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從“吶喊”到“治癒”,共創村歌,共創鄉村的文藝復興_風聞
CC讲坛-CC讲坛官方账号-创新引领未来,传播改变世界。1小时前
“音樂應迴歸土地,讓每個普通人都有表達的權利。”穀倉樂隊架起了城市與鄉村、個體與集體的橋樑。他們的實踐不僅是對傳統文化的搶救,更是一場以藝術賦能鄉村的“文藝復興”。
許多
穀倉樂隊 主唱
村歌計劃 發起人之一
我是穀倉樂隊的主唱許多,我是浙江海寧人,剛才大家聽到的是一首村歌,它的名字叫《我從李家河走來》。這是2023年,我受邀回浙江海寧,來到許村鎮李家村,和村民們一起集體創作的。這個視頻是今年春節的時候,我在李家村跟村民們排練,在年初四的晚上,參加海寧市春節的一個演出活動。演唱村歌的有小朋友、大學生、大學生的媽媽、返鄉工作的青年,和村裏中老年代表等等,大家特別開心。
我們這個樂隊有很多名字,應該是史上名字變化最多的一個樂隊了。在2002年我們就成立了一個樂隊,當時我們這個樂隊的名字叫打工青年文藝演出隊。那個時代,我國正在全面城市化,鄉村全力支持着城市的發展,鄉村的勞動力也紛紛進城來打工,所以我們樂隊成立之後,經常去工地、工廠、社區,為打工者演出。到了2003年 加入我們的人多了起來,我們又改了個名字叫打工青年藝術團。

當時演出的設備比較簡陋,有一次話筒架壞了之後,一個工友拿了個鋼筋棍往地上一插,然後把話筒綁在上面。但是看演出的工友們特別開心,大家説出來打工這麼多年,第一次遇見有人來工地上給大家演出,感覺像過年一樣。
當時我有一首歌曲叫《打工號子》
我們進城來打工,挺起胸膛把活幹
誰也不比誰高貴,我們唱自己的歌
嘿呦嘿呦嘿呦嘿呦嘿呦
嘿呦嘿呦嘿嘿……
有一種吶喊的感覺。
我們樂隊跟一般樂隊不同的地方,是我們具有音樂社會工作組的屬性。比如説我們曾用第一張專輯的版税,辦了一所打工子弟學校,這所學校白天孩子們來上學,晚上就給社區的工友舉辦夜校。我們還創辦過一個打工文化藝術博物館,這個博物館是來記錄,打工者自己的文化和歷史。我們還辦過幾年的打工春晚,給一線的勞動者一個舞台,讓大家用文藝的方式來發聲表達,互相鼓勵前行。

2017年到2019年,我們樂隊走出這座城去尋那故鄉,開始了全國的鄉村巡演。穿過了婁山關,穿過少年郎,我們穿過婁山關到達了遵義,我們也開了一個遵義會議,我們決定樂隊再換個名字,變成了新工人樂團,我們決定走上,文化助力鄉村的道路。
2022年的時候,樂隊説又要換名字,這一次我反對了,但是我們是一個民主的團隊,我們得少數服從多數,雖然我是團長,但是話語權也是平等的,所以就換成了穀倉樂隊。

今年春節的時候,我也跟DeepSeek聊天,我問:覺得我們穀倉樂隊怎麼樣?DeepSeek想了幾秒鐘之後説:你們是從“吶喊”走向了“治癒”。所以今天我們主要聊聊,“治癒”的事情。
我們在巡演的過程中,有的村子就問我們,能不能幫他們寫首村歌,我們想村歌應該怎麼來創作呢?因為我們之前和工友們,有嘗試過集體創作,也總結了一套方法,所以我們想村歌的創作,也應該以村民為主體,我們作為協作者,用集體創作的方式,和村民們來一起創作。

我想大家肯定會好奇,歌曲怎麼集體創作呢?接下來 我以前面的這首海寧李家村村歌共創為例,給大家分享一下。我們是2023年6月份,我們團隊四個人來到了海寧李家村,我們首先在村子裏會走訪調研,來了解村莊的概況。

首先我們訪談第一位是返鄉創業,回到村子裏開畫室的李老師。李老師以前在杭州,做過平面設計師,這些年看到家鄉的變化,他就回村來開了畫室,教小朋友大朋友畫畫。李老師小時候是在李家村長大,小時候和村裏其他的家庭一樣,父母在家裏開了生產家紡布藝的作坊,織機24小時不停,父母白天晚上各管一班,夫妻倆在樓梯間交班見面。所以後來村民們在村歌裏有寫到:“織機一響不停忙,飛梭織出幸福路”這兩句是李家村人,真實的勤勞寫照。

