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敖光,再推薦一款夢中情爹_風聞
Sir电影-Sir电影官方账号-13小时前
作者 | 毒Sir
本文由公眾號「Sir電影」(ID:dushetv)原創。
你有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時刻?
某天,你在公交站前等車,面前有三個空座,你就隨便挑了一個坐下。

這時,突然有個10歲小男孩,勒令你站起來:
“不行,你坐了我的位置。讓開!”

這什麼暴力熊孩子?
你不讓,瞟向身旁他的母親,而這位媽媽也是一臉麻木不仁。
你想着,熊孩子背後果然有熊家長,今天就得好好教育他。
還是不讓——畢竟世界可不是圍着你轉。

結果,這孩子開始尖叫、嘶吼、砸東西。
你發覺到不對勁了。
他的情況,似乎不能以一句“熊孩子”蓋棺定論。

而他的媽媽也開口。
你這才發現,她麻木的表情下,都是疲憊的皺紋:
“我的孩子有自閉症。
對你來説,一個座位只是舉手之勞,對他來説是大崩潰。
相信我,你不會願意和他的人生交換一秒。”

來吧。
一部治癒的德語片——
週末反叛者
Wochenendrebellen

01
自閉症,又稱為孤獨症。
一種因為腦部功能異常導致神經發育障礙的疾病。
據統計。
全球每100個人中可能就會有一個自閉症患者,而在中國,2023年4月份發佈的《2022年度兒童發展障礙康復行業藍皮書》指出,光是去醫院確診的自閉症人羣就超過1000萬人。
這裏,還不算那些父母不願承認的。
而在我們的故事中,這個叫傑森的小男孩,所患的是阿斯伯格綜合徵,即高功能自閉症。
是自閉症中“最好”的那一類。
一方面,他具有相對高的記憶力和對知識的理解力;
而另一方面,社交溝通困難,興趣狹窄固執,也極其容易情緒失控。

自閉症患者和普通人,天然有一道處境的鴻溝。
他們的世界究竟什麼樣?
電影通過各種視聽技法還原這一切。
他們擁有極其敏感的感官,那些我們忽略的噪音,在他們的世界裏,可能不亞於一場小型地震。
路人的吵鬧、車鏈子的抖動、皮球的跳躍……都在傑森的腦中放大。

想象一下,如果你的世界裏時不時響起長達幾分鐘的指甲刮擦黑板的尖利聲音。
或許,你也能明白傑森為何總是如坐針氈。
韓劇《非常律師禹英禑》中,就用52赫茲的鯨魚來比喻自閉症患者。
在太平洋,科學家發現一頭髮出不尋常52赫茲聲音的鯨魚,這個頻率,比已知任何一種鯨的聲音頻率都要高很多,也就是説,它發出的聲音,根本無法被其他鯨接收到,被稱為“世界上最孤獨的鯨”。

電影通過畫面的頻閃和越軸鏡頭,來表現傑森的情緒波動。
為什麼會情緒波動?
一個詞:安全感。
事實上所有的自閉症患者,其社交能力都要比同齡人差很多,當他們面對這個複雜多變的世界時,往往無法理解。
於是只好劃定一些刻板的規則。
躲在角落裏生存。
影片中的傑森便是如此。
比如説,他會要求肉醬面的面和醬必須分開;

不允許他人分享自己的食物、水杯;
別人不能觸碰到自己的身體。
萬一規則被破壞了怎麼辦?
我們常人看到的,往往是自閉症患者的大吼大叫,去不合理地發泄。
但實際上。
用一首歌形容,當時所發生的,其實是——
《我腦海中的戰爭》。
比如説,肉醬面事件,他的腦海中制定過與此相關的好幾條規則,A規則是肉醬面的面和醬必須分開,B規則是不和他人分享食物,C規則是不浪費食物。
於是當乘務員端上了面和醬混在一起的肉醬面時,他既無法吃它,也無法讓父親吃它,同時也無法扔掉它。
他進入了死衚衕。
於是崩潰了。

是的。
長期處於“戰爭”中的傑森,在失控的情緒下,面對挑釁和焦慮,下手往往沒有輕重。
但他針對的其實並不是別人。
而是把怒火發向自己。
這也是為什麼大多數自閉症患者,都有“傷害自己”傾向的原因。
02
長久以來,無數的家庭,都會在“治療”自閉症患者的路上,尋找各種辦法。
有人辭去了工作全身心照顧。
有人跑遍了各大醫院尋訪名醫。
可影片開頭,其實已經告訴了我們答案——
自閉症無法治癒。

那麼既然如此,為什麼成千上萬的家庭,還在為此努力?
或許“成為正常人”不是目標。
“正常的活着”才是人們所期望的終點。
影片裏的傑森,本也是無法與同學正常溝通的男孩。
在校園裏,他總是一個人站在一個框型畫面中,而那些“正常”的同學們,都在他的對面。


他每次心緒不寧的時候,也會放逐自己,躲進上上下下的單人電梯間。

這個“框”似乎要伴隨他的一生。
但只能躲起來生存嗎?
對於父母來説自然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因為這意味着自己百年之後,自己的孩子也不會擁有在這個世上單獨生活的能力。
而對於孩子來説呢,他其實也有和別人溝通的需求,只是找不到合適的方式罷了。
於是電影中,傑森做了一個“反叛”的決定——
要去人最多的現場看球賽,找到自己喜歡的球隊。

