衞報丨歐洲也需要一劑愛國主義猛藥_風聞
听桥-有四块腹肌。2小时前

2025年1月4日,意大利總理梅洛尼與特朗普在佛羅里達州海湖莊園。圖源:Filippo Attili/Chigi Palace Press Office handout/EPA

原文截圖
歐洲也需要一劑愛國主義猛藥
洛倫佐·馬爾西利(Lorenzo Marsili)
在美國的寡頭統治、俄羅斯等國獨裁統治的夾縫當中,歐洲民主國家就像逝去時代的遺蹟那樣顯得突出。
唐納德·特朗普上個月就職典禮上展示出的那種欣喜若狂和怯懦馴順的羣體思維大可能預示着美國的新“黃金時代 ”,要不就是目中無人的泡沫即將破滅。中國有可能成功依據自己的構想重塑世界,或者可能屈服於人口減少和經濟停滯。身處歷史十字路口的並非歐洲一家,但眼下它正完全陷入了悲觀、失望和自疑之中。
1492 年,當哥倫布登陸美洲,西班牙開啓自己的siglo de oro(黃金時代)之際,西班牙軍正摩拳擦掌,準備佔領意大利的大片領土。人們即將發現,佛羅倫薩、米蘭和威尼斯等城市是歐洲最富庶、財富最集中的地方。這些城市既美麗又文明,有工業又有貿易;最重要的是,它們極度迷戀自己的特殊身份,於是拒絕組成一個政權統一的國家。最終結果是,意大利半島四分五裂。在一個由國族構成的世界中,沒有敵對城邦的生存空間。
比較今天歐洲的四分五裂,相似之處是顯而易見的。歐洲正面對這樣一個世界:圍繞文化傳統而非政治活動組織起來的所謂 “文明國家 ”已取代民族國家。單純寄希望於俄羅斯的軍事擴張主義、中國的產業傾銷或美國的關税威脅將在中等規模的歐洲國家內部激發雄心壯志的復甦,將無濟於事。恐懼本身,就是一個導致各國行動不利、一事無成的因素。
歐洲領導人口口聲聲説要 “強勁應對 ”特朗普最新的關税戰威脅。但實際上,他們幾乎沒有超越自責、自戕和對中美實力的敬畏。相反,我們需要重拾膽識和對未來的渴望,在一個確實不講禮貌的世界裏放棄一些我們的禮貌。
當然,我們必須恪守德國哲學家康德的道德勸誡,繼續篤信一個基於規則、各國平等的世界終將到來。但與此同時,也為確保這一願景的生動鮮活,我們必須承認和慶祝我們的共同成就,併為捍衞我們的共同成就而抗爭。
當美國政府準備殖民火星時,它放棄了確保我們這個正在變暖的星球繼續適合人類居住的全部責任。當特朗普鼓譟自己的模因幣(meme coin)時,他抵制了全球最低企業税協議。當人工智能投資如火箭般躥升時,美國絕望的街道卻因難以擺脱的毒癮和貧困而傷痕累累。
在所有三個方面,歐洲都領先。歐盟在可再生能源、產業效率和氣候政策方面處於世界領先地位。它精心打造了一種限制了不受節制的資本主義過度發展的獨特的社會市場經濟。高度的內部團結也許沒有為每個人都提供一個安身立命的居所,但至少為每個人都提供了社會保障網絡,這樣他們不會落到下面。
誠然,困難一樣所在多有。隨着歐洲在技術競賽中遠遠落後於中國和美國,經濟生產力正在下降。歐洲在軍事上無力自衞。它依賴能源。但對昔日的那些意大利城邦來説,所有這些看似無法克服的難題只需一步就能迎刃而解:加強團結。
假如歐盟能利用其規模巨大但支離破碎的資本市場,它就會有資源投入其經濟和技術的再啓動,並限制 TikTok 等外國擁有的社交媒體對民主的影響。假如歐洲各國政府協調其國防開支,它們就不會有什麼好怕的:歐盟成員國 2024 年的國防開支為 3260 億歐元(2700 億英鎊),這與俄羅斯 2025 年1450 億歐元(1210 億英鎊)的國防開支有得一比。正如歐盟最近與南美洲的南方共同市場集團和墨西哥達成的協議所顯示的那樣,假如它們能用一個聲音説話,歐盟就有能力達成不只會令歐洲,而且會令世界變得更美好的交易。
舉例來説,歐洲民主國家聯手採取行動,就能與中國討論協調一致的氣候行動,而不只是一看到中國的電動車就瑟瑟發抖。我們知道,缺乏資金是阻礙發展中國家參與綠色轉型的一大瓶頸。難道中歐聯合融資計劃不能幫助越南和印尼、肯尼亞和秘魯架設歐洲的風力渦輪機和中國的電池系統,同時綠化地球並利用歐洲和中國的過剩工業產能嗎?
在美國缺席的情況下,歐洲還將能保障對民主、法治和多邊主義的長期投資。這將反駁如下不屑一顧的意見:堅稱民主價值觀不過是虛偽的西方自身利益。雖然聽來有些自相矛盾,但將歐洲打造為一個當今世界的大國,是建設一個超越大國競爭的世界的最可靠途徑。
如此熱切期盼,不是一個左還是右、自由主義抑或民粹主義的問題。也不是一個將國族認同放棄給一箇中央集權的布魯塞爾官僚機構的問題。毋寧説,是一個希望成為歷史的主體而不只是客體的問題。
以焦爾吉婭·梅洛尼試圖成為特朗普的耳語者來説。這本意是好的,但近乎僕人的狡猾:僕人向國王獻媚,是要躲避國王的憤怒,從他的餐桌上獲得更多的麪包屑。民族主義,即梅洛尼自己的傳統,恰恰理當與奴役地位相反。
歸根結底,當世界強人來到我們的城市,欣賞我們美麗優雅的過去時,假如歐洲人要避免淪為他們的侍者,一種歐洲公民的或民主的民族主義就是必須加以培養的。我們必須看到歐洲大陸有遠見的領導人經常熱望但從未實現的東西:多元的各個社會融入到一個共同的歐洲“國家 ”(nation)當中。
一個歐洲國家不必是一個超級大國。相反,它將建立在始終不為意大利各城邦理解的那種理念的基礎之上:為維護它們的生活方式,在真正重要的問題上團結起來。但不論是我們決定理當在能源安全、技術或外交政策方面實現團結,也不論我們是通過深化歐盟或者通過新的方式見證團結發生,在我們培養起一種歐洲愛國主義的共同意識之前,沒有什麼改變會發生。假如説歐盟最近的經歷教會了我們一件事,那就是一個共同的民族(people)不會從共同的貨幣中產生。我們締造了一種歐洲貨幣。現在,我們需要締造一個歐洲民族。
這聽來或許完全不切實際。但這有比殖民火星的熱望更不切實際嗎?建設一個叫歐洲的國家可以成為我們的火星冒險和我們對抗失望和自疑、恐懼和悲觀的最佳賭注。
(作者是意大利哲學家、活動人士和作家。本文原題“Threatened by populist superpowers, Europe too needs a dose of patriotism”,由英國《衞報》網站發佈於2025年2月4日。譯者聽橋,對機器形成的初步譯文有校閲,對原文有多分段和一處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