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更新,重塑中心城區經濟活力!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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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1/6圖片工作室
中心城區的衰退,正逐漸成為拖累城市經濟發展的新問題。
在國內,許多中心城區面臨着人口負增長的壓力,例如北京西城區在2015至2022年間減少了21萬居民,上海靜安區在2016至2023年期間也減少了12.75萬人。天津紅橋區、重慶渝中區以及蘇州姑蘇區也在近幾年內經歷了不同程度的人口流失。
根據賽迪顧問的研究數據顯示,2022年全國373箇中心城區的GDP平均增速僅為2.36%,而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增速均值則出現了-1.51%的下降。

放眼全球,進入後工業時代,發達國家的城市經歷了從中心向外擴張,到再次向中心聚集的「再城市化」過程。然而,這一過程中,不少城市的中心城區遭遇了經濟與人口「空心化」困境。
以美國為例,2000年至2010年間,紐約曼哈頓區的人口增長率僅為4.5%,相比之下,布魯克林區和皇后區的增長率分別達到了12.8%和11.1%。底特律的情況更為嚴峻,失業率飆升至19.9%,城區人口更是減少了超過四分之一。在日本,名古屋老城區的房屋空置率接近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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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部分老城區近五年商鋪空置率上升了10%

中心城區衰退,是城市擴張、去工業化、人口老齡化、配套基礎設施老化等因素,疊加形成的系統性問題。全球各國都在探索解決方式,特別是我國,已經形成了兩大驅動力,正在全面推動中心城區再次崛起。
01
中心城區崛起的兩大驅動力
1.****「城鎮化率」驅動力
我國的城市化進程相對工業化而言顯得滯後,城市化率與工業化率的比例為1.7,低於世界平均值2.0和七國集團的3.4。這種不平衡導致了淨出口佔GDP比重過高,進而引發了「內需不足」的問題。因此,提升城鎮化率已成為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戰略。
去年8月國新辦發佈會上,時任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副主任的鄭備提到,我國城鎮化率每提高1個百分點,每年就能新增2000多億的消費需求。
國務院發佈的《深入實施以人為本的新型城鎮化戰略五年行動計劃》提出,經過5年努力,要把常住人口城鎮化率提升到接近70%,更好地支撐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
《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2021—2035年)》也指出,到2035年我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要達到75%,這與發達經濟體75%到90%的城鎮化率相比,仍有較大的提升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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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升城鎮化率也讓眾多小縣城發展迎來窗口期

也就是説,通過提升城鎮化率,促進人口和資源向城市集中產生規模效應,釋放消費需求,成為時代賦予城市的新使命。
**2.**城市更新驅動力
在提升城市化率的同時,國土空間規劃劃定的「三區三線」,給城市攤大餅式的發展戴上了「緊箍咒」。這意味着城市向外擴張的空間被鎖死,要想提升城鎮化率,就得挖掘城市的存量,存量的挖掘來自城市更新,而城市更新的核心就在中心城區。
而且,城市更新是拉動內需的有效手段,有政策和資金的支持。截至去年7月,全國400多座城市的更新項目多達6.6萬個,總投資超過2.6萬億。
2024年底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把「加力實施城中村和危舊房改造」列為2025年房地產領域的重要任務,計劃新增100萬套城中村改造和危舊房改造,「白名單」項目的信貸規模增加到4萬億元。今年首次國常會上,城市更新又成了政策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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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已成為城市拉動內需的標準動作

這裏請注意,城市更新是城區崛起的機遇,是沒錯,但多數城市還在忙着房地產去庫存,城市更新決不能變成在「舊庫存」上又加「新庫存」,畢竟更新建設的信貸是要還的。
那怎麼避免更新成為「新庫存」呢?
得從解決關鍵問題入手。中心城區的問題能列一長串,但很多問題和衰退只有相關性,並非因果關係。真正的關鍵在於產業轉型導致經濟衰退,經濟衰退引發人口流失,人口流失又讓城區失去活力引發的鏈式反應。
也就是説,城市更新的目標是城區經濟發展和人口增加,決不能為了更新而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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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更新的核心在於內容驅動,而不是空間形式

