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手”“雙十一”“砍一刀”，中國二十年網購奇妙變遷_風聞

作者 | 大象

來源 | 大象放映室

2003年5月11號，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日子，49歲的俞紹芳坐在自家電腦前百無聊賴地瀏覽着網頁，他是福建永安縣裏最早接觸互聯網的一批人，而他上網的理由也很簡單，就是要在線上推廣自己的店鋪。

在瀏覽網頁的過程中，他偶然間看到一則醒目的橙色廣告，一個叫“淘寶”的電商平台承諾三年內開店免費。俞紹芳一下子來了興趣，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註冊流程。

當時的他並未意識到，他是淘寶上線以來第一位註冊商家，從淘寶、京東再到拼多多，今天我們來聊聊——

電商，在中國二十多年的發展歷程。

看它是如何徹底改變了我們的生活習慣和社會形態。

俞紹芳註冊成功時，另一羣人正興奮異常，他們就是遠在杭州，由馬雲領銜的阿里巴巴團隊。

2003年5月10日，在非典疫情的重重陰霾之中，歷經五個多月開發的淘寶順利上線。

打一開始，馬雲就確立了淘寶的免費開店戰略，與彼時收取佣金的電商巨頭ebay差異化競爭，精準吸引了像俞紹芳這樣的個體户。

他們在天涯、貓撲、凱迪等BBS論壇上投放廣告，與一些活躍的達人合作，獲得了不俗的曝光度。到2003年底，淘寶個體賣家已有數萬人，其中包括一些出於興趣兼職開店的年輕人，全年交易額也達到了3400萬元。

某種意義上，我們可以將淘寶誕生的2003年，稱為中國的“電商元年”。之所以這麼説，並不是因為此前沒有電商企業，而是在這一年經典的電商交易模式才得以確立。

在淘寶之前，1999年成立的8848網被視為電商平台的先驅，短暫地閃耀光芒。而同年成立的易趣網，曾是國內最大的在線交易社區。

2003年，在被美國企業eBay 收購後一度佔據中國市場份額的 70%，在“初生牛犢”淘寶面前猶如一頭巨象。

但在中國電商發展史上，8848和ebay更像“史前生物”，它們難以擺脱彼時線上交易普遍存在的痛點——

信任壁壘和溝通障礙。

在當時，相比於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線下零售，線上交易的買賣雙方，資金安全都很難得到保障，而且交易流程十分繁瑣。買家如果要在網上買東西需要跑到銀行或者郵局匯款，轉賬後遲遲不發貨或者貨不對板的情況時有發生。

2003年，即使是在支付體系已經相對完善的美國，因網購而被騙的消費者的平均損失也達到了293美元。另一方面，如果以貨到付款的方式結算，對商户來説則存在被白嫖的風險。

其次，在線下購物，買方和賣方可以即時溝通，討價還價。但在線上，交易雙方通常採用郵件往來，溝通效率非常低下。

那怎麼解決交易中溝通和信任的痛點呢？

2003年10月，支付寶上線，創造性地引入了第三方擔保的概念。

買家向支付寶打款後，賣家發貨，等到確認收貨後，第三方賬户才會把貨款打給賣家，變相實現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當然，這也意味着無數賣家的信用風險轉移到了淘寶自己身上。

監管缺失、身份待定乃至非法集資，種種標籤讓彼時馬雲承受着巨大的壓力。為此，他甚至一度表示，如果要有人去坐牢，我去。‍

在引入擔保交易之後，到了2004年，淘寶又進一步推出即時聊天工具“阿里旺旺”。從此，交易雙方可以在淘寶平台即時交流，像在線下購物一樣諮詢、砍價和推介，諸如“親”這樣的用語由此誕生，在後來普及到全網。

通過這兩大工具，淘寶成功地將線下集市搬到了線上，以支付寶解決付款問題，以阿里旺旺提升溝通效率。由此，電商在中國市場的經典模式初步確立。

對比之下，2005年eBay才開始與國際著名支付工具pay pal對接，但由於不支持人民幣結算，而且賣家收款無須買家確認，用户顧慮無法消除。與此同時，由於忌憚買賣雙方私下溝通，繞開平台交易，導致佣金收入的流失，eBay即時溝通服務的優化，始終裹足不前。

