清朗·網絡平台算法典型問題治理”專項行動的通知》(以下統稱“專項治理行動”)。
本次專項治理行動,自即日起至2025年2月14日,將分為組織企業自查自糾、核驗企業自查情況、評估治理成效三個階段,並同步開設舉報受理渠道。
在任務層面,本次專項治理行動將重點整治同質化推送營造“信息繭房”、違規操縱干預榜單炒作熱點、盲目追求利益侵害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利用算法實施大數據“殺熟”、算法向上向善服務缺失侵害用户合法權益等重點問題。
至此,民間輿論的訴求與監管層的動作不謀而合,官民呼應的態勢正式形成。
但相較於監管部門劃出的治理“重點”,鍾睒睒的言辭要激烈得多——多次蟬聯中國首富的他,自認為是一個“弱小”的“公民”。
他的邏輯並無不恰當之處。
在過去的幾個月裏,鍾睒睒以及他掌控下的農夫山泉,遭受了一場空前的“網暴”。在此期間,企業主營的瓶裝水業務經營受挫、家人去世、企業所有權及孩子國籍遭受質疑等諸多問題疊加。
在他看來,抖音作為一家以盈利為目的的企業,一個有足夠力量掌控輿論的平台,“隨意使用平台手中的權力,進行謠言傳播,不實不全面,斷章取義的信息打賞,在現代技術的互聯網上實施‘野蠻人的叢林法則’,以強欺弱、霸凌弱小”。
他請求頭條和抖音,不要以所謂的“避風港原則”,對這些行為進行搪塞。“立即撤除對我的個人名譽權的侵害的言論、圖片,並向我個人和我家屬道歉。這時間已經不短了。”他説。
所謂“避風港”原則,其起源於美國1996年的《通訊端正法》(Communication Decency Act),並被明確規定在美國1998年《數字千年著作權法案》中,增加要求計算機服務的提供者僅需履行“通知—刪除”的程序,不承擔主動審查侵權內容的任務。
最高人民法院機關刊物《人民司法》2024年第21期的一篇文章認為,“避風港原則”的適用,實際上豁免了網絡服務提供者(即平台方)對用户侵權行為的審查義務,顯著減輕了網絡服務提供者的負擔。
這是世界範圍內通行的準則。而且,這種行為,在國內的平台治理實踐中,特別是在一些過往案例中,往往也是被監管部門和司法機關默許的。
但作為“被網暴者”,鍾睒睒則持相反的觀點。他認為,“避風港原則”的濫用,不僅嚴重破壞了國家的法律體系,還造成對個人或企業的嚴重傷害。
他的觀點,也有一些法律法規和規章制度層面的支撐。比如《民法典》《網絡安全法》以及《關於加強互聯網信息服務算法綜合治理的指導意見》《互聯網信息服務算法推薦管理規定》等均明確,平台對用户發佈的信息負有一定的審查和管理責任。
他呼籲,今日頭條和抖音承擔一個企業的文明準則和規則。
“這些規則和準則應該明確無誤地公佈於眾。約束他人,也約束自己。”他認為,沒有一種標準是不可以公佈的,應該公開公佈並讓所有使用者來評價其意義。
最終,劍指平台算法“透明化”。
難捨“算法紅利”,抖音小步試探“透明化”
鍾睒睒的公開喊話,正中靶心,切實擊中了抖音算法的真實“痛點”。
在鍾睒睒喊話後不久,抖音副總裁李亮在社交媒體上發文坦承,平台算法的科普做得不好,透明度不夠,同時對於謠言與網暴識別與打擊力度不夠,這個確實是平台公司需要加強的。
李亮説,平台內容治理的難點是如何識別謠言與謊言,一些傳播虛假謠言的套路,往往對企業經營造成巨大影響,應該成為各大平台重點打擊的方向。
這被外界普遍視作是抖音對鍾睒睒公開喊話的回應。但這樣的表態,不少網友表示“不買賬”。
原因在於,此番表態將外界對算法的不滿,歸因於平台在算法科普上存在短板,且將虛假信息傳播這口“鍋”甩給了平台上的“營銷號”,以及部分媒體對虛假信息的核實工作不到位等。