英國伯明翰就是反面典型,其中心城區振興,花了20億英鎊用於商業節點建設,但市民深陷高失業率、低收入的處境並未改善。
伯明翰又花7.8億英鎊辦大型活動和賽事來拉人氣,也確實產生了「網紅效應」,但並未能形成產業落地,也未能增加穩定的定居人羣,導致城市內需增長不足,投資回報嚴重失衡。2023年,伯明翰市政府宣佈該市「事實上已經破產」,將停止所有新的開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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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後的伯明翰市中心

再強調一次——城市更新是中心城區解決核心問題的手段,而不是結果,決不能「頭疼醫頭,腳疼醫腳」。為確保城區更新的「功效」,城市先要制定好更新的核心原則,這其中有3大原則需要格外重視。
02
中心城區更新的3大原則
產業變遷是中心城區衰退的根源。中心城區在發展過程中,面臨很多轉型升級的抉擇,比如製造業要不要全面「騰籠換鳥」?是轉向高端製造,還是發展服務業?是主打旅遊,還是搞文創?在做決定之前,中心城區得從兩個視角審視。
一方面,我們已經進入服務與消費主導經濟的時代。
就像徐遠在《從工業化到城市化》一書中提到的,2013年之後,以服務和消費為主要優勢的大城市,發展速度超過了以工業生產和投資為主要優勢的中小城市,成為我國經濟增長的新動能,這標誌着服務與消費主導經濟的時代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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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大城市「獨享」的服務與消費,早已滲透到縣城

另一方面,中國製造業憑藉規模優勢,在全球的地位越來越高,是數量和質量的「雙冠」。
至去年11月,中國製造業佔全球總產值的比重達到31.6%,聯合國發佈的《工業化的未來》報告預測,到2030年,這個佔比將提升至45%。歷史上,只有工業革命時期的英國和二戰後的美國,在製造業上達到過這麼高的主導地位。
你看廣州、深圳,還有成都、蘇州,以及武漢、長沙等城市,都紛紛提出「製造強市」「產業強市」「產業第一」的發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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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全球共有132家「燈塔工廠」
其中50家位於中國,位列世界首位

也就是説,對於城市長遠發展,二產和三產是兩個核心「引擎」,缺一不可。因此,中心城區不能搞一刀切式的「極端」轉型,「主動」脱離城市整體發展需求,而是要堅定不移地優先發展產業。
至於更側重製造業還是服務業,得根據城市自身的產業基礎和特點來判斷。這就引出第一條原則——因地制宜的產業更新。
**1.**因地制宜的產業更新
**中心城區產業更新的目的是穩定經濟發展、提高就業率、增加居民收入、吸引人口流入。**要做到這一點,得先找準自身特點和優勢。
▍舊產業的升維
目前,越來越多的城市開始重視挖掘「舊產能」的新潛能。《倫敦規劃2021》提出了「工業建築面積零減量」的策略;歐盟倡導各成員國發展「生產型城市」,在市區保留更多製造業空間,促進產業多元化,穩定老城區就業崗位,形成可循環的經濟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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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工匠分區法」,為紐約市創造了10多處製造業空間
(來源:網絡開放平台)

比如維也納老城區的Manner巧克力工廠,有100多年曆史。隨着城區發展和企業擴大生產的需求,面臨「去留」抉擇,最後他選擇留下來,啓動了廠區更新改造。改造採用「垂直工廠」的理念,通過「增高」多了幾萬平米的生產空間。
更新後的廠區不僅有現代化生產設施和智能倉儲系統,提升了生產物流效率,還降低了老城交通壓力。
改造後的廠區,還融合了博物館和商業功能,開展工業旅遊。這一改造,既留住了原有產業,增加了大量就業崗位,又提升了老城區的品牌形象,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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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後的Manner工廠生產過程中的餘熱
還為600多個家庭供暖
(來源:網絡開放平台)

再看東京大田區,這裏曾經是日本的製造業中心,1980年代初有9177家町工廠(即城市街道中小型製造企業,員工在9人左右)。
後來日本迎來了「逝去的二十年」,很多町工廠倒閉,剩下的大多搬到新建的「京濱島」上。大田區藉助城市更新,保留了部分核心的「專精特新」町工廠,作為老城區的核心競爭力。
像大森町站和梅屋敷站之間的高架鐵路下空間,就被改造成製造業綜合區,聚集着以精密加工為主的工廠。這些工廠還為居民提供交流、體驗、休閒功能,他們已融入社區,為製造業提供崗位和挖掘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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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化的製造業綜合區
(來源:網絡開放平台)