到2005年底，淘寶上的在線商品數量突破700萬件，全年交易額迅速突破了80億元，佔據中國C2C市場近70%的份額，易趣eBay從此失去了領頭羊的地位。

馬雲對阿里做電商有着充足的信心。他判斷：中國電商在個人消費領域的潛力還遠未釋放。一方面，中國網民人數仍在保持高速增長。另一方面，在中國這座夜以繼日運轉的“世界工廠”裏，有不少廠商空有貨源，卻找不到穩定、廣闊、便捷的銷售渠道。一旦通過互聯網平台將它們電商化，無疑將迸發出巨大的能量。

事實如他所料。

2007年，淘寶業績達到433.1億元，佔C2C市場份額86%。而昔日的巨頭易趣eBay只剩下6.6%，相當於淘寶的零頭。

一統C2C江湖之後，淘寶終於迎來了它的盈利時刻。

從2008年10月起，先後推出了搜索廣告、展示廣告等多項增值服務，通過競價排名、首頁banner露出、外部網站投放等多種形式，將五年時間累積下來的C端流量池一朝變現。到2009年年底，淘寶首度實現盈利，交易額達到2083億元。

短短四年時間翻了25倍，一時風頭無兩。

那是互聯網企業野蠻生長的時代，在淘寶迅猛發展的同時，中國各大電商企業也在拔地而起。

1999年上線的當當網以賣書起家，原本只是一家小小的夫妻店，但在此後幾年先後獲得多輪投資（IDG集團、盧森堡劍橋投資、日本軟銀等機構），開始持續擴張。

2004年2月，噹噹網開始涉足各種日用品的網上零售。同年，京東商城上線，起初專賣電子產品，兩年後的2006年，劉強東第一次接觸風險投資，今日資本的創始人徐新問他——

“你要多少錢？這個項目我投了。”

劉強東試着説：“兩百萬美元就可以了。”

徐新聽完説：“200萬能幹啥？我給你打1000萬。”

第一次拿到這麼多錢的劉強東，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要做——

倉配一體的物流體系。

用極致的物流配送服務，來樹立京東的口碑。

隨着互聯網的持續普及，除了噹噹和京東，以蘇寧為代表的一批傳統零售行業巨頭也開始轉戰電商。‍

它們憑藉線上線下互補的銷售模式，在短短數年間實現了快速擴張。就這樣，各大企業、資本的推動下，迅速跑馬圈地。

而與淘寶不同的是，這些電商平台共同的特點是——

B2C。

如果説C2C就像線下零售中的農貿市場，通過收取攤位租金、廣告費用進行流量變現。

B2C的盈利模式類似線下零售中的大型商超，遵循低買高賣的傳統商業邏輯。從供應商處批量進貨，再通過線上渠道賣給全國各地的消費者，其中的差價就是利潤的來源。‍其核心競爭力在於供應鏈水平，它需要精幹的採購團隊、高效的物流體系，來保證價格、品質和服務的競爭力。

比如，以圖書零售起家的當當網，其買手團隊大多是出版社的資深編輯，對圖書市場獨具慧眼。

又比如，以3C產品和大家電零售起家的京東商城，針對這些商品客單價高又易損怕摔的特點，耗巨資自建物流體系，提出“24小時達”戰略。

相比之下，這些都是淘寶的弱勢。

當時，在淘寶上能買到的產品，不少是水貨、假貨或者殘次品，售後服務也頗多爭議。幾次交易下來，消費者的信任很快就會消磨殆盡。‍

對此，馬雲和阿里巴巴有着清醒的認識，為了應對來自中國同行們的挑戰，2008年4月，醖釀半年之久的淘寶商城正式上線，這也就是後來的——天貓。

這一攪局者的入場，將拉開雙十一狂歡盛世的帷幕。

打一開始，淘寶商城就對商家資質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只有品牌擁有者，品牌授權的經銷商和分銷商才能入駐。但許多品牌的入駐熱情並不高，消費者幾乎分不清淘寶網與淘寶商城的區別。壓力之下高層走馬換將，時任淘寶CFO張勇臨危受命，出任淘寶商城總經理。

