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妮妮稱《哪吒2》中神族、妖族太出身論，受西方身份政治影響，如何看待？_風聞

簡單整理視頻內容如下：

我們回來説這個《哪吒》是一個很好的電影，我覺得 100 億票房的電影它肯定是好電影。

我是非常覺得大家喜歡看的電影，它一定是好電影，雖然我自己不是很喜歡，我覺得完全是我個人的問題。因為現在説句實在話，神話這個題材肯定以後會被大家追捧，而且我覺得神話題材確實不錯，因為中國的神話題材已經自帶熱血，所以我覺得也可以，確實可以用來改編。

未來我們的神話題材肯定是越來越多，但是我們未來神話題材越來越多，確實就會讓我產生一個有點擔心的問題。它裏面的這個什麼神族、魔族、仙族、龍族這些東西，這個 “族” 這個概念，什麼魔族、神族這種概念，讓我非常非常的焦慮。我認為，説句老實話，多多少少是有點受西方的身份政治的影響。因為身份政治並不是今天才有的，“身份” 這個概念，上個世紀 70 年代之後就有這個概念了。但是中國的神話或者神仙妖怪之間的關係，它不是這種涇渭分明的身份政治的關係。它不是説你是什麼族，你是非洲裔，你是拉丁裔，你是華裔，你是女人，你是男人，你是什麼佛教徒，你是基督教徒，不是這種關係。

人、妖、神當然在中國的古代這個神話裏面當然是有區別，但是它不是這種區別，它不是，它是一種可變動的區別與變化的區別。比如説我們打個比方講孫悟空，中國古代肯定是不平等的，但是我們説中國古代的那種不平等跟西方古代和現代的那種身份的不平等，它不是一樣的東西。

中國古代的不平等不是身份的不平等，比如説我怎麼理解它是一種什麼樣的不平等？比如説孫悟空，孫悟空是一個妖，是吧？唐僧説 “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孫悟空當然是一個妖。他確實生來就是如此。不過，中國的妖是什麼呢？妖是物或者是生物，就是妖，是非人類的生物修煉的結果。所以妖這個東西它其實本身已經是代表着一種成就，就是説妖它不是一個天生的東西，妖是一種成就。孫悟空，他是靈猴，但説句老實話，他廣義上仍然是一個妖。就説雖然孫悟空它的本質，它是天地的精華之子，但是當它出現在人類面前，或者出現在神仙面前的時候，它就是作為一種妖的身份出現。

其實你看在中國古代神話裏面，妖某種意象有點像什麼？有點像半途而廢。就比如説我們打個比方講，確實中國古代存在不平等，比如説你本來是一個人，你就可以直接修煉成仙，但是妖就是，但是你出生為一個動物，你要修煉成仙就比人要困難一點。因為你要先修煉成妖，然後你才能修煉，進而化為人形，然後你才能修煉成仙，就類似於一種感覺。

但是它並不是説你不能成仙，我就想説你出生是一個小鎮青年，跟你出生是一個有錢人，你當然是不平等的，有錢人可以直接成仙，但是你是一個小鎮青年，我就要先努力地考上大學，然後也許可以成仙，也許成不了仙，是吧？就是説所以 “妖” 它是這麼一種階段，就是 “妖” 不是一種 “族”，“妖” 是一種階段，它不是固定的存在，它是一個階段，成仙過程當中的一個階段。

當然我們説這個仍然是不平等，就是憑什麼仙就是最厲害，但是它跟西方那種身份制的不平等，或者日本那種身份的不平等，它是不一樣的。它是可變化的，它是可以逆天改命的，也就是在我們這個社會體制裏面，大家覺得改命是正常的，就類似於妖。比較像什麼呢？就是説打個比方講哈，比如説我是一個小鎮青年，那就是我是一個動物，沒有什麼背景，沒有什麼資源，是吧？然後我這個考上了大學，然後我就發現，噢，我跟我那些城市出來的同學有多麼的不同，那這個時候我有選擇，就是我繼續修煉去彌補我跟他們的差距，別人學習一小時，我學習 10 個小時，類似於這樣去彌補自己跟他們的差距，這就是妖繼續修煉成仙的道理。

