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牆,從未倒塌:統一後的裂痕與選擇黨的崛起_風聞
月上柳梢头-祖国金融战线上一颗小小的螺丝钉1小时前
一、統一的名義與掠奪的實質:東德的系統性邊緣化
1990年兩德統一被官方稱為“合併”,但實質上卻是西德通過憲法接管實現了對東德的“制度吞併”。東德在統一過程中徹底失去經濟自主權,其國有企業被西德資本主導的託管局(Treuhandanstalt)全面私有化,90%的企業被西德企業收購或關閉,導致東德工業化體系崩潰,失業率從1990年的0%飆升至1992年的20%。這一過程被萊比錫大學教授迪爾克·奧施曼稱為“西德對東德的低配版仿製”,東德不僅失去了經濟根基,其社會精英階層也因東德科學院解散、媒體機構取締而系統性邊緣化,大量知識分子和工人被迫成為西德資本的廉價勞動力。
經濟數據的對比更直觀地揭示了東西差距的固化:1991年東德經濟總量僅為西德的43%,2022年雖升至79%,但全職就業者的年收入差距擴大至1.3萬歐元。儘管德國聯邦政府通過“團結税”向東部輸血超過2萬億歐元,但資本流動始終由西向東傾斜,東部淪為西德的資源供應地和低端產業鏈延伸區。這種結構性不平等導致統一34年後,仍有40%的東部居民首先認同“東德人”身份,而非“德國人”。
二、朔爾茨政府的政策困局:民粹主義的催化劑
2021年上台的朔爾茨“紅綠燈聯盟”(社民黨、綠黨、自民黨)試圖延續默克爾的中間路線,但其政策選擇反而激化了東西矛盾與社會分裂,為選擇黨的崛起提供了土壤:
難民政策的失控與安全焦慮政府延續默克爾時期的寬鬆難民政策,2023年德國接納難民數量再創新高,但配套安置資源嚴重不足,導致治安事件頻發。東部地區因經濟弱勢更易受衝擊,選擇黨藉機將難民問題與東德人的“被剝奪感”綁定,宣揚“移民威脅論”,主張“關閉邊境、驅逐非法移民”,在東部獲得高達30%的支持率。例如,選擇黨承諾在100天內徹底關閉邊境並大規模遣返非法移民,這一極端立場精準擊中了東部選民對資源分配不公的憤怒。
能源轉型的代價分配不公綠黨主導的激進能源政策(如關閉核電站、加速淘汰化石能源)推高了民生成本,而東部工業基礎薄弱、失業率高,對能源價格敏感度遠超西部。政府補貼多流向西部新能源企業,進一步強化了“西部優先”的認知。選擇黨則主張改善對俄關係、重啓“北溪”管道,直擊東部民眾對能源價格飆升的痛點。
經濟疲軟與聯盟內耗德國2024年經濟增長率僅0.2%,在G7中墊底,製造業外流與能源危機加劇了東部地區的邊緣化。執政聯盟內部因財政緊縮與綠色投資矛盾陷入癱瘓,債務剎車政策限制了政府對東部基礎設施的投資能力,而柏林的政治精英被批評為“脱離現實的官僚集團”。東德選民對傳統政黨的信任崩塌,轉而擁抱選擇黨的“反建制”承諾。
三、選擇黨的崛起:東西裂痕的政治爆發
2025年大選中,選擇黨以19.5%的得票率躍居第二大黨,並在東部多州成為第一大黨。其勝利本質是東西德結構性矛盾與朔爾茨政策失敗的疊加產物:
東部:身份政治與經濟訴求的交匯選擇黨在東部支持率超30%,其成功源於對“被遺忘者”情緒的精準捕捉:一方面抨擊“西德殖民主義”,承諾提高東部財政自主權;另一方面將難民問題塑造為“資源爭奪戰”,宣稱“德國人優先”。例如,其競選綱領提出勞動力市場的“三等公民制”,區分歐洲與非歐洲移民,利用種族主義敍事強化排外情緒。
西部:民粹話語的滲透與藍領階層的倒戈即便在西部,選擇黨也以反移民、反精英口號吸引藍領階層。其主張削減對烏軍事援助、重啓對俄能源合作,迎合了民眾對經濟現實的務實考量。特斯拉CEO馬斯克等高調支持選擇黨,稱其為“德國唯一希望”,進一步提升了該黨的合法性。
傳統政黨的合法性危機社民黨在東部支持率跌至6%,綠黨甚至未能進入部分州議會。主流政黨為挽回選民被迫右轉,如聯盟黨總理候選人默茨在移民議案中接受選擇黨支持,模糊了主流與極右的界限,反而強化了後者的議題設置能力。
四、柏林牆的幽靈:德國與歐洲的未來
物理上的柏林牆雖已倒塌,但心理與經濟的裂痕仍在加深。選擇黨的崛起揭示了德國統一後製度性掠奪的長期後果:東部不僅是地理概念,更成為身份認同的符號,象徵着全球化背景下被犧牲的邊緣羣體。若主流政黨繼續忽視這一裂痕,德國或將面臨更深的政治極化,甚至威脅歐盟的穩定性——選擇黨反歐盟、反移民的主張已與匈牙利總理歐爾班等極右翼勢力形成跨國聯動,可能推動歐洲整體“右轉”。
結語:地圖上的幻影與現實的抉擇
德國2025年大選不僅是國內政治的轉折點,更是歐洲秩序重構的風向標。選擇黨的成功表明,民粹主義並非偶然現象,而是制度失衡與政策失能的必然產物。若新政府無法有效彌合東西裂痕、解決經濟與移民危機,柏林牆的幽靈將繼續籠罩德國,而“統一”的德意志,或許終將淪為地圖上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