為了打破僵局，張勇受國外“黑色星期五”促銷活動的啓發，決定搞一次五折大促銷，以此吸引流量。思來想去，團隊決定把活動時間定在了每年的11月11號。

“要不就在11月11日吧，光棍節，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忽悠他們上網來購物。”

於是，雙十一誕生了。

為了壯大活動聲勢，張勇團隊挨個聯繫品牌商家，但許多商家一聽是五折銷售，覺得他們應該是瘋了，果斷拒絕了邀請。甚至直到雙十一前夜，還有參與的商家臨時反悔退出。最終，張勇團隊只拉到了李寧、飛利浦等27家品牌參與。

因此，他一開始就對活動沒抱太高的期望，一大早就出差去了北京。

2009年11月11日，0點鐘聲剛剛敲過，淘寶商城事業部裏只有十幾名員工在值守。但在網絡的另一端，消費者將信將疑地進入活動頁面，發現無論什麼品牌，真的都是全場五折，一下子激發了他們的購物熱情。

一單、兩單、十單、一百單，品牌方的庫存在不斷減少。

到了中午時分，有許多參與活動的品牌商打來電話，希望能將商品從活動頁面下架，因為它們倉庫裏的備貨已經賣得一乾二淨。很多商家只好臨時到線下店補貨，甚至出現董事長批條子緊急調貨的現象。

最終這次活動取得了5200萬元的交易額，相當於淘寶商城平日交易的十倍。

興奮的團隊決定拍照慶祝，跑去打印機打印了5、2和好幾張“0”，大家排成一行，數來數去好像少打了一張“0”，於是從牆上取下掛鐘來湊數。

更大的震撼則留給了整個零售市場，許多商家為錯過這次活動懊悔不已，無數品牌爭相入駐淘寶商城。

2010年，到了第二屆雙十一，全天交易額達到了9.36億，平均每秒超過兩萬，甚至於當時還流行起了“雙十一搶貨攻略”，教消費者如何通過卸載軟件提升網速，以搶到心儀的商品，

雙十一的成功，讓更多人改變了對網購的看法。原來網購是有真貨的，而且可以比線下門店更便宜。

伴隨着3G商用寬帶網絡的逐漸普及，上網的門檻大大降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試水網購，一個嶄新的時代呼之欲出。

一看雙十一這麼火爆，其它電商企業也趕緊跟進。到了2012年，演變為各大平台的價格大戰。

京東將促銷週期延長到一個月，蘇寧易購推出“三天三夜超級零元購計劃”，國美則宣佈全線商品整體降價40%，最終，淘寶和天貓以191億的銷量摘得桂冠。‍

在中國電商史上，這也是首次單平台單日銷量破百億。‍同時，爆火的訂單也倒逼電商平台優化和改進“基礎設施”。

2012年雙十一期間，支付寶的業務量一度達到平時峯值的三倍，核心賬務系統發生報警，等到焦頭爛額的技術團隊搶修成功時，距離數據庫的崩潰只剩下4秒鐘。

而物流企業更是遭遇“爆倉”危機，成千上萬個訂單轉變成成千上萬個包裹把無數倉庫和中轉站擠得水泄不通，有的包裹甚至一直要到年底才送到買家手裏，而裏面的食物也早已過期變質。

