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的死亡螺旋？_風聞

底特律的死亡螺旋？

特朗普的氣候政策如何扼殺美國汽車業

阿爾弗雷德·麥考伊

2025年1月26日

《湯姆快訊》

它出現在一個晴朗的午夜，一個完整而又非常具體的景象——不是來自《聖誕頌歌》中的那些“俯身靠近大地觸摸金琴的天使”,而是來自印第安納收費公路上的一長列卡車。

大約五年前，在那個寒冷的冬夜，18個輪子的汽車為了保持清醒，在我想開70英里，或者，我承認，75英里的時候，它們不停地從我身邊經過，把我的速度降到60英里。當我把車開進一個休息站加油時，那裏停着大約50輛這樣的大卡車。他們的司機正在享受聯邦政府強制規定的11或12小時的休息時間。

我的心算告訴我，50台大型鑽機，每台耗資20萬美元的新鑽機，意味着1000萬美元的營運資金在路邊無利可圖。回到高速公路上，我的腦子裏一片空白，我想知道，當美國的300萬輛大型鑽機有一半的工作日都處於正常睡眠狀態時，究竟有多少萬億美元的資金被佔用了。我想，肯定有更好的方式來管理世界上最大的消費經濟體。

當我行駛在芝加哥天空高速公路上，看到它粗糙的路面和生鏽的護欄時，一幅美國汽車未來的景象閃現在我的腦海中，每一個細節都很完整。在不太遙遠的未來，美國每條州際公路的左車道將會排滿12輛左右的18輪車，全電動，全無人駕駛，時速70英里，相距僅10英尺，在滑流中行駛，減少30%的能耗。在正確的車道上，電動客車將自動駕駛，直到它們到達出口匝道。為了保持導航信號的穩定，高速公路上的反射器會變成無線發射器，通過光纜連接起來以確保安全。

然後，當我融入芝加哥肯尼迪高速公路上瘋狂快速的夜間車流中時，我想到了我認為是真正偉大的想法。在每個主要城市之外，這些全電動的大型鑽機會開進一個自動化倉庫，更換標準尺寸的電池，允許在五分鐘內充滿電。在那裏，可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的人類卡車司機將接管，用機器人無法複製的來之不易的技能在擁擠的城市街道和擁擠的裝卸碼頭上導航。

那天深夜，當我回到威斯康辛州麥迪遜的家時，我上網用一些快速數字來測試我的視力。2020年，大型鑽機的司機、燃料和發動機維護成本高達每英里2.20美元，因此，從東海岸紐瓦克港到芝加哥的典型1000英里行程可能需要2200美元。相比之下，peloton中的無人駕駛電動半滑流行駛同樣的路程只需70美元——司機的成本接近於零，能源支出降至每英里5美分，維護費用減少到更換輪胎——更不用説將每台鑽機的駕駛時間增加一倍至24/7（每週7天每天24小時？）的不可估量的收益了。

願景變成現實

直到最近，除了偶爾在餐桌上喝了第二杯酒後聊天，我一直把午夜的幻覺藏在心裏。坦率地説，這對黃金時段來説似乎有點過了。即使是電動乘用車，更不用説半卡車了，要想在美國被廣泛接受，也面臨着兩個關鍵障礙——續航里程和成本。在我居住的中西部北部，一個寒冷的冬天會把特斯拉這樣的電動汽車300英里的行駛里程縮短到150英里。雖然我可以開着電動汽車從威斯康辛州首府麥迪遜驅車250英里去威斯康辛州的北森林遠足或滑雪，但附近沒有公共充電器。所以沒辦法回去了。成本呢?你可以花2.4萬美元買到一輛可靠的燃油動力本田思域，而現代Ioniq等同類電動汽車現在的售價為3.9萬美元。

但就在上週，我在埃德蒙茲和凱利藍皮書瀏覽電動汽車試駕時，突然出現了一個標題為“來自中國的7款遠程電動汽車”的網頁。當我讀到一款我從未聽説過的汽車NIO ET7時，我驚呆了，它的標準續航里程為649英里，並且可以免費使用“中國3000個電池更換站”。