▍新產業融入老城
**簡・雅各布斯在《城市經濟》裏説過,城市經濟發展的根源在於不斷產生新工作、新產品、新服務。**因此,新產業是各個城市都追求的目標,這也催生了城市外圍的產業園區和新城。同時,也給老城區帶來了新機遇,科技創新迴歸老城已成為趨勢。
眾所周知,現在科技創新依賴多學科、跨學科的交流合作,人們之間的連接次數決定了創新的數量和質量。
老城區在空間開放性和人口密度上有很大優勢,像紐約的「硅巷」、倫敦的「硅環島」、洛杉磯的「硅灘」等科技創新區,都是在中心城區更新過程中形成的。不過,並不是説是個老城區就能成為創新中心,關鍵還得看創新與外圍產業區的關聯度夠不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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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老城區的紐約硅巷

比如波士頓,曾經是美國IT產業中心之一,後來轉型發展生命科學產業。在轉型過程中,通過城區肯德爾廣場的更新,形成了生命科學的創新研發中心,聚集了超過250家生物技術公司,其中80%是初創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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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後的肯德爾廣場

城市外圍128公路沿線的IT產業園區,則升級成為生命科學相關製造區,像科研儀器製造企業賽默飛、日本電子、德國卡爾蔡司等都在這裏設廠。
波士頓的生命科學產業並沒有追求全產業鏈覆蓋,而是專注於上游的研發和測試環節,生物製造環節主要放在愛爾蘭、亞洲等地完成。
還有荷蘭的埃因霍温,這裏誕生了光刻機巨頭阿斯麥(ASML),被福布斯雜誌稱為「全世界最具創新精神的城市,世界級的創意硅谷」。為了保持全球科技競爭力,埃因霍温聯合周邊21座城市建立了「智慧港」技術合作區,設立了產業扶持基金,幫助周邊製造企業轉型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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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因霍温的科技園區

埃因霍温老城區內大量空置的飛利浦老廠區,則被改造為創新中心。
比如飛利浦Strijp-S廠區,改造成綜合型創新活力樞紐,涵蓋科創、設計、創意、教育、娛樂等多種功能,吸引了飛利浦、博世、吉布森、亞馬遜等企業入駐。Strijp-S還成為熱門旅遊目的地,每年平均有超過130萬遊客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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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後的Strijp-S

在基礎設施更新方面,埃因霍温把老城區打造成開放的創新實驗室,融合科技創新測試需求。
像部分區域的夜間照明更新,就成了飛利浦智慧照明系統的應用實驗區;老城內以夜生活聞名的Stratumseind區域,則是干預人們夜間暴力行為的測試區,有智能光照設備隨時改變街道燈光氛圍,還有聲音相機讓管理者能提前察覺「暴力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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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區節慶活動與科技緊密結合
圖為音樂節上的機器吉他手
(來源:網絡開放平台)

當然,如果有些城市的中心城區產業基礎薄弱,也缺乏創新的實力,這就需要做深服務業。
**2.**利好服務的更新策略
服務業的發展需要精心培育,在具體方面還不明朗的情況下,中心城區可以藉助城市更新,制定有利於服務業發展的更新策略,實現從培育到突破。
▍機制更新,激活服務業
**城市政府在城市更新中能發揮很大作用,但服務業的發展得靠企業和社會,特別是民營經濟來主導。**所以,在制定中心城區更新策略時,要同步制定面向企業和社會資源的更新機制,吸引他們積極參與,推動服務業發展。這裏給大家介紹3種機制——
**權益剝離機制:**國際上比較常見的是權益剝離機制,就是把「所有權」「管理權」「使用權」分開,引入專業團隊運營,實現有效管理和效益平衡。
比如倫敦西區的特拉法加廣場和萊斯特廣場的更新,特拉法加廣場引入專業管理運營團隊後,增設了咖啡館、座椅等步行友好的休憩設施,成了以廣場為核心的歷史建築遊覽區,商業運營還讓廣場能舉辦大型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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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益剝離後的特拉法加廣場舉辦的大型活動

萊斯特廣場則聯合周邊企業和業主,打造步行區域,藉助權益剝離制度引入商業功能,還准許藝術家在公共空間表演,創造了1000多個工作崗位,讓公共空間充滿文化活力,成了城市旅遊打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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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斯特廣場周邊允許藝術家「擺攤」