也正是在這一年，由阿里牽頭組建的菜鳥網絡初具雛形，同時加大雲計算的投入，確保為商家提供穩定服務。

而京東憑藉其自建物流的優勢，搶先上線了包裹跟蹤系統，大大改善了消費者的購物體驗。‍

除了雙十一狂歡，這幾年各大電商平台的價格戰也打得如火如荼。據財經媒體虎嗅報道，先是在2010年末，劉強東率先打響對當當網的圖書價格戰，並且放出狠話——

未來五年京東圖書要是賺了一分錢，就直接裁掉整個部門。

後有剛上市的當當網當即反擊，對數碼產品進行了大降價，雙方激戰正酣、難分高下之時，2012年，蘇寧、國美和淘寶也加入戰場搞起了電器大促銷。

劉強東一看不太對，立馬宣佈——

無論同行賣多少，京東的大家電都便宜10%。

在資本市場的助推下，價格戰仿若洶湧而起的巨型颶風，將數量更為龐大的用户捲入其中。

對於電商行業來説，這是一場沒有輸家的戰役。各個平台取得了十足的流量，品牌方清空了庫存提高了業績，而消費者也以實惠的價格買到了東西。唯一感到失落的，也許是線下零售業的從業者們。在那段時間裏，許多人觀察到街邊的小店接連關張，商場裏的許多店面也門可羅雀，電商取代線下零售的言論甚囂塵上。

馬雲對此充滿了信心，他曾和萬達老總王健林立下了一個“億元賭局”——

到2022年，中國電商佔整個大零售市場的份額將超過50%。‍

在2012年度CCTV中國年度經濟人物頒獎晚會上，他更是直言不諱地説道——

重要的是，電子商務今天它不是一種模式的創新。它是一種生活方式的變革，我們很多人把它看作一種商業的模式，事實上它在影響一代一代的人，電子商務今天的一萬億隻是剛剛開始。

此番豪言壯語，引得全場一片掌聲。

那麼，未來的發展是這樣麼？

淘寶京東等電商平台所掀起的熱戰，讓資本對於互聯網和流量的價值，形成了全新的認識。為了尋找新的投資窪地，一批機構看到了一種全新的電商模式——

團購。

由此，席捲一切生活領域的O2O（Online To Offline）浪潮開始湧現。

2009年，團購模式開始在美國興起，並誕生出高朋等高估值的明星企業。

這一新興模式，吸引了大量創業者和資本的湧入，直接開闢出了第二個燒錢的戰場。2011年，市面上一共湧現出5000多家團購網站，從吃喝玩樂、理髮、看電影、泡腳，到買個掃把，裝個空調，幾乎涵蓋了所有物品服務。

為了迅速搶佔市場，團購網站們幾乎不計成本，揮金如土地進行推廣。廣告遍佈大街小巷，各種折扣層出不窮，某些平台每月的推廣費用高達千萬級別。於是那些月薪3500的市場專員開始頭疼，如果花不完數百萬的市場費用就會被罰。

在一些城市，一些不同團購平台的地推人員甚至會在客户門口大打出手，這場團購大戰持續了兩年多，燒掉了近百億，最終在一地人民幣和美元的灰燼中，阿里等大企業撐腰下的美團，成為了最大贏家。

在這幾年中，人們的消費習慣也逐漸被興起的團購重塑。

過去人們通常是出於新鮮，或者線下買不到商品才想到網上購買。隨着團購的普及，越來越多的人需要在消費前就打開APP，查查評價和優惠券，沒APP了反而不知道怎麼消費了，這種微妙的變化使更多創業者投身電商的浪潮。

2012年之後，電商的火焰迅速蔓延到了生活的各個角落，越來越多的服務交易被搬到線上。

阿里和騰訊先後投資了快滴和滴滴使出租車行業開始變天，雙方為了搶佔市場進入了拉鋸戰，快的補貼10元，滴滴補11元，滴滴補貼11元，快的補12元。

情急之下，快的宣稱補貼永遠比同行高出1塊錢。滴滴迅速做出反應，宣佈每單隨機補貼10元到20元不等。一時之間，10元、15元的優惠券滿天飛。

這場燒錢補貼大戰持續了一年多，一共燒了20多個億。最終，騰訊投資的滴滴因為先發優勢吃下了大部分市場。

從那時起，人們打車的習慣從多年來的路邊揮手攔車變成了在網上下單。

同樣的劇本在外賣領域上演。

隨着阿里、騰訊、百度加碼外賣業務。從2015年起，外賣騎手和平台推廣員開始充斥各大寫字樓，鉅額補貼下。原價三四十的套餐經過優惠後只需1毛錢，各種羊毛薅到手軟，薅着薅着，無數人就開始再也離不開外賣。