我們訪談的第二位是一對老年的夫婦,許叔和張姨,他們倆以前是李家村人,年輕的時候在城裏工作、居住、生活,退休之後,他們更喜歡田園生活,所以決定回到李家村來養老。我們訪談了很多位村民代表,然後邀請大家來參加,我們的村歌共創的音樂工作坊。

這個工作坊怎麼做呢?我們首先還是要做一些參與式的互動的遊戲,這樣可以讓大家先開心起來,開心很重要。我們有一個叫即興唱歌的小遊戲,就是我們發一個音高,然後根據我的這個手勢,我手抬高的時候這個音高就變高,手降低的時候這個音高就變低。
我們還可以玩一個遊戲,我們一起來唱一首兒歌,《兩隻老虎》大家會唱吧?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我會要求大家用不同的情緒來唱,通過這樣的互動遊戲,讓我們拉近彼此距離,增進友誼,大家的心扉也打開了,更願意來跟我分享一些東西。

然後我們會請村民來分享自己跟村莊的故事,梳理村莊的文化和歷史,討論村莊發展的願景等等。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會讓村民抓取想用在歌詞裏的一些關鍵詞,這是當時做工作坊的時候,村民討論出來的一些關鍵詞,然後再把這些關鍵詞發展成,一句一句的歌詞,再組成一段一段的歌詞。

這時候會遇到一個問題,村民們想把村莊的方方面面,都寫在一首歌裏邊,比如説我們村莊南邊有什麼,北邊有什麼,東邊有什麼,西邊有什麼,但一首歌曲的容量是有限的。所以這時候大家會發生激烈的討論,用哪個詞或哪一句詞,有時候大家會吵起來,但這都是大家對村莊濃濃的愛,最後大家通過民主表決,來確定歌詞最終版本。這是經過大家討論之後,形成的《我從李家河走來》這首村歌的,主歌的歌詞版本。

我們也會建議大家,可以放一些方言在歌詞裏邊,像這首歌的副歌,有用到一句方言是“阿拉一道永爭先”,“阿拉一道”是吳語當中的一個方言,意思是“我們一起”。這首歌的前奏,也放入了李家村村媒體的一些採樣,關於旋律我們會讓村民,從當地的民歌小調當中來找一些元素,或者讓大家依字行腔來唱歌詞,然後寫出一段適合大家合唱的,朗朗上口的旋律。《我從李家河走來》這首歌,後來我們找到那個旋律,是比較有江南民歌,五聲音階級進的一個特點,Sol Mi Re Do La Mi Sol,一個五聲音階級進的下行。

村歌創作出來之後,有的村民説:內心像開了花一樣,痛快,高興。有的老人説:自己可能不識字,從來也沒想過自己能寫歌,但通過大家努力,我們寫了一首自己的村歌感覺太棒了,大家的心都靠在了一起。有的村民説:我們要把這個村歌,唱給全國,全世界的人民來聽。
最後我們在村子裏,做了一場村歌的首唱直播音樂會。這首村歌,我們在村子裏完成詞曲,然後我們回到北京,在我們同心音樂公社錄音棚做錄音製作,村歌的成品,我們會在各大音樂平台,全網來發布。村莊也可以用這首歌曲,來拍攝MV,作為村莊下一輪的傳播,所以村歌是村莊一張文化的名片。
有的村莊因為有了村歌之後,就成立了村的文藝隊,拉響了塵封多年的二胡,吹響了嗩吶,有的村莊還成立了當地戲曲的傳習所。目前為止,我們受邀去到了五十六個村莊,跟五十六個村莊的村民,共創了五十六首村歌,其中有兩首獲得近兩年,全國村歌大賽十大歌曲,被媒體報道。
我覺得最主要的,還是通過一首村歌的集體創作,催生了村民的主體性,重建了村莊的共同體意識,凝聚了人心,助力了鄉村振興。
我們國家前幾十年,是鄉村全力在支持城市的發展,到了現在這個歷史階段,其實是城市要來反哺鄉村,來治癒鄉村,城鄉融合發展,一起共同富裕。

我們樂隊去鄉村巡演,做村歌,其實也是在學習和採風,我們自己的創作也受到了滋養。接下來我最後要唱一首歌,這首歌曲名字叫《返鄉青年》,創作這首歌曲的一個動機,是我們巡演到貴州侗寨,聽到的侗族大歌裏邊,學蟬叫的一個唱法,我把它變奏了一下,並填了歌詞。這是歌曲的副歌部分,然後有的部分需要大家來幫腔,幫腔也是民歌當中的一種演唱方法。大家幫腔和我一起來唱:
吶——
白衣蒼狗天上走,哦,天上走
流光和我地上游,哦,地上游
杏花杏花又白了,桃花桃花又紅了
我在回鄉的路上招一招手……

我們樂隊有一個願望,十年之後我們可以看到,更加生機勃勃的鄉村,願每個村莊都可以唱響自己的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