**容積率轉移機制:**是指在容積率受限的地塊更新時,開發者可以把主動減少的開發容積率,轉移到其他可開發地塊使用,也就是開發者用降低中心區容積率,換取其他項目容積率的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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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積率轉移機制示意

例如,紐約藉助容積率轉移機制打造出著名的高線公園,還拯救了百老匯。
百老匯曾入不敷出,面臨被拆除的威脅,業主們並不想把古建劇院轉為保護「文物」,因為既要花很多錢維護,又不能改造開發。後來紐約把百老匯所在區域,劃定為特定意圖區進行更新,其中容積率轉移機制發揮了大作用。
該機制允許修復古建的業主,可在特區任何一個地塊內進行容積率轉移。為了防止容積率轉換出現供需不平衡,還誕生了容積率銀行,它採用「購買容積率—銷售容積率」的運作模式,出售一般通過公開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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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院區的容積率轉移機制示意

容積率銀行還有個副產品叫「劇院基金」,資金來自開發商購買容積率時繳納的「手續費」,主要用來資助戲劇產業發展。這個機制讓百老匯的戲劇產業蓬勃發展,在2018-2019演出季,為紐約經濟貢獻了147億美元,提供了9.7萬個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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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積率銀行及劇院基金,為演出市場的發展注入活力
(來源:網絡開放平台)

**Park-PFI機制:**老城區更新時一般會打造很多綠色空間,但常常會遇到「好看不好玩」,運維困難的問題。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日本在2017年出台了《都市公園法》修正案,推出Park-PFI制度。
這個制度的核心是引入私營企業參與公園運營,通過放開一定的商業設施建設限制,讓企業盈利。作為交換,企業要對公園進行修繕、開發、運營,並把部分收益返還,用於提升公園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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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k-PFI制度示意

比如名古屋市中心的久屋大通公園,三井集團參與改造,以「首店經濟」和「創新業態」為特色,結合公園的綠色場景,打造出「都市户外」型特色商業片區,激發了城市的消費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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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用Park–PFI制度的久屋大通公園
(來源:網絡開放平台)

大阪的大阪城公園也藉助這個制度,由政府和電通關西分公司成立聯合體,負責公園的管理運營,包括公共空間、歷史建築的運營管理,廣告、拍攝許可管理等,還負責提升公園魅力等。
大阪城公園建設了有20多家店鋪的TOD樞紐和三座文化劇場,文化活動既吸引了遊客,又延長遊客停留時間,成為公園夜經濟發展的驅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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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城公園新建劇場內的文化表演
(來源:網絡開放平台)

▍空間更新,釋放文化潛力
今年初,國辦印發了《關於進一步培育新增長點繁榮文化和旅遊消費的若干措施》,目的是提升文旅對消費的促進作用。有深厚文化底藴的中心城區,迎來了文旅發展的絕佳時機。
不過,隨着「網紅城市」熱度下降,大家發現文旅的「流量」作用被高估了。像淄博、哈爾濱、菏澤、天水等城市相繼走紅,但GDP增速卻遠低於平均值,出圈並未改變他們的經濟狀況。
所以,中心城區的文旅發展不能只盯着「流量」,而要挖掘文化消費的深度和廣度,以及把文化打造成城市招商的名片,提升城市品牌價值。
**中心城區發展文化,優勢不在於建設「大項目」,而在於空間密度優勢形成的文化聚集效應。**比如柏林市中心的博物館島、紐約的博物館一英里和百老匯、利物浦的阿爾伯特碼頭博物館羣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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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物浦的阿爾伯特碼頭博物館羣

再比如,前面提到的倫敦西區,圍繞戲劇文化進行更新,在不到1.6平方公里的範圍內,聚集了40多家劇院,每年推出200多部新劇,平均每年吸引觀眾超過1000萬人次,2018年更是突破1550萬人次,票房收入達到7.65億英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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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演出成為西區的一大產業

西區通過更新公共空間,讓文化聚集區和周邊的攝政街等商業街區融合,形成了「白天逛街、晚上看劇」的文、旅、商一體化消費閉環。
更重要的是,高頻次的戲劇演出需要大量舞美製造「供給」,眾多本地製造企業、科技企業開始加入「文化服務」行列,形成了從文創到製造再到消費的「創意供應鏈」,二三產的融合,釋放出文化產業的巨大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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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創意供應鏈結構示意