要知道,在德國,足球文化總是交流的硬通貨,再劍拔弩張的關係,一提到足球,總會有話可講。
這是傑森努力融入大眾的第一步。
但是,足球文化彷彿天生在傑森世界的對岸——人羣,碰撞,激情,歡呼。
很容易就破壞掉自己原本的規則。
怎麼辦?
於是,故事的第二個核心人物——父親,他也迎來了一場場,對自己日常生活的“反叛”。
傑森擁有非常愛他的父母,只是母親的愛,持續、疲勞且顯性。
而父親的愛,在看球計劃之前,都若隱若現。
可以説,先前的家庭有“喪偶式育兒”的傾向。
父親忙於工作,更準確地説,是他以工作來回避處理傑森的症狀。
電影中另一個細節也補充了這點:車載音箱提醒父親要“修理冰箱”,但等到下一次父母來家裏做客,冰箱還是壞的。

傑森的病就是他一直延後的待辦事項。
這對父子不曾真的靠近過,直到一場場週末球賽,父親才終於迎來了自己的“點球時刻”。
選擇面對並承受這一切時,痛苦、釋懷與靠近也都同時發生。
至少,球場上音樂響起那一刻,彼此都在被拯救。

傑森的病就此治好了嗎?
他或許會稍微適應一點這個世界。
就像一個細節。
第一次進球場,他跟在父親的身後,在被搜身檢查時,他的顱內出現了極其強烈的震盪。
而到了後來。
他走在了父親的前面,可以輕鬆接受安檢。

可即便如此。
他也無法完全接受這個世界。
所以無用功嗎?
當然不。
因為有“愛”在,這個“遙遠星球的孩子”,才不會總是自責,自己降落在了錯誤的地方。
生活不會徹底走向HE,沒人能輕鬆走出自己的電梯。
但你我共享着這場球賽,看到了最後一秒,也就已經足夠。
他一輩子可能都會那樣
困在自己的電梯裏
我們能做的只有
陪他一起坐電梯

03
所以回到開頭那個公交站場景。
如果你是圖中那位老婦人,是否會覺得兩難?
Sir也不想用這種極端情境綁架你。
但仍舊想説——
對自閉症人羣來説,環境,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其實,觀眾在看這部電影時,很容易產生一個疑惑,那就是主角一家所遇到的似乎總是“內部”問題,沒有太多社會層面的障礙,當小男孩出門在外,遭遇了困難,似乎只要説出他是個自閉症患者就解決問題了。
這對於我們來説,好像太“不正常”了。
怎麼就沒人大喊大叫,抗議着“把病人關進家裏”呢?
比如説。
在球場,傑森在人潮洶湧的站台上被別人擠到,恐慌發作,父親於是帶着他穿過人羣,進入觀眾不能進入的通道。
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不讓。
於是父親説,“我兒子是自閉症患者”。
然後他們就被放行了。

規則不是最重要的嗎?
為什麼會為了一個普通人開綠燈?
而這其中,最讓人“匪夷所思”的場景,莫過於傑森的父親辭職事件。
為了照顧兒子,父親想換個崗位。
可是呢,在這個過程中他搞砸了,於是新崗位得不到,舊崗位無法滿足照顧家庭的需求,他只好提出了辭職。
這時有意思的來了。
過了一段時間,老闆給傑森的父親打了電話。
讓他重返原崗位。
並説:
我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這樣你就有更多時間陪伴家人

老實説,Sir看到這個情節時滿頭黑人問號,這年頭還有這麼為員工考慮的老闆?這不正常吧?
但聯繫起其他人對待傑森的態度,才忽然覺得——
這不是不正常。
反而,這才應該是這個社會最正常的形態。
也就是説,所有的商業也罷,道德也好,首先得圍繞着“人”來轉,它是為“人”服務的,而不應該為了這些所謂的規則或利益,犧牲了“人”。
我們需要創造一個對“人”友好的環境。
而不是一個利益優先,或者面子優先的環境。
就拿自閉症來説。
沒錯,我們無法改變自閉症患者的言行,也無法自愈它,但我們知道,這全球1%的人不該就此被忽視,被犧牲。
他們不該畏畏縮縮地藏着角落活着。
於是我們能做的,唯有認識自閉症,理解自閉症。
就像我們尊重其他病人一樣。
我們也該尊重每一個自閉症患者,不讓他們的腦內產生過多的,與自己的戰爭。
讓他們在普通人羣體的感性星球上,找到自己的座標。

沒錯,傑森要走的路還有很長。
而在現實中,傑森父子至今仍在“反叛自己”的道路上持續走下去。
他們或許解決不了所有問題。
但至少。
力所能及的,我們可以給這些孩子們一個正常的環境。
讓他們安全的長大。

不過話説回來。
這樣的理解與尊重,説的又何嘗只是單純的自閉症呢?
這本該是一個社會基本的共識。
只不過現在。
它暫時,離我們遠了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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