但是另外一種就是我覺得我已經不想跟他們混在一起了，現在我決定去，就比如説我在大學我開始炒股，或者我去幹點，反正也許主流社會不接受，但是我賺錢可以賺得比較快的事情，那我就是 “妖王”，就是我佔領着山洞幹這個事情，那我就是一個妖。所以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説就是這麼一回事情，人、妖、仙、神的這麼一個差距，它其實是在這裏。而且《西遊記》裏面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啊？《西遊記》裏面你可以看到，比如説我們這樣説《西遊記》裏面那些天上有編制的那些什麼仙童、什麼坐騎之類的，然後出來下凡，變成妖怪去禍害凡人，這種事情，仙童也可以變成妖怪的，不要説你是仙童，你就有一輩子仙童的身份，仙童走錯了一步路，就變成了妖怪。

你看金角大王、銀角大王在《西遊記》裏面那就是偷懶、貪玩，就是不想修行，因為修行是一個很累的事情。然後作為仙童，作為年輕人，他受不了這一點，然後就出來 “放縱” 一下，然後就成為了妖怪。而且你看《西遊記》裏面有個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説像菩提祖師，孫悟空的師父，還有如來，像菩提、像如來。其實説句老實話，他們在對待孫悟空的時候，就他們其實是比孫悟空高級很多的存在，但是像菩提和如來他們有一種什麼感覺呢？就是我看在座的什麼神吶、菩薩、仙、妖，也許你們之間區別都很大，但是在我如來看來，全部在座的全部都是 “垃圾”。菩提祖師也是如此，所以菩提祖師他可以收人當徒弟，也可以收孫悟空這種妖怪當徒弟，因為在他看來所有人都是 “平等” 的（這裏説 “都是垃圾” 只是一種相對的調侃表達）。所以你看為什麼在《水滸傳》這種作品裏面其實我們説有，其實可以有另外一種理解，就是反貪官不反皇帝，但是從皇帝的角度他為什麼可以接納水滸這羣人？就是，也許在高俅看來，高俅認為我跟水滸、我跟梁山這羣人，我們是有差距的，但在皇帝看來都是 “螻蟻”（類似都是不被看重的意思）。

回到《哪吒》的問題，龍王為什麼是龍王？龍王的問題在於它是一個功能性的，就為什麼龍王它並不是一個 “龍族”，而是説龍王是一種功能性的東西，所有跟水有關的事物，江河湖海就有龍王，他是龍王，他之所以他們一家人為什麼很特別？是因為他們可以管理江河湖海的事情，它是按照功能來算的，就是你龍王承擔的就是管理江河湖海的功能。

龍之所以被看作是同一個 “類”，不是因為它是同一個物種，而是因為它們能夠做同一件事情，它是一個功能，而且這個功能這個身份是社會定的，它不是由血統定的，我們社會需要有人來管理江河湖海，這個天界的秩序，這個世界的秩序它需要有人來管理江河湖海，所以有了這麼一羣人。

所以如果説為什麼這個《哪吒》讓我有一點就憂心忡忡？就是我會有一點擔憂，就是人在裏面會有一種血統的族羣之間的對立關係，就它把這種下層和上層之間的對立關係，描述為是血統的對立關係，所以這種事情就讓我覺得，嗯，好像與中國的傳統不是那麼的契合，而且我覺得某種意義上也跟我們未來的社會發展不是特別相符，當然我不想戴這麼高的帽子，但是如果説以後我們的神話的改編者都按照這個思路去改的話，那我就説句老實話，心裏不是非常的舒服，就是它也沒有迴避血統，哪吒就是一個生下來背景就是比較好的，這個也是不可否認的啊。