**3.**圍繞圈層的消費升級
去年底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大力提振消費,提高投資效益,全方位擴大國內需求」,「促銷費」成了城市經濟發展的關鍵。中心城區作為曾經的「消費中心」,有機會重新奪回這個地位。
但目前城市消費比較疲軟,可選消費品市場低迷,一線城市的消費表現甚至還不如二三線城市。社會、媒體開始把希望寄託在「Z世代」身上,盼着他們拯救消費市場。
前不久,「城市數據團」公眾號研究了中、美、日、韓、英的消費數據,發現消費高峯的年齡段在35-59歲之間,中國為35-44歲。剛踏入或即將踏入社會的Z世代,是消費提速最快的,但並不是消費總量最高的。
而且,在互聯網裏長大的Z世代與前輩們年輕時的「月光族」不同,他們辨別信息能力更強,消費時喜歡藉助數字工具精打細算,「多快好省」的特種兵旅遊,來到陌生城市用位置共享「躲貓貓」等,就是他們消費特點的展現。

某種意義上説,Z世代是被高度「標籤化」的消費羣體,被賦予了過高的「消費期望」,難道要等到Z世代進入35歲後才,真正能大幅提升消費規模嗎?
其實,隨着互聯網技術普及,技術更新換代越來越快,以往按年齡代際劃分消費羣體的標準已經開始失效。
現在的消費羣體發生了巨大變化,商業巨頭們單純「討好」年輕人很難取得理想效果,還面臨流量變現難、轉化率降低等問題。那現在的消費羣體變成什麼樣了呢?
《圈層效應》這本書裏提到,如今因「共同喜好」「文化認同」聚集在一起的各類圈層,逐漸取代了代際劃分。對各個年齡段的人來説,不管是線上還是線下,找到自己的圈子、獲得認同感成了頭等大事,甚至有專家認為將會出現再次「部落化」的趨勢。
就像我,作為攝影小白,時常參加攝影圈組織的活動,圈子裏有高中生、上班族,還有退休的大爺大媽,大家使用器材的價格是多一個0與少一個0的差距,但這並不影響我們一起愉快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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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層化正在主導消費市場

既然消費已經圈層化,中心城區就不能只考慮標準消費場所的建設,而是要圍繞不同圈層打造消費場景。比如,中心城區更新的博物館羣,可以針對歷史迷圈層,發展文創+研學消費;大城市的老商圈,可以圍繞「二次元圈」更新商業結構,舉辦相關活動等等。
能否吸引圈層、激活消費,就要看中心城區對圈層的理解是否「到位」,場景更新是否在「點上」。下面以景德鎮圍繞「瓷文化」圈層打造消費場景為例,進行説明。
▍古遺址上的新體驗
2023年的數據顯示,過去10年景德鎮人口呈淨流入狀態,這在國內四線城市裏可不多見。現在,活躍在景德鎮的「景漂」已經超過6萬人,其中還有5000多名「洋景漂」。圍繞瓷文化圈,老城區針對不同「等級」的「瓷粉」,打造了不同的消費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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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鎮城區
(來源:圖蟲創意)

老城區的陶陽裏,有很多歷史文化遺存,通過更新成為「瓷粉」朝聖瓷歷史、體驗瓷文化、彰顯「身份」的必到之處,並在2022年榮獲「國家級夜間文化和旅遊消費集聚區」稱號。
陶陽裏的更新改造可不只是保護古遺址,還把餐飲、住宿、文創等功能融合在一起,打造成文化體驗地。街巷裏「還原」了各類生活場景,還結合古建築,復原了明清窯作技藝長廊。
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瓷粉」可以在這裏體驗拉坯、印坯、利坯、施釉等千年手工制瓷技藝,還會目睹傳統瓷窯的「全生產流程」,如砌窯、修窯、槎窯、抹泥等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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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陽裏可體驗的古法制瓷72道工序


這裏的御窯博物館也很有特色,除了展示各種讓「瓷粉」大開眼界的孤品,還特別注重帶動夜經濟——營業時間從早上9點到晚上22點,夜間博物館和周邊的大遺址公園、歷史街區聯動,再現御窯「瓷國明珠」和景德鎮「窯火映夜」的夜色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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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窯博物館

