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也護不了白鹿歐豪_風聞

作者 | 柳飄飄

本文由公眾號「柳飄飄了嗎」（ID：DSliupiaopiao）原創。

最近的內娛流量彷彿集體上了培訓課。

課表寫着五個大字：攻陷年代劇。

從楊冪去年的《哈爾濱1944》，到今年還沒上已經噓聲一片的《萬物生》。

從《小巷人家》“打壞一鍋湯”的範丞丞，再到沈月客串5.9分的《六姐妹》。

要問流量對年代劇有什麼用。

只能讓人聯想到那一金句——

年代劇的優點大概率和流量無關。

但缺點，他們往往是最大公約數。

話音剛落。

眼前又來了一部——

北上

原著來頭不小。

曾獲茅盾文學獎，央視出品，卡司也是一等一的豪華。

什麼王學圻、胡軍、李乃文、薩日娜（《抓娃娃》《人世間》）……不是電影咖就是年代劇大拿。

這麼牢靠的班底，還會出問題？

關鍵就在這裏。

Sir一開播就連夜追，更新集集都不落。

但要問最大的感受是什麼，不是對情懷的觸動，也不是對歷史的回味。

而是兩個字：錯位。

一場戲裏延伸到戲外，線上傳染到線下的錯位。

01

看上去很美

《北上》一開場就表明了主題：運河。

故事圍繞運河邊的一個大院展開，院裏住了五户人家。

簡單介紹下，他們分別是——

謝家：

男主謝望和，父親謝老大（胡軍 飾）是貨船船長。

夏家：

女主夏鳳華，人稱“大華子”，父親是謝家的船員。

邵家：

孩子邵星池，父親是個作家，平日裏“文人風骨”不離口；

周家：

孩子周海闊，爺爺（王學圻 飾）退休，爸爸（李乃文 飾）開了一家叫做“運河人家”的小飯館，媽媽是個十八線小演員。

哦這裏提一句，其他三家媽媽都是主婦，周家是大院唯一的雙職工家庭。

最後，還有房東馬家：

祖孫二人，奶奶（薩日娜 飾）和孫女馬思藝相依為命，女二馬思藝是個混血。

人多記不住？

沒關係。

因為這部劇的看點也和“人”沒什麼關係。

先説優點——

硬件上，《北上》確實不輸其他年代劇。

不論是開頭的空鏡，用一集就交代透的大院關係，或是一些小有心思的設定，前幾集都能挑出説頭。

比如這裏：

作為院子裏唯二的兩個女孩，馬思藝剛搬進來就受到了夏鳳華的熱烈歡迎。

兩個女孩穿越迴廊，一家家拜訪，來到周家。

鏡頭記錄下一個有趣的細節——

當兩個小夥伴來找周海闊的時候，沒料到有人闖進來的海闊，下意識把小人兒書藏在了教科書下面。

沒被爺爺發現。

而當孩子們上語文課時，鏡頭專門給到了唐詩，那是8090後的“經典”。

還有用麥芽糖做的“攪攪糖”，第一代超女李宇春等等，都算時代情懷。

但問題是，除此之外呢？

如果説《北上》的硬件起碼能看出花了心思。

那麼軟件的拉胯，可以説是由內而外。

故事的虛浮。

從第一集開始，劇本就無所不用其極地試圖編織運河羣像。

比如男主的父親是船老大。

在運河當道的年代裏，一條貨船就是行走的金疙瘩。

編劇專門設計了一個院子裏所有人都持有貨船股份的情節，然後矛盾就來了——

船老大想換新船，有人同意，就有人不同意。

同意的看有人不買賬，當場在飯桌上甩臉子走人；不同意的面上客氣，回到家了就開始窩裏橫。