這是事實，因為社會就是確實是不平等，但是其中又隱含着一種平等。就我們覺得平等是應該的，不平等是客觀存在的，但是它是不應該的，這是一種張力的一種內在的張力，這種張力會推動着我們人類去改變，所以我才覺得這就是西方那種身份政治，我覺得特別 “獨特” 的一個地方，就是它去鼓勵你不改變。

就是某種意義上我覺得西方身份政治，就它對人的影響，就是我覺得確實會消磨我們人去了解這個世界。就是以前我們就覺得，比如説你是一個妖怪，在中國你是一箇中國的妖怪，那你要修煉嗎？像白素貞，你要知道人是怎麼生活的，但是如果説你説我是一個 “妖族”，我不修煉，我就是 “妖族”，我就是要永遠維持我 “妖族” 的純真（pure），我就是這麼一個，我就是這麼一個 “純真” 的孩子，但這個世界就永遠是這個樣子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每個人的確我覺得我們都有多元的生活方式，但是我覺得有多元的生活方式跟修煉自己其實是不矛盾的。你即使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生活方式，其實你也是需要修煉的。

就像比如説你説我就是想 “宅”，但是那你 “宅” 也得要存款的，所以最後你就會變成説，如果你不去了解這個世界，或者説你不去與這個社會接觸，我們説其實修煉就是接觸，就是那些妖怪們天天吸取天地之精氣，是吧？吸取天地之精氣，那不就是與社會接觸嗎？當然這是一個好妖怪，他去吸取天地之真氣，是吧？要是一個不好的妖怪就去吃人的。

但是一個有追求的妖怪，像白素貞這麼有追求的妖怪，他可能遇到的困難比其他的妖怪更多，這也是客觀的事實，所以很多妖怪中途就放棄了，然後就去吃人。所以我説就是，反正就是不太喜歡這個什麼 “妖族”、“神族”，是吧？這種概念就是太 “出身論” 了，雖然出身對我們的我覺得，當然我們的人的出身對自己的影響是很大的，肯定我們的出生條件，我們的起跑線，肯定是會影響我們的人生，而且是可以説很大程度上影響我們的人生。但是我覺得這個 “出身” 還是跟 “出身論” 不一樣，就不要把它定位成一種，這個不要把自己的這個人生就鎖死了，就這樣。

我看前面有個評論，我覺得有個評論很好，就是觀眾評論説這個什麼 “妖族”，那狐狸精和兔子精，是吧？狐狸精和兔子精，什麼狼精、虎精什麼的，他們是一個族嗎？是吧？對啊。結果最後你就變成細分了，就跟 LGBT 一樣，就是不斷的細分啊。我是不是 “狼族”，我就必須怎麼樣，是吧？我，我是 “狗族”，我就必須怎麼樣啊？我是 “狼族”，我就不能到城裏面去 “弄點吃的”，我就不能夠吃蛋黃派。

我是 “狗族”，我就可以吃蛋黃派，就最後你就會越來越麻煩嘛？就是有時候我覺得尋求一下人與人的共性，在差異當中去尋求共性，我們現在老祖宗，我們的祖先用了這麼多年、幾千年的時間，中華的這個文明用了幾千年的時間來告訴我們説我們人與人差別很大，但是我們人與人的共性更大。你看我們的 “求同存異”，這個 “求” 和 “存” 這兩個字就用得多麼的好。

“存異”，但是 “求同”，“求” 就是我們人的，就是作為我們人的一種這個進步，人的這個奮鬥啊。因為我們都知道 “同” 是要追求的，“異” 是存在的，“異” 就放在那，人與人的不同就在那，他不會改變，他不會改變，人與人的不同是不會改變的，所以 “存異”。但是 “同” 是要追求的，是要修煉的，又來了，那是要修煉的，或者説是要奮鬥的，是要反抗的。對，都説 “我命由我不由天” 了，但是卻安排一個什麼 “神族”、“妖族” 或者什麼 “神族” 跟這個 “魔族” 之間的這種對抗的關係，那就，那是吧？這個是不是有一點矛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