隨着大量平台被燒成灰，阿里、騰訊撐腰的美團和餓了麼瓜分了整個外賣市場。

在O2O電商的浪潮中，生活中的各個領域幾乎無一倖免。攜程、去哪兒和藝龍在旅遊市場燒起戰火，OFO和摩拜發起共享單車戰爭，此外還有二手車、零售、生鮮大戰相繼打響，一個又一個行業被重塑。

不過，隨着互聯網滲透和改造的領域越來越多，很多資本發現——

**錢好像沒以前那麼好賺了。**‍

新千年初，淘寶和京東崛起時中國網民增速超過50%，市場潛力巨大，商機遍地。然而到了2012年以，這一增速就降到了10%以下，曾經無盡的藍海慢慢變紅了，市場逐漸飽和。

在2014年，僅阿里和京東兩家公司的GMV總和就佔到了中國電商行業總規模的80%，斷崖式領先第二梯隊的電商公司，彼時彼刻，BAT三足鼎立。

有人認為，電商行業也已經形成穩固的格局，乾坤初定從此進入“門閥時代”。可很顯然，在亂雲飛渡的中國商場，總有年輕人在躍躍欲試。

當老牌巨頭們想過上“劃江而治”的舒服日子時，一家名叫拼多多的企業誕生了。

2014年前後，4G網絡開始流行，帶來了更大的帶寬與更便宜的流量，成為短視頻和直播帶貨的基礎設施。

移動互聯網的普及，使一個更廣闊的下沉市場，成為未開墾的處女地。

與此同時，中國的農村公路網絡已覆蓋99.9%的鄉鎮，快遞運力大幅提升，使更多人可以享受到拆快遞的快樂。

新的技術、新的基礎設施必將催生出新的商業模式，原有的格局還未凝固就開始陳舊，新玩家們發起了新一輪的攻擊，其手段可以説五花八門。

當大多數人仍在思考，如何將電商與傳統業態結合時？黃崢早已跳出了傳統電商框架，巧妙利用微信社交裂變，鎖定下沉市場需求，通過“砍一刀”的玩法實現了病毒式的傳播。

彼時，無數中老年人和農民羣體第一次用上了智能手機，拼多多以熟人社交為流量入口，同時找準了鄉村果農出貨渠道狹窄的痛點，迅速打開了廣闊的市場。

而當阿里持續將資金向天貓傾斜，導致淘寶底層商家紛紛出走時。拼多多以僅需1000塊錢押金的極低開店成本，把這些商家統統延攬到自己的平台上，依靠百億補貼和算法聚合的白牌商品，拼多多成功讓用户形成了“這裏最便宜”的認知。‍‍

儘管產品質量參差不齊，但在價格敏感的市場上，低價策略成為了無可爭議的王道，吸引了大量原本不會網購的消費者。

正如一位投資人曾經評論——‍

如果平台能把“低價”變成消費者對自己的渠道認知，那光這兩個字就值500億美元。

此後6年拼多多迅速成長，成為與阿里、京東並肩的競爭者。

與此同時，抖音和快手也在悄然佈局電商。

從2018年起，抖音和快手先後推出了商店功能，併成立直播部門、上線支付工具，逐步切割了與淘寶的關係，獨立運營電商業務，在直播電商領域開始挑戰淘寶的地位。

財經媒體虎嗅對此評論：

抖音模式下，消費者購物的習慣正在被悄然重塑。

在此之前，消費者往往是在有購物需求時主動打開淘寶、京東等平台，通過搜索關鍵詞來挑選心儀的產品。

而現在即便你沒有購物的打算，只是下班後躺在牀上刷刷短視頻，突然就被某個視頻或主播推銷的商品吸引，沒兩句就決定下單，可能過了兩天包裹都還沒到就已經後悔了。

這意味着相比於淘寶所創建的古典電商模式，消費者不再是主動尋找商品，而是在日常娛樂休閒場景中被平台通過算法推薦精準“種草”。各種“買它”“買它”的直播與短視頻營銷開始在不知不覺中給人們打上思想的鋼印，從而誘發更多的消費機會。

