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劇請放過記者_風聞
毒眸-毒眸官方账号-文娱产业媒体,看透真相,死磕娱乐。2分钟前
在偶像劇的世界裏,記者這一職業越來越頻繁地開始出現。
《難哄》裏的温以凡是電視台的新聞記者,《白色橄欖樹》裏的宋冉是戰地記者,《以愛為營》中的鄭書意是財經記者,《新聞女王》更是將港劇一貫擅長的權鬥戲帶進媒體行業,讓佘詩曼飾演的“Man姐”文慧心成為觀眾眼中頗具代表性的一大角色。
一時間,似乎各個條線的記者都站上舞台,成為被討論的對象。
影視劇中的人物形象難免被以戲劇手段渲染、刻畫,從而出現與現實情況不盡相同的場面。宋冉在戰爭現場脱口而出“太好了”,語調漸緩的同時還有慢動作和自顧自的煽情台詞;鄭書意的財經記者看起來不像是一份工作,更像是和霸總談戀愛的合理身份。
而真實記者的工作狀態與偶像劇有多大的差距?記者們自身又如何看待偶像劇中對記者的刻畫?毒眸為此與互聯網大廠、體制內單位、自媒體的深度報道、國際新聞、社會生活、財經、文娛、體育、科技等各條線的10位記者取得聯繫,共同討論了關於記者真實生存狀態的10個真問題。
在這份常與信念、公義、理想相掛鈎的職業裏,我們有必要了解參與其中的工作者的真實想法,以及傾聽他們如何訴説。
Q1:入行多久了?當時怎樣進入媒體行業?
沈冰:我是15年入行,在報社運營微博微信。16、17年感覺紙媒不太行了,轉去自媒體。先是寫娛樂向C端稿,又寫了一段時間商業稿,才開始寫自主選題,現在在互聯網大廠做文娛記者,今年是第十年。
Richard:我大學讀的就是新聞學,從實習到工作一直都在文娛行業,做媒體,今年是第五年。
趙伊嵐:我之前在律所,現在轉做金融條線記者,大概半年。當時綜合對比了律師和記者兩份工作,感覺媒體行業更有吸引力,就來了。
Blair:我大學讀的是傳播學,研究生讀的是新聞學,22年開始實習,去年6月轉正,目前在一家財經媒體做國際報道,做了半年多。

李菲菲:畢業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記者,做了兩年左右。一開始什麼都寫,後來公司轉型,開始跟科技條線,我對AIGC、人工智能領域很感興趣,也有熱情和動力,就幹下去了。
孫宛怡:我18年畢業就進了體育媒體,也是我第一份工作。大學讀的也不是相關專業,但我就是喜歡足球,純為愛發電,當時去了一家體育APP,我是它們的首批用户,幹了三年。之後又轉去做品牌記者,幹了快四年,今年迎來了“七年之癢”。
鄭錚:高中我就決定讀新聞專業,家人覺得新聞單位比較適合女孩子,也比較穩定。畢業就進了報社下屬的媒體,今年第四年。
殷豪男:我在英國讀研的時候在一家電台兼職,和幾個同樣喜歡足球的小夥伴一起聊體育。後來回國加入了一家體育媒體,中間也做過公關,進過俱樂部辦事處,現在還是在這家媒體,快十年了。
Q2:成為記者之前和之後,對於這個職業有哪些期待和認知上的改變?
Richard:小時候經常看魯豫、許戈輝還有李紅的節目,覺得她們都很知性、優雅又不乏鋒利,很喜歡。後來自己做了記者,發現達到這種狀態還是挺難的,每天需要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也要面對各種突發情況,能保持精神狀態正常就不錯了。
沈冰:之前一直以為記者是那種“office lady”,喝個咖啡,在辦公室裏對着電腦,很鬆弛、精緻,特別文青。結果根本不是這樣,沒有時間化妝,名牌包都捨不得背,拎個活動發的帆布包,或者背個雙肩包就出去採訪了,導致現在院子裏的老人看見我還問,“小朋友放學啦?”

