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杜被抓想到的:已經去過澳大利亞的055,距離菲律賓還有多遠?_風聞
孤烟暮蝉-时评人-珍惜未来,远离公知1小时前
老杜被抓了。

綜合《環球時報》等媒體報道,3月11日,菲律賓前總統杜特爾特從香港返回馬尼拉時,在馬尼拉國際機場突遭菲律賓警方拘留。按照菲律賓總統府的説法,此次抓捕行動基於國際刑事法院(ICC)此前對老杜下達的逮捕令,“罪名”是老杜在擔任菲律賓總統期間力排眾議、推進到底的“禁毒戰爭”弄死了太多毒販,國際刑事法院以此為由,指控老杜涉嫌犯下“反人類罪”。


不過,大家別看小馬科斯當局這一通説辭説得比唱得還好聽,這些全都是場面話。他之所以要這麼大張旗鼓地抓捕老杜,其根本原因還是為了爭權奪利。這次抓捕看似是一場司法鬧劇,實則是菲律賓兩大政治豪族——杜特爾特家族和馬科斯家族權力鬥爭趨於白熱化的一個鮮明縮影。
要想説清楚這出鬧劇的來龍去脈,相關的新聞脈絡還得從一週之前捋起。
3月7日,老杜在沒有做過多事前渲染的情況下,帶着他的老婆和女兒來了趟香港。3月8日,老杜又現身銅鑼灣的利舞台廣場,與他的支持者——主要是在港從事家政等服務業工作的菲律賓女工羣體近距離互動。而到了3月9日,他更在跑到了灣仔的修頓場館,舉行了一場黨內競選集會,這次競選集會的氣氛堪比紅磡演唱會,吸引了數千名在港菲律賓勞工參與。老杜女兒、菲副總統莎拉也到場致辭,而那些未能入場的支持者,他們則在場外高舉老杜的照片,為其聲援。因為現場氛圍過於熱烈,以至於一度需要警方出面維持秩序。
很顯然,老杜這趟來香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是奔着啥來的——還能是啥?總不至於是管“紅不過羅湖口岸”頂流姜濤要簽名來的吧?杜特爾特一家此行完全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政治動員,動員對象就是那些在香港吃中國飯的菲律賓勞工羣體。考慮到杜特爾特家族在如今的菲律賓政壇上有且僅有一個真正的心腹大患,因此老杜此次在香港組織的這些集會不僅是為了拉票,同時也是向馬科斯家族展示其在廣大菲律賓民眾中間巨大的號召力和影響力。

杜特爾特的香港集會熱鬧程度堪比紅磡演唱會
很多人都知道香港的菲傭多,但是具體有多少卻沒幾個人能説得出所以然來。據不完全統計,截至2023年,香港的外籍家庭傭工超過33萬人,其中菲傭多達18萬5920人,佔比超過56%。在港務工的菲傭人數遠遠超過了沙特、科威特、新加坡及歐美地區,長期高居全球第一。
在港菲傭羣體不僅人數眾多,而且還是菲律賓國民經濟的重要支柱。菲傭本就是菲律賓勞務輸出的核心羣體,每年通過海外匯款為菲律賓創造了鉅額外匯收入。2016年,菲傭貢獻的外匯收入高達270億美元,約佔當年菲律賓總GDP的9.8%。因為菲傭貢獻巨大,所以歷屆菲律賓政府均將包括菲傭在內的菲海外勞工稱為“國家英雄”,還把每年的6月7日定為菲律賓的“海外勞工日”,以表彰他們的貢獻。