▍老廠區內的新經濟
和古遺址的陶陽裏不同,由原國營宇宙瓷廠改造的陶溪川,則是硬核「瓷粉」的聚集地。2023年,陶溪川光是賣陶藝品的營收就達到15億人民幣,酒店、咖啡館、文創活動等收入約6億元,總計超過21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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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業風的陶溪川

陶溪川面向「專業」人羣,構建了完整的陶瓷產業鏈,從陶瓷原材料供應、設計研發、製作生產到銷售推廣,一條龍服務。這種專業性吸引了全國乃至全球的2萬多專業人才聚集。
陶溪川每年舉辦的活動超過400場,有春秋大集、陶然集等大型創意集市,還有演出、展覽、講座、沙龍等文化活動,可以説是「瓷粉」的迪士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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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區內正在運送的高嶺土

更厲害的是,陶溪川圍繞硬核「瓷粉」設計了「打怪升級」機制,讓園區變成「瓷粉」能在圈內登頂的「選秀場」。
就拿陶溪川的夜市來説,1000多個攤位免費向「瓷粉」、手藝人、藝術家開放,不面向商人。而且,在這裏售賣的作品必須有獨特風格,不能和別人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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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的陶溪川的夜市

最受歡迎的攤位會升級進入中心展廳邑空間,會有專業直播團隊幫忙直播帶貨。這裏的瓷器都是原創孤品,所以特別好賣。例如,一位主播直播中的「孔雀杯」,標價48-66元,但最終以6600元的價格售出。在這個過程中,作品關注度高的作者還能繼續「升級」,陶溪川會幫他們開辦工作室,並引入產業鏈。
這樣一來,深度參與的「瓷粉」們模糊了生產者和消費者的界限,你可以説他們是在「創業」,也可以認為他們是在「玩」,總之消費形式變得更加多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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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溪川為瓷粉們提供了一個小成本快速創業的平台

三條原則介紹完了,這些原則怎麼和更新策略結合,下面咱們通過具體案例來説説。
03
3大原則如何融入更新策略
不管是大城市還是中小城市,中心城區的更新都得有量身定製的更新策略,這樣才能發揮最大效果,實現全面振興。
不過,大城市是多中心結構,各個中心要在彼此互補的基礎上制定戰略,共同推動城市發展;中小城市的中心城區更新戰略,則需要站在大區域的角度找到突破口,成為城市突圍發展的關鍵。
畢竟本文不是研究城市更新策略的,所以就重點説説3大原則和策略的融合,以英國布里斯托爾為例。
布里斯托爾距離倫敦150公里,由於製造業外遷,人口又被倫敦吸引,城市中心經歷了很長時間的衰退。1997年,城市政府發佈了市中心衰敗20多年來的首個全面振興計劃——「粘合劑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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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後的布里斯托爾

經過10多年的實施更新,布里斯托爾成功逆襲,從人口負增長變成了倫敦之外最重要的科技集羣之一,創造了近4萬個創新崗位,有近450家初創公司,還被評為「英國最智慧的城市」「歐洲綠色之都」。
布里斯托爾中心城區的更新策略與前文的三條原則緊密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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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合劑戰略實施的3個階段

**1.**更新,圍繞文創圈層啓動
城區廢棄的老港區是更新的「第一站」,這裏選擇以文創產業作為更新主題。
這可不是「拍腦門」決定的,布里斯托爾有電影製片廠、阿德曼動畫、BBC自然歷史部門,還有兩所大學的藝術院系和眾多小劇場,雖然這些資源比較分散,但城市的文創產業基礎很紮實,文創圈層龐大。
老港區按照文化聚集羣的思路進行打造,在空間上做到新舊結合。既有像大不列顛號蒸汽船博物館這樣修舊如舊的歷史建築,也有千禧廣場建築羣這樣全新建造的公建,還有濱水商業街區這種新舊結合的商業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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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列顛號蒸汽船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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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廣場文化建築羣

在建築功能方面,除了文化演出、展覽、活動配套商業外,還搭建了完整的文創產業鏈,吸引了大量文創企業和人才。更新後的老港區,恢復了停辦多年的布里斯托爾海港節,還舉辦音樂節、帳篷節、話劇節、電影節等活動,在英國文創圈的影響力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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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斯托爾海港節
(來源:網絡開放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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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節期間的活動
(來源:網絡開放平台)