趙伊嵐:以前沒什麼概念,只覺得記者站在台前,好像都挺光鮮的。但成為記者後才發現其實能被讀者或者觀眾記得、看見的只有那1%,更多的是無人在意一個名稱代號,做好記者這個職業,就要寫出名氣,避免成為“碼字工人”。
孫宛怡:我當時對記者沒什麼概念也沒什麼期待,自己喜歡體育那就幹。但就是18年那場世界盃,一個月60場比賽,什麼好比賽爛比賽都要看,真的想吐。那時候突然意識到,興趣和工作放在一起,好像並不快樂。
Q3:媒體行業的哪些特質是你喜歡的,哪些是你接受不了的?
Richard**:**因為跑文娛條線,確實足夠光鮮亮麗。能接觸到自己小時候就喜歡的導演、編劇、演員,還能和他們面對面深入交流,這種時刻我都會覺得很夢幻,很出離。電視劇電影綜藝話劇也能提前看,你的一些意見可能真的會影響一些項目。不喜歡的就是有時候確實太“虛”了,還要應付各種關係,工作強度一上來是真的身心俱疲。
**沈冰:**喜歡的是不坐班,時間自由,不喜歡的是內容不自由。因為我們面對藝人比較多,從採訪提綱到成稿都要跟對方確認,有的藝人團隊就是把口掐的很緊,現場採訪也盯得很“死”,只要問了提綱外的問題,就會立刻叫停。導致明明是我的自主選題,寫下來像是一篇公關稿。什麼真問題也沒問出來,愈發覺得這份工作好像沒什麼行業價值。

**趙伊嵐:**媒體行業對我來説能接觸各行各業的人,時間自由,也足夠新鮮,比律所重複、單調的工作有意思。最重要的是有一種“即時滿足感”,之前接觸的工作經常一個項目翻來覆去折騰很久,很消耗自己,但記者不會這樣。選題一個接一個,可以快速走進一個全新領域。
**李菲菲:**媒體行業能最快壓縮職場新人的成長時間,因為熱點更新速度太快,很多時候都是掉着眼淚逼着自己寫。不喜歡的點是門檻太低,內容的不確定性導致永遠都是從0到1,而不是從1到10,像推石頭的西西弗斯。而且現在很多媒體活成了乙方,商業模式也很畸形,讓人一眼望到頭。
**孫宛怡:**我喜歡寫東西,如果遇到一個好的採訪對象,或一個喜歡的品牌,會很有成就感。但這個行業我覺得也很“擰巴”,不能“既要又要”,商業和內容如何平衡一直是個難題。
**鄭錚:**永遠不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麼,這種新鮮感和不可預期對我來説非常有挑戰也很有意思。偶爾疲憊的時候就是寫材料,因為要符合格式、需求。
**林泉:**我是體驗派,記者工作可以讓我擁有很多經歷。我不是一個結果導向的人,最後成沒成不重要,經歷比職稱更重要。
**Blair:**媒體行業可以讓我不斷了解新東西,在報道的時候會積累很多專業知識。這是一份很依靠“智識”的工作,可以用“智識”撬動更好的資源。同時工作節奏很快,相較企業的工作,記者可以更快地拿到工作結果,並且不需要花費精力處理跟工作無關的事情。不太能接受的地方是一些媒體似乎不太重視“信源”,不會標明出處,一方面這不尊重版權和他人勞動成果,另一方面也不利於讀者瞭解媒體生態。
Q4:你的條線有哪些特點?
**Richard:**和導演、製片人、編劇、演員接觸比較多,要對各種文娛產品比較熟悉,同時要有自己的“sense”,我覺得這個比較重要。
**趙伊嵐:**我們面對機構比較多,比如銀行機構、信託機構、保險機構等,我的選題行業觀察、專題內容比較多,專業性比較強,日常要跟數字打交道,尤其馬上財報季要來了。金融條線我感覺沒有三年跑不下來,有相關從業背景可能會更順一些。
**李菲菲:**科技條線英語要好,如果理工科出身或者有相關專業背景肯定更好,降維打擊。

