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霸凌的甜馨,不會是最後一個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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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東野聰明
來源 | 最人物

致歉,澄清,被過度解讀,這一系列的行為,似乎成為許多星二代家庭的“公共必修課”。
這批星二代家庭有着清晰的畫像——父母是名人,其孩子大多數參加過育兒類綜藝,在年幼時就擁有過大量曝光,之後的日子,雖然並未進入娛樂圈,但承受着接近於“明星”的關注。
無論是登上熱搜的次數,還是引發的話題討論,他們的一舉一動,甚至身體成長,都活在了“監視”之中。
另一方面,這批星二代們的成長,與互聯網時代的飛速擴張完全契合,他們無法離開網絡,許多人都開設了自己的社交賬號,言行舉止也成為新聞板塊裏的固定燃料。
也正因如此,前有吳鎮宇的兒子費曼,成為了吳鎮宇的“互聯網第一黑粉頭子”,後有張亮兒子天天,戀愛照片被扒出。
再到前不久,李小璐與賈乃亮的女兒甜馨,發佈長文自證並未整容。
網絡上的公眾輿論為這些星二代們創造出了某種“第二課堂”,是否選修,以及選修後該如何答題,每個人都有不同決定。


對星二代們而言,流量或許是其成長過程中,最為多餘的東西。
前不久,12歲的甜馨發佈長文,回應網友質疑。
在此之前,因為公開在社交網絡上的照片,她被網友質疑“整容”,甚至有人將其年幼時的照片與如今拼接,從嘴角弧度、皮膚顏色等不同角度抽絲剝繭,試圖論證自己的結論。
而在甜馨的回應中,她稱自己還不到能整容的年齡,就算到了年紀,她也不認為自己需要整容。

甜馨通過評論回應
這並非甜馨第一次“回應”。
早在2024年,她就曾因分享壓歲錢照片,被貼上炫富標籤,她不得不發文解釋:自己手中的那摞錢只有1萬元,只不過因為對摺了,所以顯得很厚。
之後,甜馨又因為裝扮成初音未來,卻並不“規範”,被二次元粉絲推上風口浪尖,遭受了幾輪網暴。最為崩潰的時候,她還曾發佈過極端言論:
“你們要真把我逼到死路了,我跟你們沒完。”
最終,這件事以甜馨道歉、註銷微博,並清空抖音上的所有內容,告一段落。
對甜馨而言,這種自證與道歉本不必要,畢竟她不是靠流量生活,只是單純分享日常生活。而之所以成為“公眾人物”,也並非個人意願。
然而,難以被分割的互聯網審視與線下生活,卻讓她的處境愈發失控。
在學校,甜馨還會遇到一些接近她只為“蹭流量”的朋友:
“蹭完我的流量後,再孤立我。”

還有許多網友會將甜馨父母的婚姻,製作成梗,評論在她的視頻下,甜馨反擊過幾次,卻又因為反擊,創造出新的熱點話題。
如同形成了一個難以打破的閉環,她曾形容自己的生活為“像八百個監控按在身上一樣”:
“我也不想要這樣的生活。”

甜馨近照
前不久,甜馨還曾發佈過一條評論,稱自己想演戲,卻沒自信。
面對她的言論,大眾並未太關注“沒自信”這件事,反而認為甜馨想當演員,是企圖“走捷徑,抄近道”。
幾乎很難想象,當下大眾對於一個孩子的審判,竟如此嚴格。
而那個11年前在《爸爸回來了》中,自信説着“我們白着呢”,收穫諸多喜愛的小女孩,竟在當下,被困於如此多的爭議。

《爸爸回來了》中甜馨舊照
某種程度上,甜馨所遭遇的事情,也是許多出生於2000年後的星二代們,所要共同面對的課題:
出現在公眾視線中的他們,早已不再只是普通的孩子。父母的名氣、故事與言行被投射到他們身上,也讓他們在年幼時,就不得不進入一個微型的名利場。
而當承載了足夠重的目光時,故事便會極為細微地更換走向,甜馨的故事,也從不是個例。

放大鏡始終存在。
2024年年底,同樣作為“星二代”的田雨橙,也因為一張照片,被置於話題中央。
和甜馨相同,田雨橙也成名於育兒類綜藝,12年前的一部《爸爸去哪兒》,將彼時5歲的她推向公眾視野,大家親切地稱她為森蝶,向她投以大量喜愛。
節目結束後,她淡出大眾視線,人們只知道她開始學習網球,從2019年起參加職業比賽。
直到近幾年,隨着田亮與葉一茜接連入局直播,田雨橙和弟弟田宸羽,頻繁出現在父母的視頻中。

田雨橙
鏡頭中,有網友發現,正值青春期的田雨橙,似乎存在下巴後縮的問題,從側面看尤為明顯。許多網友開始在視頻下評論,希望夫妻二人給予女兒更多關注,檢查下她是否存在牙齒髮育或口呼吸問題。
這本是一件簡單的互聯網育兒,在此之前,杜江和霍思燕也曾被網友提醒過,關注兒子嗯哼的下巴發育問題。
但到了葉一茜與田亮這裏,事情卻換了走向,上了高度。
關於“森碟被養得很差”,“心疼森碟”等詞條,很快出現在熱搜上,討論中,田亮夫婦也被塑造為“不關注女兒”的形象。
縱使田亮回覆,已經在進行矯正治療,但網友依舊通過通過田雨橙的視頻,試圖分析她“不自信、不幸福”的人生。