杜特爾特在廣大菲傭羣體中擁有很大的號召力
馬克思説過,經濟是政治的基礎,而政治是經濟的集中反映。作為一個為菲律賓經濟貢獻了近一成GDP的羣體,可想而知廣大菲傭羣體會對本國的選情造成多大影響。
哦,對了,還有一個很耐人尋味的信息要點,差點忘了提。3月10日,我外交部駐港公署網站發佈了一則官方消息,有記者就老杜攜其妻女來港參加政治集會一事詢問我駐港公署的看法,對此我們是這麼答覆的:
“杜特爾特先生及莎拉女士此次來港系私人度假行程。有關菲律賓公民在港舉行的集會已根據特區法律法規事先提出申請。”
這番話在無心之人聽來,或許只是又一句不痛不癢的場面話,但在有心之人,比如小馬科斯當局的眼中,這樣的表態那搞不好就是我們在“間接為杜特爾特的海外行動提供合法性背書”了。
恰好香港是海外菲傭最集中的地方,恰好現在中菲關係遇冷,恰好老杜又和中國政府關係不錯,恰好老杜在香港的菲傭羣體中間有着相當可觀的號召力,又恰好特區政府批准了老杜在港舉行集會的申請……這麼多“恰好”一下子全湊在了一起,換你坐在小馬科斯那個位置上,我估計你也得急。

老杜和小馬
杜特爾特與馬科斯兩家的恩恩怨怨,最早可追溯至1986年。當年老杜他媽索萊達曾是推翻小馬他爹老馬科斯的“人民力量革命”一員,因為有這一層隔閡在,所以杜特爾特和馬科斯兩大家族長期關係冷淡。
2021年,為爭奪2022年大選優勢,莎拉與小馬科斯結成了意外聯盟,分別以高票當選副總統與總統。然而,權力分配迅速引發裂痕:莎拉未能獲得屬意的菲防長之位,僅被小馬科斯任命為教育部長;2023年5月,菲眾議院罷免杜特爾特家族盟友、前總統阿羅約的副議長職務,莎拉公開斥責小馬科斯的表弟、菲眾議長馬丁·羅穆亞爾德斯。至此,兩家矛盾徹底公開化。
2024年11月,莎拉在直播中含淚拋出“若我不幸遇害,兇手就是小馬”的驚人指控,還揚言自己已經提前僱好了殺手,要是哪天遭遇不測,殺手就會把小馬科斯、小馬科斯他老婆,還有小馬科斯他表弟挨個幹掉。

莎拉和小馬科斯
莎拉整出來這個狠活,一下子就將兩大家族的鬥爭推向了生死局。今年2月,小馬科斯陣營以“叛國、腐敗和暗殺未遂”等罪名為由,在菲眾議院力推彈劾莎拉的議案。如果罪名成立,那麼莎拉便會成為菲律賓史上首位遭到彈劾下台的副總統。
與此同時,小馬科斯對國際刑事法院的態度也開始發生微妙轉變:從上任初期堅稱“不配合國際刑事法院調查”,到2023年默許眾議院通過3項決議敦促政府合作,再到後來的乾脆揚言考慮重新加入國際刑事法院,馬科斯之心在菲律賓可謂是路人皆知。
為了拔掉杜特爾特家族這顆最大的眼中釘,小馬科斯一夥人這次也算是機關算盡了,不光在司法上做足了文書工作,而且還動員7000多名警力封鎖了菲律賓全國入境點,重點布控馬尼拉與老杜的老家達沃市,儼然是擺出了一副“甕中捉鱉”的架勢。
不過,小馬科斯對老杜佈下的這張天羅地網在菲律賓也並非沒人質疑。早在2019年,菲律賓就已退出國際刑事法院,小馬科斯拿來給老杜定罪的那張告狀書,在菲律賓國內實際並無強制力,屬於是可認可不認。此外,國際刑警組織也從未公開證實所謂“紅色通緝令”的存在,這些江湖傳聞更多隻是討厭老杜的人貼在他身上的負面標籤。
眼看小馬科斯那頭已經狗急跳牆,老杜這邊也不甘示弱,直言指責小馬,稱其步步緊逼,用意就在“將老杜引渡至海牙受審”。而小馬科斯之所以立場前後不一、見風使舵,本質上還是在利用國際司法工具來打壓政治對手。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雖然美西方國家及其控制下的所謂國際組織,比如國際刑事法院等,多年來均對老杜風評不佳,對他在任內的鐵腕禁毒之舉更是口誅筆伐,但實際上,老杜在菲律賓國內的民調和風評,多年來還是相當堅挺的。在2022年卸任前夕,老杜的支持率仍然高達67.2%,信任率也達到了61.7%,這在蟲豸橫行、形同糞坑的菲律賓政壇上可以説是絕無僅有的。