你説這不是很正常的情節衝突嗎。

是。

但關鍵是衝突完了沒下文啊。

所有的衝突，除了讓各家形成短暫的爭吵之外，沒起到任何敍事作用。

不僅沒給涉事的角色補充人設，形成伏筆，也沒導致人物關係有任何改變。

換句話説，故事的看點變成了誰來都可以的衝突本身，而不是角色和人。

就説船老大。

他上一集因為別人欠錢不還，差點動手見血，生生為妻兒忍了下來。

結果呢？

下一集錢突然就要回來了，老婆突然就不鬧騰了，核心矛盾突然就解決了。

怎麼要的，什麼時候要的，老賴是怎麼願意給錢的？啥也沒説。

同理，其他人也是如此。

周家因為換船的事情吵完，這邊謝家又因為錢有了矛盾；

夏家借錢給小姑子夫妻對打，邵家那邊開始罵人和家暴。

你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吵，為什麼是這幾個人吵，吵了對他們有什麼作用。

一句話，《北上》就像在一個很美的大攝影棚裏拍各種小短劇。

編劇用單薄的爭吵代替了多元的熱鬧，用密集的矛盾取代了故事的推進。

只可惜了畫面和情懷的堆砌。

再怎麼精心設計，也不過是看上去很美。

02

倒錯

看到這是不是發現了問題。

誒？

這不沒出現流量嗎？

沒錯，如果説前半截的短板還能算編劇的鍋，演員們只是照劇本行事的話。

那麼等到大院裏的孩子們長大，他們突然就變成了——

女主夏鳳華（白鹿 飾），男主謝望和（歐豪 飾）。

一羣平均年齡奔三的男女演員們，再度演起了叛逆高中生。

△ 熱帖也是Sir的心聲

不是説不能演學生，不是説不能裝嫩。

（隔壁許光漢30+了還能出演《想見你》和《陽光普照》）。

但關鍵是這幾個人不論怎麼看，都不像未成年人啊。

歐豪早已過了《左耳》的年齡，臉上的坑和褶子藏都藏不住。

和白鹿站一起不像學生，倒有股超齡太妹和小混混的感覺。

再説主線。

如果你還記得《北上》的原著曾獲得茅盾文學獎，並對質感有一絲期待。

那麼故事進行到第六集的時候，基本可以斷定和原著沒啥關係。

原著講的是清朝時期，意大利人小波羅和翻譯謝平遙在中國，順着京杭大運河一路北上的故事。

雖説也有類似的人設，比如挑夫邵常來、船老大夏氏師徒、義和拳民孫氏兄弟等，但基本和《北上》大院裏的人物無直接關係，有的只是選用了職業和姓氏而已。

換言之，基本上等於一個借用了北上背景的二創。

那留給流量們的是什麼劇情呢？

為了彰顯男主的智慧（符合日後創業人設），編劇安排他在高三課堂上給老師反向洗腦。

説老師你不用教書了，只要開刷題營，把其他退休老師都搞來一起幹，分分鐘幹掉俞敏洪和李陽，成為教培巨頭、全市首富。

一番慷慨激昂下來，同時征服了老師、全班同學以及女主的心。

説起來很牛逼。

結果當女二遇到事情，急需用錢的時候，他的選擇是：偷東西。

家裏被人欠債不還的時候，又想跑去砸爛對方的車（雖然未遂）。

△ 這邊Sir對流量拓寬戲路沒什麼意見，只希望選角的時候能和編劇接受一下法制教育

除此之外，本劇小團體的所有人在遇到事情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都有股莫名其妙的“燃”勁。