**孫宛怡:**體育條線要能熬夜,因為很多國外比賽。我們當時三班倒,第一年我幾乎沒有週末,也沒什麼社交。18年俄羅斯世界盃,那一個月晚上我幾乎沒怎麼睡覺。
**林泉:**我們不分條線,只要和青年有關的內容我們都會關注,感興趣的都可以做,但現在明星一概不碰。
**Blair:**報道國際新聞,語言一定要過關,起碼要有能獨立看懂原文,翻譯原文的能力,中外文都能流利表達,同時也要對國際形勢以及國外社交媒體有所瞭解。不能只簡單編譯,要多和國外專家學者聊聊,掌握一手資料。
Q5:從業過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難或挑戰是什麼?
**Richard:**進新公司第一次做財報報道,完全不懂。當時的老闆還給我做了個簡單培訓,但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又是全英文的,很害怕出錯,一遍遍對着數據算,最後還是算錯了。急得在家裏來回走,像是被關在籠子裏的老虎。後來我慢慢知道財報稿不用這樣,但當時真的很着急,很怕自己做不好就要離開北京了。
**沈冰:**最開始在報社的時候每週有兩天值班,要從早上七點半盯到晚上,晚上有任何突發,當日值班記者都要跟。我們當時就趕上了天津海港大爆炸,當時半夜十一點多,領導突然一個電話打過來,讓我們馬上出快訊。
**趙伊嵐:**一是專業度的提升,二是採訪資源的積累。因為工作過程中接觸到的不是行長就是金融監管人員,問題一定要專業,以及要問到點子上。之前也有同行包括我本人,都被一些經濟學家在朋友圈“掛”過,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我都“謹小慎微”,每一個問題都要做大量功課。採訪資源方面需要大量參加各種會議,海量加人,但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建立聯繫以及產生良性互動。最近也在重建自己的“人脈庫”。
**李菲菲:**應該是全英文采訪《徒手攀巖人》( The Soloist )導演、製片人Jonathan Griffith。他是法國人,我是中國人,我們只能用英文采訪,還好我是英語專業,採下來了。後面還採了《夢醒時分》( Glimpse )的導演Michael O’Connor。還有一次採訪某短劇公司創始人,我剛要跟他聊兩句,他跟我説向他諮詢要收費,後面硬問了幾句,對方明顯開始跟我抬槓,有時候自己人比外國人還難採。

**孫宛怡:**我經常覺得自己不是記者,而是公關。之前面過一家深度報道自媒體,他要我拿獨家,我想了又想,這七年時間裏,我沒有這種經歷,我做不到。那一刻我就在想,我似乎並不是一個真正的記者,第一次產生了職業危機。
**鄭錚:**有時候會覺得我的付出和回報好像不成正比。當我付出了百分百的努力後,會問自己,真的有什麼收穫嗎?以及如果我不做這一行, 我還能幹嘛?
**林泉:**偶爾會陷入一種無慾望的狀態。單位管理、獎勵機制等各種原因,會讓人覺得不管多努力,好像結果都一樣。如同温水煮青蛙,熱情會慢慢消耗。沒什麼盼頭也沒什麼升值空間,時常會感到無助。如果遇到好的採訪對象和內容,偶爾還會“死水微瀾”一下。記者工作確實很有趣,但有可能一輩子就停在“有趣”裏,有時候看到了很多卻又無力改變,那種感覺也很無奈。

**Blair:**剛開始工作的時候對國際政治等專業內容確實不太瞭解,容易在細節上出錯,比如把德國聯邦議院寫成德國聯邦議會。而且我有時寫稿比較囉嗦,看央視的國際新聞報道,發現記者的語言功底很好,寫出的報道簡練又精確,自己也一直在努力學習這種表達。更大的困難是不僅做新聞編譯,而是做出更多原創的、平衡的、深度的國際新聞報道。
Q6:對影視劇裏的記者形象有什麼看法?哪些是你認為比較還原的?哪些是你認為比較失真的?看到這些情節有什麼感受?
**沈冰:**印象比較深的是周冬雨演的主編,當時好多人轉發。尤其是選題會那段,各種新聞理論堆疊,現實工作中誰那麼開啊?而且感覺她着裝也不像我們這個行業的人,太精緻了。我們現實生活中還挺灰頭土臉的,是不是這樣沒什麼美感,所以影視劇都不這麼拍啊?
**趙伊嵐:**有看過一些,第一反應是什麼記者有時間打扮得這麼漂亮去上班?我們一般有突發直接把包一放,坐地上就開始趕稿,哪會這麼精緻?而且這些記者好像滿腦子都是談戀愛,現實工作中上哪談戀愛?很失真。