外界較為普遍的觀點認為,作為一個藉助於算法進行機器分發並以此獲利的內容平台,需要對平台上虛假信息的傳播承擔相應的責任。
鍾睒睒的觀點,便是其中極具代表性的那一類。
“就像一個製造企業,生產假貨和銷售假貨一樣同罪。”他認為, “謠言的傳播者與製造者同罪”是一項法律意義上的文明,“ 任何一項在盈利平台上發佈的謠言,平台都應該承擔法律責任”。
抖音不是沒有動作。
1月3日,抖音宣佈將推出10項措施,建立安全與信任中心,切實推動算法和平台治理透明化,創建安全與信任的平台環境,打造更良好的網絡生態。
抖音方面表示,將以安全與信任中心為依託,重點介紹社會關切的議題,包括算法原理,審核機制,打擊網暴、謠言等平台治理工作,未成年人和老年人保護工作等,希望藉此讓公眾對平台工作更加親身可感,回應公眾關切,接受公眾監督。
但終究是小步慢跑,與大眾對於平台加速算法“透明化”的期待,還存在較遠的距離。
這其實不難理解。
數字光年此前在文章《算法黃昏,字節受錘?》中曾闡述,今日頭條的成功,驗證了圖文信息在算法推薦加持下取得驚人成績的巨大威力,而抖音的成功,則再度驗證了算法推薦在短視頻內容上成功複製的可能性。
換言之,在移動互聯網高速發展的背景之下,字節跳動所取得的成績,其實是吃到了機器學習與算法技術發展的時代紅利,可稱之為“算法紅利”。
毫無疑問,作為“吃螃蟹的人”,字節跳動是當下吃到“算法紅利”最為成功的平台企業。但“算法紅利”的另一方面,是平台憑藉算法和信息壁壘不斷築高信息不透明和信息不對稱的數字圍牆。
這種急速發展所藴藏的慣性,在一定程度上,使得抖音缺乏積極推動算法透明化的主觀動力——不論其是否願意承認這一點。
但是,無論是從公民個人信息保護、依法平等保護民營企業的角度,還是平台經濟常態化監管以及維護國家網絡信息安全等維度上,目前我國已經建立起一個針對網絡平台的全方位監管體系,平台算法治理自然是題中應有之義。
在監管高壓之下,平台算法全面走向導向正確、公平公正、公開透明、自主可控、安全可靠,這一潮流,終不可逆。
隱而不發的張一鳴,活在輿論和監管“靶心”
雖然依舊是字節帝國背後的掌控人,即便是被鍾睒睒公開“嗆聲”,被輿論和監管架在了火上,隱匿的張一鳴依舊選擇了不發聲。
自從2021年5月宣佈辭任字節跳動CEO以來,張一鳴的面孔在公開場合裏已經在消失了1300多天,但他並未消失在公眾視野裏。
這1300多天裏,在互聯網江湖裏,張一鳴還是留下了一些公開可查的蹤跡。
2024年底,張一鳴在香港成立的個人投資基金Cool River Venture HK Limited,獲得了香港證監會頒發的資產管理牌照,這被外界解讀為張一鳴正式進軍私募業。
此前,更多關於他的,還是他向母校及家鄉捐資助學的消息。在更早些時候,他向家鄉捐資修繕宗祠,家鄉族人為他樹立功德碑一事,傳遍網絡。
無一例外的,都沒有他公開露面的消息和影像資料傳出,但這也不妨礙他依舊時常成為輿論中心人物。
去年10月29日,“2024胡潤百富榜”發佈,張一鳴以3500億元的財富總額,首度成為中國首富。幾天後,《福布斯》發佈了“2024年中國內地富豪榜”,位居榜首的則是連續多次蟬聯中國首富的鐘睒睒。
考慮到評選選取的時間節點以及標準差異,兩份榜單呈現出了不同的結果,但鍾睒睒此後的公開發聲,依舊被視作是一位中國首富與另一位中國首富的“頂級對決”。
好一場“神仙打架”,張一鳴並無意外地缺席和噤聲了。
暫不論鍾睒睒這一腳是踢在了“鐵板”上,還是“踢到棉花了”,監管部門對平台算法的強力治理,已經拉開大幕。
張一鳴會不會道歉,似乎已無關緊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