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哈基米”已經淪為同時縫合抽象、反二、虐貓、鍵政的究極爛梗了_風聞
BB姬-BB姬官方账号-为游戏发声。25分钟前
真新鎮小茂 | 文
我記不清楚,這是我們第幾次聊“哈基米”相關的話題了。但我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聊起它。
因為我覺得,哈基米發展至今,幾乎成為了最能代表互聯網梗文化發展的一個詞。其實它誕生還不到1年半時間,但已經迭代了N個版本,從最初的貓咪蜂蜜之爭,變得越來越混沌,終於觸及頂峯,讓哈基米這三個字,成了雜糅所有抽象、解構、反叛、荒誕的負面情緒大熔爐。
圖源UP主@DJGenji
它複雜到,已經沒法用好梗或者爛梗進行定義了,而是萬物皆可哈基米,解構和縫合一切。比方説,對標丁真金曲的“哈基米音樂”,但少了前者對時代的批判,更接近抽象符號的大亂燉,只有荒誕,沒有意義。
再比如最近突然火起來的“哈基公式”,就是“A也要B嗎?哈基X,你這傢伙…”。別問我這東西是怎麼火的,我也不知道,更不明白有啥形而上的意義。反正就突然鋪天蓋地都是這個句式,即使如此你還是要寫文章解構嗎?BB姬,你這傢伙……
而且遠不止這些。哈基米的發展歷程和混沌程度、圍繞它的情緒衝突和意識形態爭議,都不是一兩句話能説清楚的。想要弄明白一切,我們得回到哈基米誕生的那天説起。
01
簡而言之,“哈基米”一詞的起點,是二次元企劃《賽馬娘》中角色東海帝王的一段魔性哼唱,也是日語“蜂蜜水”的諧音。後來B站UP主“京橋剎那”將這段旋律和《CLANNAD》的BGM《兩個笨蛋》融合,創作了“哈基米哈基米我那類擼多”的鬼畜神曲。
哈基米源自二次元,但真正出圈是在抖音。被用來搭配萌寵視頻後,許多“現充”誤以為哈基米是日語中可愛小貓的意思,引發了賽馬娘粉絲的不滿,認為這是“爛梗入侵”,試圖搶回哈基米一詞的定義權,最初的爭議也由此而來。(我們之前寫過文章)
先説我自己的觀點。我覺得哈基米能不能等於小貓,是一個沒法定義對錯的事情,就算你指責我一百句“理客中和稀泥”,我也堅持這麼説。原作粉絲不喜歡自己的梗被濫用,屬於人之常情,也有權利提出不滿。但互聯網用語的演變與異化司空見慣,哈基米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只要不涉及侮辱,通常就無傷大雅。
比起對錯,更值得一提的,是圍繞哈基米的一系列爭吵和話語權爭奪戰。當時許多網友給哈基米貼上年度爛梗的標籤,總結主要是“三宗罪”——抖音出身、日語空耳、現充濫用,核心是現充和二次元的對立,和二次元羣體的交流空間被進一步擠兑,主要都源於誤會,而非主觀的惡意。直到亞文化羣體中的樂子人嗅到了其中的火藥味,開始在中間拱火,並以哈基米為基礎整出一系列爛活,開始將梗推向抽象的懸崖一去不復返。
相關話題我們之前同樣也聊過,這裏就不再多言,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一根華仔”的節奏事件(我們之前也寫過文章),大概是一些抖音、B站UP主們,通過AI配音和鬼畜混剪,將哈基米與賽馬娘、各種抽象爛梗結合,形成“越離譜越火”的傳播效應——當然,此事激發了賽馬娘粉絲更激烈的反抗和不滿。
這些事情將哈基米帶入了更加混沌的亞文化圈層,對賽馬娘相關素材,進行解構和鬼畜化的“哈基米文化”和“哈基米音樂”就此應運而生。而它們背後的情緒,相比起單純的蜂蜜水之爭,也更具火藥味和侮辱性。
另外還有個值得一提的小插曲——“歐金金起義”。去年4月份,歐金金這個詞突然出現在很多小紅書的帖子裏,而且和奶茶高度綁定。按照只因=雞,哈基米=小貓的邏輯,歐金金的意思自然就是奶茶了。
然而問題是,歐金金是日語“オキンキン”的中文諧音,意為男性生殖器官。
所以純粹是反串哥在釣魚,想復刻一波哈基米節奏。不知道是出於報復心態,想讓現充們也體會到自己的痛苦,還是單純利用信息差整蠱?我覺得大概率二者都有。