禁毒戰爭為杜特爾特在菲律賓積攢了超高的人氣
關於老杜在菲律賓那一反常態的超高人氣,美國華盛頓大學歷史學者、菲律賓資深歷史學者拉斐爾(Vicente Rafael)是這麼理解的:老杜那粗糲直率的形象深植於菲律賓底層文化,尤其是在杜特爾特家族的龍興之地——棉蘭老島。
在許多飽受貪腐橫行、煙毒氾濫之苦的菲律賓普通人看來,老杜這人可能算不上是什麼清流,但是比起不計其數的蛀蟲、毒蟲,一個企圖通過殺伐來強行破局的強人終歸還是要“可愛”那麼一點點的。一條夾雜着無數泥石呼嘯而過的滾滾洪流,也好過千萬條死氣沉沉的臭水溝。菲律賓這個國家可能是爛,但越是內政外交稀爛的國家,強人反而越容易出頭,而這也正是老杜之所以能在菲律賓政壇上退而不休,越戰越勇的底氣所在。

同時也讓他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釘和肉中刺
而要説到老杜的影響力,那就不能不提杜特爾特家族世代經營的大本營——達沃。達沃是棉蘭老島上最重要的城市,也是棉蘭老島的經濟和行政中心,同時還是菲律賓第三大城市,僅次於首都馬尼拉和港口城市宿務。
老杜在達沃的影響力大到了什麼地步呢?這麼説吧,他在達沃同時扮演着家族領袖、一市之長,還有道上大哥三重角色,在黑白兩道都能混得開。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老杜基本上就是蔣天生和蔣天養這哥倆的混合體,而且還是可以風風光光走到台前聚光燈下的那種——不光在達沃,在整個棉蘭老島都是如此。

杜特爾特的強人做派在菲律賓向來被受爭議
想當初在老杜當菲律賓總統、莎拉還是達沃市長那會兒,我們的海軍去菲律賓訪問都是直接去達沃港。他在當地的面子有多大,由此可見一斑。
老杜在菲律賓民間,尤其是在棉蘭老島上的這種強大民意基礎,反過來也強化了杜特爾特家族在馬尼拉的政治影響力,而這恰恰是老杜和莎拉抗衡小馬科斯的關鍵籌碼。也正因此,他才敢在被小馬科斯當局發佈通緝令之後,仍然毅然決然地選擇馬上返回菲律賓,並且在被捕之後的第一時間就果斷地為自己辯護:
“我犯了什麼罪?我竭盡所能,只不過是為了讓菲律賓人能有一點和平與安寧。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是為了我自己嗎?還是為了我的家人?我是為了你們和你們的孩子,為了我們的國家啊!他們可以逮捕我,監禁我。如果這真的是我的命運,沒關係,我會接受的。”
因為老杜篤定小馬科斯不敢對他下死手,他想通過這出苦肉計來博取更多菲律賓人的同情,為即將到來的選舉積蓄力量,到時候好反將小馬科斯一軍。

在香港參加政治集會的杜特爾特

在香港街頭等待一睹杜特爾特風采的菲律賓人
現在距離今年5月的菲律賓中期選舉還有不到兩個月,兩大家族的博弈已經進入了最後的衝刺階段,往後雙方的政治鬥爭只會更加激烈。老杜選擇在現在的風口浪尖上回國確實是一場政治豪賭,但快速變化的政治鬥爭形勢不容你多加思索,成敗都在一瞬之間,機會稍縱即逝。
老杜被捕不是什麼大事,對此他自己看得也很清楚——反正他也不可能再競選菲律賓總統了,反正自己也這把年紀了。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莎拉和杜特爾特家族的未來鋪路。
老杜成了小馬科斯的階下囚,但他的生命安全反而因此更有保障了,因為現在全菲律賓最怕老杜出事的可能就是小馬科斯,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勢必更加激發菲律賓民眾對杜特爾特家族的同情,穩固其在南部傳統票倉的優勢,進而為莎拉的選情鋪路。
在老杜被捕之後,我在網上刷到一個視頻:菲律賓警方將老杜轉移到了馬尼拉的維拉莫爾空軍基地,大量菲律賓民眾聞訊趕來,聚集在維拉莫爾空軍基地外圍,高聲抗議小馬科斯的政治暗算,呼籲當局立即釋放老杜,小馬科斯當局因此不得不出動大批警察維持現場秩序。

