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詩詩演高智商犯罪?我不信_風聞
Sir电影-Sir电影官方账号-37分钟前
作者 | 毒Sir
本文由公眾號「Sir電影」(ID:dushetv)原創。
古裝懸疑,全員惡人,高智商對決。
本來是一部國產待爆劇。
但上線後,差評都齊刷刷指向了女主。
冤嗎?
嗯,説的就是——
掌心

劉詩詩+竇驍,熱度一直居高不下,隔幾天就會衝上熱搜。
但和大部分口碑兩極的作品類似,豆瓣一直沒有開分。
之前Sir的期待值來自於,拍過《唐朝詭事錄》的導演柏衫。
這回的《掌心》和《唐詭》,雖然不是同一個故事宇宙,卻使用了相似的文化背景,甚至接近的時代元素——
一個女皇在位,前朝禮(李)家與本朝伍(武)家,在朝堂爭權奪利的時代,主人公同樣有大理寺身份,故事也同樣以偵破命案展開。
但細看,不論是劇集的設計,還是故事的內核,又大不一樣。
追着看了十多集Sir才敢確定:
劉詩詩確實拖了後腿。
但《掌心》好像在玩一個很新的東西。
01
劉詩詩的演技還是進步了。
只是進步得……
不明顯。
就是那種你能看出來她在演什麼,但是又無法被她帶入戲。
這是她遭遇刺殺時的表情。

這是她被污衊下獄後表示冤屈的樣子。

這是她被挾持被威脅的樣子。

而這是她劫後餘生後的樣子。


這次她演的是一個歷經千帆,身世悲涼的“巫女”。
可看起來,依然像是那個上課愛走神的學生。
眉眼不能説一動不動。
但雙眼常常缺少聚焦,神態也過於平緩,好聽點叫符合角色心境,有着一直強大平淡如水的出離感。
難聽點就是依然端着。
當然,在劇中她也並非一直如此。
比較靈動的展現也有,如被包圍後的驚嚇,和在男主面前撒嬌俏皮。


但相對於她過往的角色。
《掌心》裏的劉詩詩,演法上沒有大的不同。
考慮到角色本身提供的發揮空間,這一回可能連進步都算不上。
也因此,當劇集破圈上熱搜,演員的不足被各種放大。
才連使用原音這種本該有的加分項,在評論區裏也遭到了不少網友的吐槽。


但拋開劉詩詩的演技。
《掌心》原本有爆款的條件嗎?
很抱歉,它也不太可能複製《唐詭》的成功。
02
劇情的設定其實就一句話:
古裝女子抱團復仇劇。
包含了各種流行元素:女性,權謀,懸疑,反轉,黨爭,爽劇……大致風格從第一集就可以歸納:
女主葉平安(劉詩詩 飾)是一個心理醫生,掌握了催眠和窺夢的技能,一開場就被很多民眾視作巫女驅趕,但也意外得到了一位路過官員的賞識,邀請她去看病解夢。


可沒曾想,她卻捲入了軍餉貪墨的案件,還成為了殺害這位官員的嫌疑犯。
也因此,葉平安結識了負責此案的大理寺官員元少城(竇驍 飾)。
同樣因為窺夢之術太出名,獄中的葉平安受到了女皇(陳瑾 飾)召見,葉平安與元少城兩人奉皇命在一天之內共同偵破此案。

到這裏,可以説還是破案劇的常規套路。
結果,在第一集結尾全部推翻——
從被邀請看病,到被抓下獄,再到被皇帝召見,最後參與軍餉案,原來都是葉平安精心設計好的局。
包括但不限於,下毒讓官員生病,設計與官員的偶遇,傳播巫女名聲,最後獲得查案資格……

背後,是一整個復仇女團:
葉平安,丹心,採蓮,顧二孃,霓裳。
她們都與一樁陳年舊案有關:十幾年前,通泉縣多名民女被當地權貴囚禁強姦拐賣,而負責調查的御史卻反被污衊,滿門抄斬,幕後真兇直指京城的大人物。