我得再重申一遍我的觀點:將哈基米誤讀為小貓,指代的仍然是世界上可愛、美好、值得喜愛的事物,其情緒是正向、上揚的,只是一場誤會;而將歐金金異化為奶茶,意圖不用多説吧。二者性質完全不同,根本就不是以暴制暴,而是別人誤會了你,你反手扇TA一巴掌,是不能放在一起比較的。
所以很快,釣魚哥發起的歐金金起義就被撲滅了。同時你也能看出,“哈基米原教旨主義者們”發起的一次次反撲,不論手段是否正義,在數量更龐大的現充羣體和樂子人面前,都顯得綿軟無力,被一次次輕鬆化解。
然而仇恨的火苗不會消失,只會在心裏越埋越深,為建立起一個更龐大的復仇帝國播下了種子。
02
同樣在去年上半年,B站、貼吧等平台上,開始病毒式傳播起了名為“愛貓TV”的網絡亞文化。當然,就和素食吧沒有真正的素食主義者一樣,愛貓TV裏,也沒有人真正喜歡貓。
因為愛貓TV的本質,都是些貓咪受傷、被虐、甚至死亡的殘忍獵奇向視頻,尺度可能會引人不適。所謂“愛貓TV”,就是個規避審核和反向諷刺的詞。
我不喜歡這東西,這一部分我儘量少放圖
但這些視頻都是在正規平台上發佈的,因為愛貓TV的內容非常雞賊,其實並不是人類主動虐貓的視頻,不包含人類的主觀惡意,而是貓自己作死或不幸。比如貓咪痛毆鏡子裏的自己、在高樓邊緣掉下去、流浪貓被野獸捕食等。
愛貓TV的作者們還會將視頻內容進行加速處理,配上加速版《See You Again》或者哈基米鬼畜音樂。所以這玩意的本質還是地獄笑話,只不過,玩梗對象從科比、霍金、五條悟變成了貓咪。而他們厭惡的對象,除了貓咪以外,還有另一羣思想完全對立的“愛貓人士”。看似是貓的問題,實際上還是人的問題。
前兩年,關於如何處理流浪貓的話題引發了越來越多的討論,支持暴力撲殺、温和安樂死、捕捉絕育、平等關愛的都有。但網絡總是會放大最極端的聲音,無論它是否代表大多數人。比如“街貓APP”事件,就將“極端愛貓羣體”帶上了大眾輿論的風口浪尖。
街貓APP是前年上線的一款產品,號稱自己是“科學關愛流浪貓的平台”。他們的項目簡單來説,就是在各處投放貓屋吸引流浪貓入住,用户通過付費,就能投放貓糧飼養貓咪,還內置了攝像頭能夠拍下流浪貓進食和生活的畫面。公司也會將一部分利潤,用於流浪貓的捕捉和絕育。
這乍一看是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但實際上捅出了巨大的簍子。定點投餵反而導致流浪貓數量激增,遠比街貓APP絕育的數量要多;貓屋配備的攝像頭和定位功能被指泄露用户信息,甚至被虐貓者利用定位實施直播虐待行為;此外,貓屋的投放處形成了明顯的流浪貓聚集區,噪音擾民、貓咪傷人事件數量陡增……
這種環境,依然有一部分“極端愛貓人士”堅持輸出觀點,自然招致了輿論的反感和反彈。這羣愛貓人士當然是自私的,他們以“博愛”之名,只顧自己喂得開心,卻全然不顧其他人的感受。這並非真正的博愛,只是一種高高在上的自我滿足,愛的是鏡子裏的自己。
這種背景下,“愛貓TV”便應運而生。另一羣“極端反貓人士”想到了用魔法打敗魔法的方式,他們將自己的反貓思想,和抽象解構主義結合在一起,於是,巨量的“愛貓梗”被創作了出來。
比如,他們從“自稱外公被貓抓傷,16歲少年用弓射殺小區流浪貓”的新聞中,解構出“我也要選韋魯斯射殺貓咪了”。或者“今天早上我把哈基米泡在開水裏了”,你也不知道對方是真的在虐貓,還是泡了一杯蜂蜜熱水。
這就是解構主義的威力了,它明明有強烈的惡意,又能通過自圓其説,把血腥負面的一面強行解構掉。想要譴責他們,愛貓TV的觀眾也可以用“我只是在玩英雄聯盟/喝蜂蜜水”來糊弄過去。這明顯是藉口,但你沒有確鑿理由反駁他們。
愛貓TV確立了他們的立體防禦,便開始更加肆無忌憚地玩梗。當然,他們也同樣是自私和極端的,他們不做任何有益的事情,不解決任何問題,只不過是站在“以人為本”的政治正確旗幟下,無差別宣泄自己心中的暴力和仇恨罷了。
不過説了這麼多也該回歸主題了,愛貓TV的流行,和哈基米梗有什麼具體聯繫?