老杜這才剛剛被捕,就已經在菲律賓國內引發了這麼大的輿論爭議。要是他在被小馬科斯拘留期間真不小心出了點什麼意外,老杜的那些支持者怕不是得當時就打進維拉莫爾空軍基地去,上演一出菲律賓版的“攻佔巴士底獄”。
對於未來兩個月菲律賓的局勢變化,暨南大學國關學院副院長、菲律賓研究中心主任代帆的分析我覺得説的就挺到位:
“杜特爾特此舉是將了小馬科斯一軍。他已經70多歲了,小馬科斯如果下手太狠,在杜特爾特民意高漲的情況下,反而會讓自己陷入民意反噬的困境。”
我就這期內容問了一下狄熙客的意見,雖然我本人對小馬科斯的微詞遠多於老杜,但狄熙客倒是意外地沒有受到我這種主觀情緒的影響。他給出來的看法完全是站在我們國家利益的客觀立場上的,他並不在乎最後贏的到底是杜特爾特家族,還是馬科斯家族,他只關心如何確保中國的利益不受損,並使其最大化:
這出在菲律賓政壇上上演的撕裂鬧劇,對中國而言既是挑戰,也是機會。杜特爾特家族在達沃港的深耕、在棉蘭老島的影響力,都意味着小馬科斯如果徹底清算杜特爾特勢力,可能直接會衝擊中國在菲投資安全。而香港18萬菲傭每年創造的數十億美元的僑匯,則讓這場鬥爭與中國的民生利益產生了微妙勾連——杜特爾特的支持者每多匯一筆錢回菲律賓,都在無形中鞏固了杜特爾特家族的票倉,並間接牽制了小馬科斯的“親美疏華”傾向。
這出鬧劇最後走向如何,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我們雖然無需在杜特爾特與小馬科斯之間選邊站,但必須警惕三個風險:
其一是南海籌碼化:如果小馬科斯為轉移國內矛盾,效仿阿基諾三世炒作南海議題,可能迫使中國陷入新一輪“擱淺船對峙”困局;
其二是基建政治化:杜特爾特時期中資參與的達沃-薩馬爾島大橋等工程,可能因政治清算淪為“爛尾債務陷阱”;
其三是代理人戰爭:美國正通過“美菲共同防禦條約”升級其在蘇比克灣的軍事存在,菲政局動盪將加速美軍重返南海的步伐。
中國的應對之策藏在細節裏:對杜特爾特香港集會“依法批准”的表態,既守住不干涉內政的底線,又暗示我們對其政治活動的默許。我們需要向馬尼拉那頭傳遞一個清晰無誤的信息:無論誰掌權,也不管你是菲律賓哪個的政治家族,你若誠心與我們務實合作,那你就有機會從14億人的大市場裏分到屬於你的那一塊蛋糕;可你要是鐵了心挑釁中國的核心利益,那麼等待着你的必將是沉甸甸的代價。
狄熙客的這番分析,倒是讓我想起了我去年在評論緬北電詐集團的覆滅那期節目中説過的一句話——切莫以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君子如龍鱗莫觸,因為龍之逆鱗,亦可殺人。
我們的艦隊上一次訪問菲律賓、駛入達沃港,那已經是2017年的事情了。那時的人民海軍陣容還不像現在的這麼豪華,前去訪菲的三艦編隊,最先進的旗艦長春艦也只是一艘052C型驅逐艦。

當年去菲律賓的還是052C
現在一晃眼8年過去了,以055遵義艦為首的人民海軍新一代三艦編隊,最遠都已經開到距離悉尼港一百多海里的地方組織實彈打靶演習了。
蕭瑟秋風今又是,現在,興許是時候讓我們的055再去一趟菲律賓,去見見我們的老朋友和新朋友了。

下一次要再去,那可能就得是055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