十多年後,葉平安要帶着案件的受害者,回到京城復仇。
軍餉案,就是葉平安以身入局,展開復仇計劃的第一步。
可以説,僅僅從前幾集看,《掌心》對得住它所宣傳的部分高能口碑——
人均八百個心眼子,劇情層層反轉再反轉。
劇中反派看起來毫不降智。
比如葉平安給官員看病,對方怕被窺破心事,拿着匕首準備隨時動手,但被葉平安言語間化解,就在觀眾以為沒事的時候,葉平安剛出門,官員派出的殺手就尾隨上門滅口。

尚書海宜平,前邊剛剛幫葉平安解圍,還因為葉平安診療妹妹的自閉症對她禮遇有加,但暗地裏也不忘用印記去試探葉平安的真實意圖,一發現不對,前邊二人相處得再和諧,他也暗地裏下令把葉平安處理掉。

更別説元少城一開始和葉平安的關係,也是有利則幫,有害則賣,毫不相欠。
嘴上的形容也是騙子,毒蛇。


開場案件裏的角色,狠起來都不拖泥帶水。
反轉設計也是儘可能做多做足,很多時候,不到案件結束,根本不敢説故事進展已經停止。
讓很多觀眾為此買賬:
案中案中案,局中局中局。
但《掌心》的問題,也出在這些地方。
過去説為了醋包餃子。
但這一回,《掌心》卻是為了醋,把餃子餡兒都快扔了。
03
雖然打着全女團復仇的旗號,案件受害者也大多是女性,但《掌心》本質上是一個性轉版的男頻式爽文。
它把男頻典型的爽點,都安排在了女性角色上——
開局卑微。
一路逆襲。
入主朝堂。
主角葉平安的設定一出場就是智勇雙全,以身入局的幕後操控者。
女團成員的能力也是各個拉滿——
丹心擅長偽裝,採蓮擅長馴獸,霓裳在青樓裏打探消息是一把好手。
也因此,在劇中主角團才可以挫敗那些身居高位,樹大根深的高官顯貴,一步步深入到當年案件的真相。
但如果稍微細究。
不論是葉平安,還是主角團的其他成員,大都是設定先行。
比如她們是如何學到的本領,如何聚到一起,相互之間又有怎樣的羈絆,《掌心》目前的展現都比較潦草,而劇中的呈現方式,明明是女性互助,卻有了一層“油膩感”。

葉平安拍丹心的屁股打趣。
丹心和葉平安同牀。

霓裳和葉平安的互動。
相比於傳統的姐妹情深,《掌心》裏的這些更像是姬情挑逗。
而劇中的反轉,看似精彩。
但大部分細究,也都是“如轉”——
好的故事反轉是什麼?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要鋪陳細節,寫草蛇灰線,增加台詞引申義,尤其是,做到呈現給觀眾的信息量,儘可能對等。
這樣才能在反轉刺激的同時,還能邏輯通順,意味深長。
但《掌心》的做法非常簡單粗暴。
舉個例子。
開場鄭元案件中,鄭元的下屬來給元少城報信,元少城在收到信,反覆跟對方確認沒有被跟蹤後,突然出其不意,一刀殺死來人。


這場戲展現元少城的陰鷙與野心,因為他隨後拿此人做了投靠boss的投名狀。
但。
後邊的反轉裏説,元少城是發現了有人在偷窺,所以他用帶血的匕首刻意演了一出殺人的戲,並沒有殺人。
看似是補全了元少城的正義和智慧人設。
但稍微細想一下,他之前並不知道會有人上門報信,他們説話時也沒有開窗,他又是如何發現有人在偷窺的?而那把按一下就會飆血的匕首他難道是時刻帶在身邊,隨時在準備演戲?

很難細想。
還有主角團們識破計謀的方式,大部分也是來自巧合。
比如葉平安發現刺客身份的方式,是躲起來聽殺手們背後議論。
比如葉平安被抓後傳遞出信息的方式,依然是其他人聽到了官差在背後的吐槽聲。


簡單的偷聽,就能獲得關鍵信息。
這種經不起推敲的設計,只能給觀眾帶來一些“爆米花式”的刺激。
而劇中的那些局中局、案中案,大都也是編劇站在上帝視角,在反轉發生後進行的賽後解説。
換句話説,《掌心》能帶給觀眾的爽感,不是主人公的成長變化,轉變的心路歷程,甚至不是復仇。
而是刺激本身。