女主在得知男主被警察抓走之後，開始發瘋咬人。

男四號，親情綁架廳長母親去警局撈男主。

被媽媽拒絕後把自己摔成骨折，又因為媽媽和女二的矛盾在病房大吵大鬧。

他們用雨傘從大橋上跳河玩的場景，讓Sir想起某個故人。

受傷住院後還不老實，把鐵絲綁在身上摸電門的操作，更讓人匪夷所思。

你看不懂創作者想借助流量演員表達什麼，正如你也不理解流量的表演在故事裏究竟起到了一個什麼作用。

只能看出流量想碰瓷正劇轉型，國劇想借勢流量上位的心，有種雙向奔赴的昭然若揭。

03

年代劇，不該是流量演員的少年宮

最後，終於聊到這裏。

從去年王一博的《追風者》開始，流量演員主演年代劇，就變成了一個極容易被盯牢的靶子。

角色什麼人設，人物出場多久，在主角團中是什麼位置，咖位夠不夠紮實，成了粉絲從一開始就要操碎的心。

相比之下，演員更應在意的表演難度和故事立意，反倒成了其次。

還記得Sir前面提到的那個詞嗎？

錯位。

就《北上》而言，錯位可以是劇本的鬆散，羣像的懸浮。

也可以是流量主演之於正劇本身，兩者都沒有發揮出應有的作用，最終導致一個1+1<2的惋惜局面。

但往大了説，真正的錯位又在哪裏呢？

打開《北上》的豆瓣評論，你會發現兩種現象。

瘋狂的五星。

排名靠前、贊也高，但它們往往都繞不過某個具體的人名，像一種充滿人機味的彩虹屁。

而一星呢？

同樣情緒飽滿，但基本也不是針對劇本內容或表演細節，也是瞄準具體的人。

應激。

是目前觀眾對流量參與正劇最繞不開的反應。

縱觀過去幾年，有多少流量演員參演年代劇、抗日劇、刑偵劇，又有多少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甚至畫龍點睛？

六分七分已經是得來不易，還有一些四五分的典型反例。

在這樣的環境下，無論是真正想要參與到創作的年輕演員，還是願意力排眾議啓用流量明星的班底，留給他們的圈口都日益縮緊。

對流量的集體失望，加速催化了市場對作品的靈敏度。

畢竟如果讓觀眾失望一次又一次，除了粉絲，流量演員們在大眾心裏還能剩下多少容錯率呢？

更別説這些以古偶、甜寵為主要陣地的演員，又有多少是把正劇當成真正轉型的跳板，願意脱一層皮來迎合更大的市場，而不是單純的淺嘗輒止？

就像《北上》。

你會被漂亮的佈景打動，會為煙火氣的街道勾起回憶。

但置身其上的，仍是那些演技中庸，卻佔據了最主要視野的流量們。

有再牛的經典傍身，有再大的平台背書，對觀眾而言並沒有為他們的路人緣提升半分，反倒只會有反向加成。

如果説年代劇是美食，那麼流量演員就是一次性筷子。

不是不能吃，但每要吃一次，都會被筷子上的倒刺扎到嘴皮或手指。

有人又要説了：

流量咋了。

你得允許人家成長，拓寬戲路啊。

但在Sir看來，許多流量進入年代劇，更像是穿上時代的舊衣服。

的確是脱離古偶、甜寵的濾鏡，但分分鐘又進入了下一個濾鏡。

不是沒有好例子。

就拿Sir很喜歡的一個演員，楊蓉來説。

早年的楊蓉也演過不少古偶和甜寵，大眼睛的樣子是一代人心中的回憶。

但她滿足於此，止步於此了嗎？

並沒有。

她沒有像現在的許多小花一樣，沉溺在自己喜歡的，熟悉的舒適區裏。

她很早就有了警惕，不想再演少女，不想再演重複的角色。

結果到大前年，《大山的女兒》找上門來的時候。

許多人一聽就知道是個年代劇，是個下鄉劇，便覺得有種主旋律的“無聊”在。

但楊蓉不但接受了，她還學習模仿了主人公黃文秀的神態、站姿。

去到黃文秀真實走過的地方，去拜訪那些她身邊的人。

播出後，楊蓉説過一句話：

可惜我的流量還是不夠大，否則就會幫到這部劇。

對一個真正想演好戲，想體驗不同角色的演員來説，流量永遠是錦上添花的存在，而不是賴以為生的資本。

最終，她憑藉實地考察、實拍，還原了黃文秀短暫但温暖的一生。

演出了2022年的最高分國產劇。

偶像不是不能走出偶像劇。

但問題是，我們不希望那些維度更大，範圍更廣的作品，成為流量演員們一個隔靴搔癢的戲路跳板，或是閲後即焚的試錯耗材。

聊到《北上》，但也不止於《北上》。

純粹是Sir在看完一部新劇後，想發自肺腑地説些私人的話。

錯位，遠不止是一部劇。

更或許是我們面前的這個市場，許多的搭配，往往也是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

罵流量已經厭倦了，吐槽演員也不夠新意。

但是呢？

所有東西都會成長，包括市場也是一樣。

那麼，就希望下一部、下下部。

能讓我們看見某個演員的不一樣，某個搭配能令人驚喜，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空洞，夾雜着令人不知所措的尷尬，讓回味情懷的年代劇，變成老調重彈。

當錯位被拉到無限大後，矯正就成了奢望。

可不希望某一天——

當回顧的日子變成當下，當情懷重温現在。

留給未來的，也只能是一部摻了水分的“年代劇”。

還是打了五星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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