儘管自2016年直播電商出現以來，淘寶憑藉其在電商領域的深厚沉澱，在此後幾年穩居榜首，並相繼誕生了李佳琦、薇婭等超級主播。然而，以抖音為代表的新興平台依靠其龐大的用户基礎和強大的內容生態，通過激發用户的潛在需求迅速獲取市場份額，增速遠超淘寶與京東。

2024年第二季度，抖音直播電商成交量已經遠遠超過淘寶直播排名第一。

快手僅隨淘寶其後，兩者均成為阿里有力的競爭對手。

2024年第2季度直播電商市場交易份額:

2024年第2季度，抖音佔據37.3%的市場份額，排名第一；

淘天佔據26.4%的市場份額，排名第二；

快手佔據21.5%的市場份額，排名第三。

在社交電商、直播電商之外，即時零售也開始興起。

在疫情的催化下，過去幾年中幾乎所有電商都在佈局同城配送業務。美團做了美團閃購、小象超市；阿里成立了同城零售事業羣；京東成立了同城事業部；這些平台既送水果蔬菜，也送Iphone、平板以及人們任何想在網上買的東西。網購的配送時長，從過去的三日達、一日達到三小時達 一小時達，開始一步步壓縮。

從2020年到2024年，阿里+京東的市佔率下滑超過20個百分點，其丟失的份額分別被拼多多、抖音和快手吃下。

面對新興對手的崛起，淘寶引入羅永浩等主播，併力推淘特（淘寶特價版）來主動進攻；劉強東怒斥京東零售高管空談，親身試水數字人直播；隱退的馬雲重新現身阿里，表示要更多地關注用户的獲取和留存。

巨頭的焦慮，使平台之間戰火重燃，白熱化的競爭成為永恆的主旋律。

然而，在一片喧囂背後，情況並不容樂觀。

2022年，馬雲和王健林的十年之約也終於揭曉了答案。有些令人意外的是——

電商佔這一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比重只有27.2%。

儘管在過去十年，電商席捲了人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儘管在疫情這三年，線上消費的比重不斷提升，可佔比仍然不到三成，只有馬雲當年預期的一半。

與此同時 如「遠川研究所」描述——

在過去幾年中，電商行業生態呈現的是一幅“亞健康”狀態。

商家的抱怨愈加激烈，工廠利潤被壓到刀片一樣薄，消費者對產品質量問題的投訴層出不窮，帶貨主播們因五花八門的原因頻繁“塌房”。

許多電商從業者表示“惡性內卷”的詛咒，似乎在朝向行業的每一個環節蔓延。

相比於此前十餘年的市場上升期，在這幾年整個行業增長見頂，日漸飽和，技術和基礎設施更新停滯的大背景下，平台之間的競爭邏輯逐漸從如何開拓增量，轉向瞭如何從對方手中搶走用户。

在這場殘酷的存量戰爭中，各方都或主動或被動捲入激烈的漩渦。成本一壓再壓，價格一降再降，諸如“僅退款”的極端售後措施也不斷向其他平台“擴散”，逐漸成為標配。

但各方都痛苦地發現，這些擠破頭的努力卻無法再吸引多少新用户，只是將掙扎與焦慮傳導至整個行業鏈條。

在商家和生產者眼裏，極端追求低價無異於蠶食產業的合理利潤，損害供應鏈的健康和可持續性，甚至出現“劣幣驅逐良幣”，使追求品質的生產者，陷入“要麼卷、要麼滾”的困境。

而對於普通消費者而言，從9塊9的咖啡到凌晨3點的外賣，內卷的社會能提供廉價的商品和服務遇到質量問題，又可以用“僅退款”來解決。但長期來看，人們不可能得到品質更高的商品，內卷所導致的低薪酬、低福利、高強度工作，大部分又還是由普通勞動者來承擔。