一開場交代了時代背景,女皇登基在位,有清除弊案的野心,這才讓葉平安們決心抱團復仇。
劇集為此鋪墊了禮伍黨爭的大背景,塑造了杜梁這類中層官員,海宜平這種高級官僚,以及梅相這種朝中大佬。


相比於對主線元兇的復仇。
這些朝中巨擘所代表的當時巍峨參差的(男性)權力秩序,才是主角團復仇路上的最大阻力。
這也是《掌心》一開始範起得足夠高,足夠精彩的地方——
女性抱團復仇,不僅是女性反抗壓迫,更是弱者向強者揮刀。
但緊接着故事浮躁了起來:
元少城作為大理寺寺丞,在查案過程中,卻被户部郎中杜梁輕易綁架,拷打,險些喪命。

前腳剛被皇帝封掌心使的葉平安,後腳就因為嫌疑,可以被酷吏關進獄中酷刑折磨。

包括後邊的禮宗旭作為無官無權的閒散宗室,也可以對元少城這個大理寺少卿,打殺起來毫無顧忌。
這些為了激化矛盾衝突的設計,讓前邊用心構建的皇帝,朝堂,黨爭,外交,乃至正當的司法程序,看起來就像是開玩笑一般。
民不像民。
官不像官。
強者可以對弱者無限制凌辱,弱者要如主角團一樣靠開掛完成反殺。
可要知道,劇中女子抱團復仇的目的,是翻案。
但翻案本身最難的,不是找到元兇。
而是“名正言順”,是讓真兇“伏法”。
最明顯的對比案例就是,同樣是爽文的《琅琊榜》,為了翻案,給主角團開了多少金手指,花了多長的鋪墊,才最後換來了一句元兇梁帝當眾狡辯,讓他眾叛親離,無能狂怒。


但《掌心》卻在破壞這種儀式感。
讓位給了“反轉”,一切為了“刺激精彩”。
為此可以讓故事更慘烈,讓情節更狗血,編更大的局,死更多的人,都無所謂。
而這不僅弱化了女性抱團反抗的主題,更是削弱了為了復仇打造的悲情底色。
產生這種偏轉的原因,恰恰是因為《掌心》相對於女性元素,對節奏爽感過度追求。
強刺激,強反轉,而忽略掉了情緒鋪墊,故事邏輯,哪怕按《琅琊榜》的模式,都還處在前期開掛的階段。
這當然不能説不精彩,不好看。
但總歸是為了這些設計,拋棄了這個故事更有價值的元素。
所以Sir説《掌心》在玩的是一個很新的東西。
但,新在哪呢?
短劇。
一個設計最能體現——劇中常常會使用大量的BGM來推情緒。
主角團遇到危險的時候會用。
故事發生反轉的時候會用。
角色間產生衝突的時候會用。
男女主有拉扯的時候,繼續用。
這個做法就是創作者從近些年流行的無腦短劇中汲取的營養。
情節的力量,情感的分量不夠,就靠BGM,靠音量來湊。

似乎只要把情緒堆上去,觀眾自然就會被感染,從而忽略掉邏輯bug。
這就是這類創作上的一種投機和取巧———
不在乎創作本身,而是選擇無限迎合觀眾的感官刺激。
某種程度上説。
《掌心》和《唐詭》有相似的地方。
在宏大視角下,用案件,寫出真實的人物困境與感情連接。
比如《唐詭西行》裏的仵作案,驚悚的風格,曲折離奇的案件線索,但落到最底層,是丈夫對妻子的款款深情,是仵作對職業,對於工作原則的無上信仰。

直接戳中了不少觀眾。

但到了《掌心》,這種打動人的情感,被抽離為更抽象的階級差異,與更俗套的痛苦。
比如元少城與他出身的邙溝賤民羣體,對於身份被歧視的痛苦。
比如貫穿全劇的案件裏良家婦女被拐賣囚禁暴力侵害的事實。
同樣是困境。
但卻失去了真正能夠擊穿人心的地方。
這樣,哪怕它聲量再高,話題再爆,再有人為此追捧和喜歡。
在這種拍法下,也不過是創作者給觀眾上強度刺激出的多巴胺。
演員不是《掌心》的問題。
一味迎合觀眾的情緒,丟了作品本身的生命力。
恐怕才是在觀眾的心頭,竭澤而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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