我午夜的幻象變得更清晰了嗎？是的，文章説，“電池更換站可以讓你在幾分鐘內將耗盡的電池更換為充滿電的電池，最大限度地減少停機時間。”在美國很少有人聽説過的另一款尖端的中國汽車是ZEEKR 001，它可以在11分鐘內充滿300英里的電，比加滿相同里程的汽油所需的時間還短。還有一款不知名的中國汽車——,XPEGP7（小鵬P7），它的創新電池可以在零下22華氏度的温度下“最佳運行”，從而結束了在寒冷天氣下電池損耗的問題，這種問題讓美國中西部的冬季電動汽車駕駛如此沮喪。

那價格呢？當底特律通過將福特F-150閃電電動卡車定價為87,000美元和通用類似的Silverado電動卡車定價為96,000美元來賺取利潤時，中國已經迴歸基本，推出了現代福特T型車——對普通工人來説可靠、負擔得起的汽車。

早在1890年，歐洲公司就開始為富人手工製作汽車。底特律汽車工業直到1908年才開始騰飛，當時亨利·福特大規模生產了T型車，一開始售價850美元，但很快就降到了345美元——前所未有的價格使T型車的年產量無情地上升到令人印象深刻的200萬輛。在短短10年裏，美國一半的汽車都是t型車。

繼福特之後，中國最大的汽車製造商比亞迪也推出了海豚式掀背式電動汽車，售價低至1.5萬美元，配備13英寸旋轉屏幕，前排通風座椅，續航里程為260英里。在美國，你必須支付兩倍多的價格才能買到特斯拉Model 3 EV（3.9萬美元），它的技術含量較低，行駛里程也只多10英里。如果1.5萬美元超出了你的預算，海豚有一個插電式混合動力版本，一次充電可行駛74英里，業界領先，只需11,000美元，升級後的油電聯合行駛里程為1,300英里，無與倫比。毫不奇怪，去年電動汽車在中國汽車總銷量中所佔比例飆升至52%。憑藉如此強大的國內跳板進入世界市場，中國企業佔全球電動汽車銷量的70%以上。

是時候面對汽車和輕型卡車世界的現實了。讓我們承認，中國富有遠見的產業政策是其在全球電動汽車生產中日益佔據主導地位的根源。早在2009-2010年，也就是埃隆·馬斯克出售他的第一輛量產特斯拉的三年前，中國政府就決定加快國內汽車產業的發展，包括為城市司機提供廉價、短程的全電動汽車。意識到電動汽車只是一個裝有電池的鋼盒子，而電池的質量決定了汽車的質量，北京開始系統地對這些電池進行一條龍壟斷——從剛果的鋰和鈷等原材料一直到生產最終產品的尖端工廠。由於中國在提煉電動汽車電池的所有基本原材料（鈷、石墨、鋰和鎳）方面的優勢，到2023年至2024年，中國將佔全球電池組件銷量的80%以上，佔所有成品電動汽車電池的近三分之二。

顯然，新技術正在推動我們汽車行業的未來，而且越來越明顯的是，中國正坐在駕駛座上，隨時準備把美國和歐盟的汽車行業碾得粉碎。事實上，在新冠疫情封鎖後，中國政府轉向汽車出口，尤其是電動汽車出口，以啓動陷入低迷的經濟。

鑑於中國已經是世界工業強國，中國的汽車工業已經做好了迎接挑戰的充分準備。在那裏的機器人工廠組裝完整的汽車後，從金屬衝壓到噴漆，其成本低於美國的高端冰箱，中國公司拿出低成本的電池，前往中國一個完全自動化的航運港口。在那裏，領先的汽車製造商比亞迪沒有依賴商業運輸公司，而是通過推出自己的八艘巨型遠洋貨輪來大幅削減成本。它始於2024年1月的比亞迪探索者1號，能夠在世界任何地方搭載7000輛汽車，為快速的“開上開下”交付而定製。同月，你肯定沒聽説過的另一家中國大公司上汽集團（推出了一款更大的貨輪，定期向全球市場運送7600輛汽車。

這些汽車已經銷往歐洲，比亞迪的海豚牌汽車在歐洲獲得了“五星歐洲安全評級”，其經銷商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在幾個月的時間裏，中國汽車佔據了歐洲市場11%的份額。去年，比亞迪開始計劃在墨西哥建立第一家工廠，作為美國市場的“出口中心”，並且已經在土耳其、泰國和印度尼西亞建造了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工廠。福特首席執行官吉姆•法利意識到公司“20%到30%”的收入面臨風險，他表示，為了跟上形勢，他的工廠正在轉向生產低成本的電動汽車。在日益迫近的競爭迫使通用汽車重新推出低成本的雪佛蘭Bolt電動汽車後，該公司副總裁庫爾特•凱爾蒂表示，通用汽車將“推動電動汽車的成本低於內燃機汽車”。