答案是從最開始,二者受眾的重合度就很高。兩種亞文化的產生、發展和流行,也是相輔相成,互相成就的。
愛貓與反愛貓之爭,往早期可以追溯到百度神奈川衝浪裏吧(簡稱神吧),他們的前身,是抽象TV、修車TV和帶秀TV殘存的抽象遺孤。神吧也是最早的愛貓TV發源地,早期在愛貓派與反愛貓派之爭以愛貓派勝利之後,這裏成為了失敗方發泄虐貓的集合。
23年到24年間,哈基米一詞的濫用,加劇了亞文化羣體和愛貓人士之間的對立和衝突,使得網上關於貓的矛盾更加突出。無論是樂子人,亦或者一些哈基米原教旨主義派都加入了戰場,他們帶來了大量的哈基米BGM當作愛貓TV的背景音樂,以及針對視頻中貓咪行為的哈基米文字梗。
這是一隻失去了右邊前肢的貓咪
造成的結果是,這羣人塑造了一種全新的哈基米文化。他們將哈基米和虐貓、壞貓、殘忍、獵奇等意象強行綁定在了一起,讓這個詞漸漸從一個愛稱變成貶義了。
改變不了哈基米=貓的現狀,就徹底毀掉它。
某種程度上,這些激進的原教旨主義派確實達成了目的,阻止了哈基米=貓的濫用,卻是以自爆卡車的形式,以傷害所有人為代價的。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要折斷所有人的雨傘,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03
不等於蜂蜜,也不等於貓,現在哈基米到底是什麼呢?可能也沒人在意了。它終於淪為了一個純粹的意象,一個能塞進任何東西的爛梗,一場純粹的解構主義狂歡。
在亞文化網站“電棍wiki”查詢哈基米音樂詞條,你能找到一大堆和賽馬娘有關,但也和賽馬娘無關的相關素材。除了前面聊到的愛貓TV,你還能看到豌豆笑傳、踩踩背(CCB)、動物園文化、叮咚雞等莫名其妙的詞條。
我們舉幾個例子介紹一下。《豌豆笑傳》是袁偉江發佈在雜誌漫畫party上的搞笑漫畫,因為包含大量低俗梗和地獄笑話,在多年來飽受爭議。後來,有一位叫栗瑞明的老師將《豌豆笑傳》製作成Flash動畫上傳到網上,以現在的眼光來看,更是依託答辯,反而因為過於生草,如今變成了抽象梗。
動物園文化,則是指圍繞電棍(猴)、炫狗(狗)、山泥若(豬)三名主播形成的亞文化圈子。光是這三人身上的梗,我們都水過N篇文章了。
至於叮咚雞……額其實這是個鑑證梗,為了BB姬和每一位小夥伴的身心健康,這裏就不做過多介紹了。
所以這些東西,又和哈基米有什麼關係?説白了,內容沒多少關聯性,只不過它們的製作者和受眾都高度重合。只要作者和觀眾覺得一個作品是哈基米作品,那這個作品就是哈基米作品。
此外,哈基米音樂也融入了許多短視頻的赤石梗,比如“胖寶寶胖寶寶”“時代少年團我們喜歡你”“我是毒液我是毒液”,表現形式堪稱互聯網大雜燴。哈基米脱胎於賽馬娘,但早已不等於賽馬娘,而是成了更廣泛的亞文化載體,一切好的壞的私人的活全家的東西都能統統塞進去。
最近出現的哈基公式,同樣是徹底的解構主義狂歡。沒有一個科普視頻,能真正説清楚它為什麼火,因為它火了,所以它火了,大家覺得這個梗很有意思,答案也只能是這樣。
最早應該出自火影忍者的中忍考試
哈基米的本質,是亞文化對主流語言的解構與重塑。從單純的翻譯誤會,演變為二次元和現充的對立;再被反叛者推向更荒誕的境地,淪為抽象、鬼畜、反二、虐貓、鍵政愛好者混戰的兵家必爭之地;如今徹底變成無規則無秩序的解構主義大舞台,成為一場全民參與的符號狂歡——這就是被人嫌棄的哈基米的一生。
而哈基米的故事,展現了網絡傳播的終極奧義——混沌美學。經過重塑,信息中原本的主體喪失,新的主體將會取而代之。這個過程可能會迭代許多次,最終變成爹媽不認的樣子。
或許,這場爭議本身才是互聯網文化最真實的註腳——梗的終點,不是正確,而是快樂與混沌。這種傷害不再有具體性,無法被準確描述和概括。它具有毀滅和啓示的雙重意向,像一尊喧鬧、怪異,但又垂死的巨人。
亦是如此,哈基米從未死去。它終將踏上無數前人的道路,鬥爭致死,歸於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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