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魔童到覺者:《哪吒2》中的“空性”啓示與執念消解之道_風聞
0林鼎盛-2小时前
在《哪吒之魔童鬧海》(以下簡稱《哪吒2》)的奇幻世界中,哪吒的逆天之路不僅是一場視覺盛宴,更是一場關於“執念”與“空性”的哲學思辨。影片以哪吒與敖丙的共生衝突為表,以五行生剋的宿命邏輯為裏,最終指向一個超越傳統神話框架的核心命題:當心力不足時,如何以“空性”智慧破除執念,在無常中重構自我?

一、執念的具象化:哪吒的困境與時代的投影
《哪吒2》中,哪吒的“魔童”身份被賦予了多重隱喻。他既是火元素的狂暴化身(三昧真火),又是土元素的頑固象徵(土遁術),這種“超雄體制”暗合了當代人常見的執念模式——對身份標籤的固化認知。影片開篇,哪吒因肉身與魂魄的割裂(敖丙魂魄的意外附體)陷入自我認同危機,這正是執念產生的典型情境:當個體將“我”等同於某種固定屬性(如力量、地位、血緣),便會在變化中產生撕裂感。

導演餃子通過哪吒的“不反思”人設,刻意放大了執念的破壞性。與好萊塢英雄的成長弧線不同,哪吒始終拒絕收斂本性,甚至在崑崙試煉中變本加厲地放縱力量。這種反傳統的敍事設計,恰恰揭示了執念的本質:執着於“我應如此”的預設,實則是對無常的抗拒。正如現實中人們沉迷“爽文”邏輯,試圖以固定套路對抗生活的不確定性,最終卻陷入更深的焦慮。
二、空性的覺醒:五行生剋與緣起性空的共振
影片對“空性”的詮釋,潛藏於陰陽五行的重構中。傳統五行學説強調生克關係的確定性(如水克火),而《哪吒2》通過哪吒融合火、土、水三行之力,顛覆了單一屬性的宿命論。蓮藕化身(木屬性)作為媒介,讓本應相剋的水火達成共生——這一設定正是“緣起性空”的視覺化表達:萬物本無自性,其存在與性質皆因緣和合而生。當哪吒不再執着於“魔童”或“救世主”的標籤,轉而接納元素的流動性時,他才能真正駕馭力量。

這種哲學映射在反派申公豹的悲劇中更為深刻。作為“小鎮做題家”的隱喻,申公豹執着於通過木屬性修煉突破出身限制,卻因盲目遵循闡教的晉升規則(金屬性秩序)而墮入歧途。他的失敗印證了《金剛經》的警示:“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將緣起之法錯認為永恆真理,正是痛苦的根源。
三、破執之法:從“對抗天命”到“重構因緣”

《哪吒2》的高潮場景中,哪吒以三行融合之力擊碎天劫,其內核並非簡單的“逆天改命”,而是對“空性”的終極實踐。天雷作為天道規則的具象,本質上是固化因果律的象徵。哪吒的破局之道在於:不再對抗規則本身,而是重構規則的生成條件。這與佛教“緣起法”的智慧不謀而合——痛苦源於對“果”的執着,解脱之道在於覺悟“因”的無常性,並主動培植新緣。
影片中“混元珠”的設定進一步強化了這一邏輯。混元珠分裂為魔丸與靈珠的過程,象徵二元對立的誕生;而哪吒最終融合二者的力量,則暗示真正的自由源於超越對立、接納混沌。這種“空性”視角下的成功,不再是戰勝某個具體敵人,而是通過理解關係的流動性,在變化中找到新的平衡點。
四、當代啓示:在不確定中培育心力
《哪吒2》的票房奇蹟(累計超百億元,位列中國影史榜首)與其哲學內核形成微妙呼應。導演餃子團隊閉關五年的創作歷程,本身便是對“空性”的踐行——不執着於前作的成功範式,而是以“工匠精神”重構創作因緣。這種“耐得住寂寞”的堅持,恰是破除“速成焦慮”的良藥:當個體放下對結果的執着,專注於當下因緣的培育(如技術打磨、敍事創新),成功反而會作為副產品自然顯現。
對於觀眾而言,哪吒的覺醒之路提供了一套應對現實困境的心法:

解構標籤:如哪吒剝離“魔童”身份,認識到自我是流動的緣起集合;

接納無常:如敖丙從龍族宿命中突圍,理解“水”既可困縛亦可滋養;

重構因緣:如李靖夫婦從“規訓者”轉變為“守護者”,以新關係模式化解代際衝突。
結語:在破碎處見圓滿

《哪吒2》以哪吒擊碎天劫的壯麗場景收尾,破碎的雷光中浮現出分形幾何的曼德博圖案——這一數學上象徵“無限複雜性源於簡單規則”的意象,恰是“空性”的最佳隱喻:世界的本質並非我們固守的某個答案,而是永恆變化的可能性。當個體學會在心力不足時“放手”,讓執念如天雷般碎裂,便會發現:真正的力量,始於對“空”的領悟。

正如影片結尾,混元珠的混沌之力重新瀰漫宇宙,這不是秩序的終結,而是新生的起點。在緣起性空的智慧中,成敗得失皆成幻影,唯有無常中的創造,才是永恆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