特斯拉會完蛋嗎？

那麼美國電動汽車製造商的先驅特斯拉呢？由於首席執行官埃隆·馬斯克不再扮演總裁的角色，該公司上季度的全球汽車交付量出現了十年來的首次下降，儘管比亞迪的全球銷量飆升12%，達到176萬輛，超過特斯拉20%的利潤率，成為全球最大的電動汽車製造商。儘管特斯拉仍然佔美國電動汽車銷量的近一半，目前的市值為1.3萬億美元，但馬斯克的車型陣容現在似乎越來越過時，價格過高，也沒有吸引力，他最新推出的“怪異”賽博卡車就是一個例子，它有着“荒謬的外觀”，最低行駛里程為330英里，起價為8.2萬美元。儘管特斯拉仍然是世界上“最有價值的汽車品牌”，但選股者和做空者注意到：它的汽車銷量可能在五年內夭折，儘管它製造電動半卡車的部門仍然很小，具有真正的增長潛力。（請注意，我並不是在給出股票建議，只是就我認為世界的發展方向提出一點看法。）

意識到本國汽車行業正面臨來自中國的競爭，美國和歐洲已經開始對從中國進口的汽車徵收高額關税。隨着機器人工廠每76秒就能生產出一輛完整的汽車，中國已經準備好碾壓競爭對手的汽車公司，生產世界上80%的汽車，就像它已經在生產太陽能電池板一樣。去年6月，歐盟對中國的比亞迪和上汽分別徵收17%和38%的額外關税，但拜登政府已經對所有中國電動汽車徵收100%的統一關税。請相信一件事：這僅僅是個開始。在他的第二個任期內，唐納德·特朗普已經承諾對包括汽車在內的所有中國進口產品徵收10%的額外關税——保護美國的汽車工業，讓它有足夠的時間進入技術過時的狀態。

在我們一體化的全球經濟中，汽車是一種商品，就像銅、石油、食品或紡織品一樣。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商品不僅是產品，而且是將世界各國聯繫在一起的紐帶，是一種像水一樣總能找到自身水平的力量。即使這些關税能讓美國工人繼續購買價格過高、過時的汽車，美國汽車工業的四大巨頭——福特、通用、斯特蘭提斯和特斯拉——也很難承受失去海外市場的後果。上個季度，上個季度，中國消費者購買了特斯拉全球銷量的40%，因此埃隆·馬斯克面臨着一個不可能的矛盾：如何讓特朗普總統對中國汽車徵收高關税來保護他的美國市場，同時又能避免北京的憤怒。找到解決這個難題的方法對特斯拉來説可能是一個挑戰。

汽車和美國的未來

那麼，這一切對美國意味着什麼呢？在過去的四年裏，拜登政府在保護美國汽車工業的未來方面取得了真正的進步，其目標是確保美國駕車者駕駛價值1萬美元的電動汽車，行駛里程1000英里，保修10年，每英里運行成本10美分，零（是的，零！）温室氣體碳排放。

拜登總統不僅延長了對購買美國製造的電動汽車至關重要的7500美元税收抵免，而且他的《2021年基礎設施法案》還幫助將公共充電端口的數量增加到合理的19.2萬個，每週還會增加1000個，從而減輕了困擾半數美國車主的續航里程焦慮。為了降低驅動這些汽車充電器所需的電力成本，他的《2022年通貨膨脹減少法案》撥款3700億美元，以加速向低成本綠色能源的過渡。在這樣的支持下，美國電動汽車銷量在2024年增長了7%，達到創紀錄的130萬輛。

最重要的是，這筆資金刺激了下一代固態電池的研究，這可能會打破中國目前對生產當前鋰離子電動汽車電池所需的大多數組件的控制。解決方案：一個非常簡單的美國式創新——不使用任何中國製造的部件。在大眾汽車的投資幫助下，美國QuantumScape公司最近開發出了一款固態電池的原型，該電池可以“在15分鐘內達到80%的充電狀態”，同時確保“提高安全性”，延長電池壽命，行駛里程為500英里。投資顧問們已經在吹捧該公司是下一個英偉達。