低價是消費者的永恆訴求，是推動零售業持續變革的底層驅動力。但問題不在“低價”本身。而在於“低質的低價”，使整個鏈條上的所有參與者受損。

在2024年的時間節點上，從平台、商家、工廠工人、消費者、程序員到外賣快遞小哥們似乎都疲態盡顯。

這一年，阿里、京東、字節、小紅書等平台都已歷經過一輪大規模的裁員；天貓停辦“雙十一”晚會，取消公佈戰報，沒有GMV總額數據以及鋪天蓋地的消息，持續16年的購物狂歡開始變得冷清。

整個行業彷彿陷入了困惑、乏力與迷茫，四處充滿不確定性。

那怎麼辦呢？未來的曙光依然可以從歷史中尋找。

2016年7月5日，上海國際信息消費節舉行了一場“72小時無網絡生存測試”，要求參與者不使用網絡，堅持生活3天。

25歲的志願者李志豪為此遇到了不少麻煩：

打不到車、遲到被扣工資、買不到合適的電影票、請朋友吃飯無法支付遭到調侃。一天到晚尷尬不斷，幾乎沒有一件事能順利辦成。

最終他簡直崩潰了，乾脆待在家裏，結果有大把大把的空閒時間，居然不知道可以幹嘛，極度無聊。

舉辦這次測試，是為了致敬17年前那場“72小時網絡生存測試”。

1999年9月3日，4名志願者走進了北京的保利大廈，他們被關進單獨的房間無法出門，要求在網絡的支持下堅持生活3天，房間裏沒有食物，沒有飲用水也沒有被褥，只有一台聯網的電腦，還有1500元現金和電子貨幣。

當時的志願者範紅軍也崩潰了，他發現網上除了能找到永和豆漿以外，什麼都沒有。於是他連續三天頓頓吃包子、油條、喝豆漿，他無法在網上買到枕頭被褥，夜裏睡在光板牀上 ，結果凍得睡不着，盯着窗外發呆。

李志豪們和範紅軍們，因為截然相反的原因卻都陷入同樣的“崩潰”，映射的是過去二十年電商發展的真實軌跡。

1999年，聽過電子商務的人十分稀少，僅靠互聯網生存無異於荒島求生。而如今，電子商務已全方位融入人們的衣食住行，與每個人的生活水乳交融，要完全割捨，反而像被丟到了新的荒島。

在此期間，無數商品在其中流通，滿足了各種需求也承載了無數夢想。

有人買到了故鄉的味道，有人領略了遠方的風情，有人找回了童年的回憶，也有人獲得了幸福的未來。許多普通人通過電商平台成為了網店店主，憑藉創意和手藝實現致富。許多偏遠村莊也藉此形成了產業集羣，帶來了脱貧希望。

在這些巨大變化的背後，是淘寶、京東、美團、噹噹、拼多多、抖音、快手等一眾電商平台在供給側花樣百出的服務創新；是億萬電商相關從業者們逢山鑿路、遇水搭橋，從無到有建立起了物流、支付和雲計算等基礎設施；也是中國強大的製造業能力，完備的產業鏈，四通八達的公路鐵路航空等運輸體系；各個平台上無數的商家，商家上下游、無法窮盡的工廠以及鏈接這一切的大貨司機、快遞和外賣小哥們等各方的合力。

“一鍵直達”，是中國電商行業二十多年來無數人共同寫就的一句最美的短詩。

在共同努力下，大家既共享行業發展帶來的紅利，也攜手打破技術、市場和地域的壁壘，把電商的用户體驗做到領先全世界。而這其中最關鍵的是因為相信所以看見的開拓進取，是敢於造夢的創新精神，因此，唯有創新才能打破內卷的困局——

構建更良性的商業模式，在供給端上持續發力，剋制過度追求短期利益的慾望，推動營收和利潤流向那些能提供質優價廉產品的供給者，使鏈條上的勞動者獲得更高的收入，讓每個人能消費更高品質的產品，與產業鏈一同構建健康的生態循環，託舉全中國的產業升級

——遠川研究所《內卷和停滯：中國電商“原地踏步”的五年》

憑藉過去的創新與進取，中國人已經享受着全世界最便捷的電商服務，相信行業的迷霧終將消散，在山重水複之中，中國電商必將穿越深谷，邁入更廣闊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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