孫宛怡:《The Newsroom》(新聞編輯室)除了過於理想主義外,其他都非常好,故事也能説得通,記者生活狀態表現得也很真實,印象很深刻。
Blair:《新聞女王》看了半集就覺得很誇張,有個情節是記者砸碎車窗取證。我在香港讀的新聞學研究生,有一節必修課就是“媒體與法律”。電視劇裏的操作很明顯是在取證過程中非法破壞他人財物,當時看了不是很理解。還有就是裏面的主播好像話語權都很大,但在香港我好像沒發現哪位主播能強勢到這種地步。在直播前要脅制片人感覺也很不專業,電視新聞是團隊的作品,而不只是主播一個人的談判籌碼。

Richard**:**《以愛為營》鄭書意的很多片段都看笑了,尤其對時宴的“我主編都挑不出毛病,您卡了三次,除了想見我還能有別的理由嗎?”那段輸出真的很扯。現實工作中採訪對象更像項目制的同事,大家工作用的是大腦,不是性緣腦。而且如果是商務稿,那真的三十遍都要含淚改完。
Q7:你認為在當下的輿論環境裏,記者的價值與意義是什麼?你理想中的記者應該是什麼樣的?
Richard**:**我覺得現在的輿論環境更立體化,更碎片化。每個人都有一個自己信任的信息來源,可能是某音某書某頭條,也可能是某位百萬網紅。記者可能沒那麼有趣,但會更客觀,冷靜,執着。理想中的記者也應該是這樣,為了真相不懈努力。
**趙伊嵐:**我覺得記者看起來似乎只是一個信息的加工者,但一個好記者需要成為價值的傳遞者,要對行業有足夠深的洞察,站在不同視角提問,與受訪者達成良性互動。同時建立自己的個人資源,並將資源恰如其分用在刀刃上,發揮自己最大的價值。
**孫宛怡:**要麼會採,拿到大獨家;要麼會寫,能寫出特別深刻、能反映人性和社會屬性的故事,這些都算好記者。

**Blair:**我不是把“新聞理想”掛在嘴邊的人,我會覺得這個詞很肉麻,很浪漫,有些“自我感動”。記者對我來説首先是一份工作,能夠秉持專業主義精神把工作做好就很不容易,沒必要自己感動自己。
**殷豪男:**我覺得未來可能不存在所謂“記者”這一職業。以前有記者,是因為在電視時代和紙媒時代,產業鏈條足夠嚴密,分工也足夠明確,這是大工業時代的一個工種。但現在產業鏈條急劇壓縮,一個人就是一個媒體,什麼活都幹。你當然還可以叫它“記者”,但如今的“記者”已經遠超之前的定義範圍。某種程度上原有的記者已經消失了,現在的記者有着全新定義與面貌,我們也必須以更全能的姿態去應對這種變化。
Q8:在行業裏這些年,你感受到了哪些變化?這些變化你是否適應,以及如何看待?
**沈冰:**我們是互聯網大廠,最近經歷了幾次內部架構調整,以前是隻有記者能去一線跑採訪,現在各個工種、只要是和這個項目有關的同事都能去。外部的話,現在很多追星博主也有采訪機會,他們面對明星藝人會放得更開,更有互動效果,也可以現場出視頻。可能現在的受眾更能接受這種形式,但對我來説,做這種“哥哥wink一下吧~”的內容可能有點難。還有就是個人成長天花板都太低了,這一行沒有明確的晉升機制,公司管理也比較扁平,基本記者上面就是主編或創始人。工資也是,聽前輩們説,媒體行業鼎盛的時候,一個禮拜光跑活動就幾千塊,各大公司也經常宴請媒體,就純玩。現在完全比不了,有時候寫出來的稿子都能直接被溝通刪掉。
**趙伊嵐:**聽一些前輩們説,之前跑年會的時候,比如中關村金融論壇,基本都要24小時在線,拼命寫。但現在可能行業也來到變革期,很多以前跟的內容現在也不跟了。
**殷豪男:**最早體育條線的採訪權幾乎只在廣播電視和紙媒記者手裏,隨着後來門户網站、自媒體再到現在網紅博主不斷發展壯大,媒體的門檻不斷降低,採訪權與話語權也在不斷下放。但從整體來看,創作者們的行業地位是在不斷上升的。
Q9:對媒體行業的未來有哪些看法?你認為以AI、網紅、自媒體博主等新型內容模式會對記者這一行業造成衝擊嗎?
**趙伊嵐:**我覺得記者還是有專業優勢在。比如我們和機構打交道比較多,會拿到很多獨家。他們還是會更認知名度較高的專業財經媒體,也更認可專業記者。雖然現在有很多途徑都可以獲取消息,很多人也能拿到採訪機會,但可能這個記者就能問出來,另一個就問不出來,這時候就能凸顯出記者資源積累、敏感度以及與機構合作密切度的重要性。
**鄭錚:**AI的衝擊肯定是有的,但我們日常也會把AI當成輔助工具,提高我們的生產效率,比如使用AI生成海報,生成視頻,但不會讓AI介入採訪,因為AI替代不了記者本人的感受以及報道的“温度”,這是比較難控制的。