**2.**更新,塑造老城消費中心
找到基礎產業,打出知名度後,接下來的更新重點是把老城區打造成區域消費中心。
老城區更新引入了商業促進區機制(BID),就是區域內的政府、開發企業和業主組成聯合體,形成利益共同體,推動更新後的商業區可持續發展。
BID涵蓋環境和治安治理,還包括共同出資提升街道景觀,讓街道更舒適,吸引更多消費者,同時也負責整體品牌形象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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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促進區機制特徵

更新後的老城區採用步行友好的開放街區模式,這種開放性不僅體現在公共步行空間,還延伸到商業建築內部。比如卡博特廣場,作為BID核心改造項目的商業綜合體,2008年開業,體量近14萬平米和街區無縫銜接,內部空間也可作為城市廣場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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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入老城區街區的卡博特廣場

2008年,《公園及公共綠地戰略》實施,居民步行300m就能抵達公共綠地,更新後的開放步行空間也成了這個戰略的一部分。
這樣一來,人們在老城區不僅能購物休閒,還能通過商業區快速到達市中心各處的公園綠地。到2019年,更新後的老城商業區平均每年訪客量近2000萬,布里斯托爾城市中心在英國零售中心的排名,也從第27名上升到第12名,成為英國西南部的消費中心城市之一。
**3.**更新,打造城市創新服務樞紐
在中心城區恢復活力,重拾大眾信心的同時,城市郊區的飛機制造、新材料、新能源等高端製造業也迎來高速發展期,越來越多企業開始關注布里斯托爾。
老城區看準時機,在火車站區域啓動建設企業專區*。入駐專區的企業,能享受和倫敦金融城同等的服務與優惠,而且,高端製造業的發展激活了城市創新網絡,為企業專區積累了大量本地客户羣。
這樣一來,企業專區不僅吸引了國內外金融服務企業、IBM等科技類企業區域總部,還有BBC Studios等數字媒體企業入駐,還成為了服務於外圍製造業的創新中心,像Entrepreneurial Spark、SET squared等針對初創公司的孵化器都位於企業專區。
*企業專區:推動國家競爭力和地方發展的企業聚集區,專區內的企業享受税收折扣、投資抵税等優惠措施。主要針對金融、生物醫學、數字化、創意、先進製造、可再生能源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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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後的企業專區

中心城區的崛起,讓布里斯托爾的人口從2001年的38萬增加到2021年的47萬,20-29歲的年輕人佔總人口的22%,是全英平均水平的2倍。
當然,布里斯托爾中心城區更新策略與前文3大原則的融合,絕非涇渭分明,也不存在明確的先後關係,而是根據自身的現實狀況,靈活組合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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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重塑中心城區總結
中心城區的衰退並非不可逆轉的宿命,而是一場需要系統性應對的城市發展挑戰。從倫敦西區的戲劇產業閉環到景德鎮的「瓷文化」圈層營造,從布里斯托爾的文創啓動到波士頓的產城聯動,國內外經驗表明——
中心城區的復興必須跳出「頭痛醫頭」的侷限,以產業為根基、以服務為紐帶、以圈層消費為突破口,形成「更新—賦能—活力」的良性循環。
我國工業化超前,城市化滯後,城市正站在城鎮化深化與產業升級的十字路口。
一方面,通過因地制宜的產業更新,中心城區可依託既有資源實現「舊產能升維」或「新產業融入」,重塑經濟韌性;另一方面,藉助機制創新與文化賦能,服務業與消費場景的深度結合釋放內需潛力,吸引人口迴流。
更重要的是,中心城區的更新需與城市整體戰略協同,避免淪為「孤島式改造」,而應成為撬動區域發展的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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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塑中心城區前提是制定好整體戰略
(來源:網絡開放平台)

隨着政策支持力度加大、社會資本參與深化,中心城區正在從「衰退窪地」轉變為「活力高地」。這既需要政府的頂層設計與資源傾斜,也離不開企業的創新探索與居民的共建共享。
唯有如此,中心城區才能擺脱「空心化」困境,重新成為城市經濟增長的核心引擎、文化傳承的創新載體與人口集聚的活力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