但請等待一個嚴峻的時刻！如果我們相信唐納德·特朗普總統的話，他的政策將在未來四年裏給任何這樣的進步踩剎車——這段時間足以讓底特律汽車工業陷入死亡螺旋。在去年的競選活動中，特朗普要求石油行業高管提供10億美元的“競選現金”，並在共和黨大會上表示，他將“在第一天結束電動汽車的授權”，從而拯救“美國汽車行業免於徹底毀滅”。在去年11月的勝選演講中，他稱讚了該國的石油儲備，稱“我們擁有的流動黃金比世界上任何國家都多。”

然後，就在上個月，當選總統特朗普“發誓”要廢除拜登的《通貨膨脹削減法案》，以及其中4000億美元用於綠色能源的未動用資金，而他的過渡團隊開始計劃“全面撤回”聯邦政府對採用電動汽車的支持，包括將充電站撥款轉移到國防領域，阻止加州嚴格的排放標準，並結束7500美元的税收抵免，這使得許多美國人都能負擔得起電動汽車。更廣泛地説，他承諾撤銷拜登禁止在聯邦水域租賃石油的禁令，就在本月，他説：“這太荒謬了。我馬上解除禁令。第一天就會改變。”

但是，你可能會抗議，這才四年，對吧？短短一個小小的總統任期能造成多大的破壞？答案太殘酷了：隨着科技以每小時100英里的速度超越我們，四年已經不夠了；這是一個時代，一個真正的時代。回想一下2020年。當時全球電動汽車銷量僅為160萬輛；現在，它們增長了10倍，達到1660萬，而且還在快速增長。2020年，中國車主僅購買了100萬輛電動汽車；現在他們每年購買一千萬輛。當時，價格合理的2020款現代愛奧尼亞電動車的行駛里程相對較低，只有133英里；現在，它有一個非常有用的342英里。回想當年，QuantumScape的增程固態電動汽車電池看起來是如此不可思議，以至於被選股人斥之為“一場抽水和傾倒……騙局”；現在，大眾汽車正在將該公司的原型車投入大規模生產。

所以這就是現實：美國汽車工業的損失甚至削弱將對這個國家的經濟和生活質量產生毀滅性的影響。目前，該行業僱傭了1300萬工人，其中包括100萬製造業工人。我們説的是佔全國1.33億全職勞動力的10%。

根據他們的2023年工會合同，罷工的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汽車組裝工人每小時工資為35美元，熟練工人每小時工資為50美元，這是進入美國中產階級的大門。拜登總統不僅與罷工的汽車工人一起加入了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糾察線，而且他還設計了向電動汽車的全面過渡，因為他明白電動汽車代表着汽車工業的未來。事實上，正如拜登在2021年簽署一項行政命令時所解釋的那樣，該命令要求到2030年美國銷售的所有汽車中有50%是電動汽車：“我們需要在國內創造高薪的工會工作，在全球範圍內引領電動汽車，併為美國消費者省錢。”拜登非常準確地提醒了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在通用汽車Willow Run工廠的糾察線：“中產階級建設了國家，工會建設了中產階級。”

在他即將到來的四年任期內，儘管目前有埃隆·馬斯克的支持——誰知道他會在特朗普的世界裏待多久——特朗普總統已經明確表示，他將取消所有這些，大規模推廣化石燃料，忽視氣候變化，並可能將經濟未來交給中國（中國已經生產了世界上80%的太陽能電池板和60%的風力渦輪機），同時為這個國家的汽車工業製造一場汽車末日。

那我午夜看到的全電動無人駕駛半掛卡車以70英里/小時的速度在州際公路上滑行的景象呢？是的，它來了。但隨着特朗普在未來四年成為我們的司機，我們只能向那些拿着金豎琴的天使祈禱，電動半掛卡車及其電池總有一天會以某種方式在美國製造。

作者是TomDispatch（湯姆快訊）的常客，他是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的哈靈頓歷史學教授。他是《在美國世紀的陰影下:美國全球力量的興衰》一書的作者。

原文標題是：Detroit’s Death Spiral?

評註：這是把經濟政策與政治立場和黨派鬥爭捆綁在一起的案例

2025年1月26日星期一《湯姆快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