**殷豪男:**對於工作的最終判斷是看技能和資源。對於媒體工作者,技能其實是很容易被取代的。所以在當下,媒體工作者需要不斷進化。至於網紅博主的崛起,我覺得沒必要搞鄙視鏈,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努力, 沒有後一代人的折騰,前一代人可能也享受不到不斷擴大的採訪機會。而且站在媒體發展的大視角來看,媒體的本質就是傳播信息,大家的區別可能就是平台大小,本質沒什麼不同。
**Blair:**記者受過專業訓練,對採訪和寫作的基本規範比較瞭解,面對突發新聞也可以快速反應判斷,奔赴現場做一線報道。長達幾個月的深度報道也需要專業媒體的財力物力支持。但確實和這些自媒體博主相比,我們非常依靠平台,他們的出現也讓我們思考,拋開平台,我們的內容到底還有多大的影響力?
Q10:在這個行業裏最難忘的那一瞬間
**鄭錚:**2023年跨年,我們和當地景區有個跨年活動宣傳。當時全省禁燃,但我們的活動要在景區放煙花,也很早就宣傳出去了。當天晚上十一點,突然接到通知説煙花不放了,但我們還在溝通協調,一直等到了凌晨一點多,最後還是不放了。我們就帶着所有設備開車回市區,當時已經凌晨三點,我們所有人和設備都撤離了,零點也早過了。堵在路上的時候,突然收到消息,説煙花又放了。那一瞬間,百感交集。
**殷豪男:**從通道走到球場的那個瞬間是最驚人的。球員的入口比較狹窄,但你一進去視野一下就被打開,馬上就是另一番天地,那個感覺不管去多少次,對我的衝擊都很大。我不管去哪,都會去當地的球場轉一轉。
**林泉:**去邊境哨所那次,我們要在最低氣温零下40攝氏度,登上全軍海拔最高駐兵點。這裏積雪常年不化,甚至已經漫過坑道口,軍車接二連三陷入雪中,我們乘坐的那輛也是。年輕的官兵們拿着鐵鍬紛紛下車,身軀一半埋沒在沙礫一樣飛舞的雪粒中,那一瞬間我拍了照片,一直是我的微信背景。回到北京,坐在機場快線上,四周摩天大樓,燈紅酒綠,我彷彿穿梭於兩個不同的世界。一週之後,我開始害怕遺忘我在邊境遇到的每一張黝黑髮紅的臉。如果我沒有親眼見過邊境線上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真實世界,我便大概永遠不會知道。
原來,做記者,就是讓你知道世界參差,然後不會安心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我想,這也是記者這份工作最大的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