田亮社交狀態下的評論
究其原因,還要歸咎於2023年一場“重男輕女”風波。
彼時,網友扒出葉一茜曾經關於田雨橙的言論。
比如她曾形容女兒“有心機”,再比如,田雨橙原名為田欣儀,在弟弟田宸羽出生後,葉一茜發現兒子名字倒過來很好聽,於是將女兒名字也進行更改。
關於夫妻二人重男輕女的討論越演越烈,葉一茜不得不親自出面,為過去的言論道歉,同時表明自己並沒有重男輕女:
“在實際生活中,我非常非常非常的愛我的兩個孩子,森碟和亮仔都是我的寶貝,森碟更是讓我感到驕傲,他們都是上天給我的禮物,在我心裏同等重要!”
實際上,風波之前,葉一茜就曾解釋過,之所以改名字,是因為覺得“欣儀”這個名字太多重名。
而所謂重男輕女,某種程度上,也是網友斷章取義的選擇性判斷。
畢竟如果從另一個角度,2016年,田亮曾帶着兒子參加《爸爸去哪兒第四季》。
節目中,兒子還曾在與村長李鋭的對話中,稱在家庭中感受不到爸爸的愛,認為爸爸“更愛姐姐”。

田亮的兒子
這種先入為主的“互聯網審判”,多數情況是網友們將父母的言行,投射到孩子的身上,試圖構造出一種想象中的人生。
過程中,孩子們自由成長的空間被急劇壓縮,而被圍觀、被解讀之後,再由父母出面發出“聲明”,也早已成為某種程式。
比如2022年,張亮的兒子天天被媒體爆出早戀,同時被公佈的,還有其戀愛照片,頂着“初代萌娃”標籤,這一新聞自然也引起不小爭議。
作為父親,張亮很快下場回應,他表示理解少年的情竇初開,會加強對於孩子的引導,並嚴厲指責了那些對於“兩個未成年人進行網暴”的人們。
《成長的煩惱》變為了《楚門的世界》,如何在輿論風暴中前行,成為了這些小小少年們的必備課題。

對於星二代們,除了要承擔父母言行帶來的解讀,父母口碑的變遷,也會部分投射到他們身上。
比如黃磊的女兒黃多多。
在尚未進入青春期之前,人們談及黃多多,多數討論的都是黃磊教育的成功:
7歲嘗試用英文寫劇本,8歲開始翻譯小説並出版,9歲為電影《小王子》配音,10歲以配音演員的身份出席《圓夢巨人》首映禮,11歲去往巴黎高定時裝週走秀。
“才女與懂事”的相關形容,開始佔據她人生中的大部分時間,將其塑造為某種優秀範本。

黃磊與黃多多
然而,隨着更多自我意識的浮現,另一個“黃多多”開始出現。
因為髮型、健身、廚藝、穿搭等話題,黃多多頻繁登上熱搜,關於她是否過於成熟、黃磊夫婦是否過度營銷女兒的質疑,隨之出現。
除此之外,作為父親的黃磊,公眾形象也在變化。過去,人們聊起他,想起的關鍵詞多數是北電老師、追求藝術表達的話劇演員。
近幾年,他開始將更多精力投入都市家庭劇與綜藝,在許多公開場合的發言,也被評為“高高在上且充滿爹味”。
同時,在與女兒黃多多的相處中,他也明顯是更具有話語權的一方——極為典型的“東亞家庭模式”,但在當下語境,稍顯過時。
種種原因疊加下,大家對黃多多產生更多角度的揣測,認為她不夠自由,太過努力地追求優秀,反而壓抑了自我。

黃多多
同樣作為星二代家庭,吳鎮宇及其兒子費曼,則展現了另一種關係形式。
作為最熱衷於網絡衝浪的星二代,幾年前,拿着媽媽的舊微博賬號,吳費曼開啓了自己“特立獨行的互聯網人設”。
他成為了父親吳鎮宇的“第一網絡黑粉”,最為出名的事件,是被吳鎮宇官方貼吧拉黑舉報,原因是他吐槽吳鎮宇“好醜”。
在費曼的賬號裏,內容無外乎2種:分享日常生活、創造父親吳鎮宇的“黑圖”與“惡搞視頻”。除此之外,只要吳鎮宇上熱搜,費曼總會第一時間造梗。
2023年,吳鎮宇第六次錯失金像獎,再次陪跑影帝,費曼第一時間發微博,祝賀吳鎮宇獲得“最佳陪跑和最佳冷門獎”。
吳鎮宇憑藉《無限超越班》登上熱搜,但節目口碑差強人意,費曼又發微博內涵:“你們看到的是廣告,他聽到的是錢到”。

吳費曼發佈的社交狀態
對此,吳鎮宇並未過度制止,反而常常在線上和費曼互動,樂在其中。
2023年,因為即將升入高中,費曼決定暫時退網,吳鎮宇第一時間轉發了兒子的微博:
“感謝大家陪伴他衝浪,亦欣然看到他未被浪衝走,希望有一天他會踏浪而回。”

吳鎮宇與吳費曼
同樣重塑東亞父母教育觀的,還有李湘與王嶽倫。
在對待女兒王詩齡的教育上,兩人高度一致:以愛澆灌,拒絕打壓教育。
王詩齡年幼時,每天從睜眼起,李湘與王嶽倫便會輪番誇她長得漂亮,成長過程中,李湘也從不會對女兒説“不能”。
當被問及會因為什麼事情批評王詩齡,她回答:“我們不想在公開場合説她不好。”

讀幼兒園,王詩齡曾被送到家樓下一間硬件設施優異的公立幼兒園,很快,她又被轉回國際學校。
原因是入學不久後,學校舉辦了一場文藝匯演,那天天氣很熱,學校讓所有小朋友坐在陽光下,老師和領導卻在陰影裏。
王嶽倫説:“我看到王詩齡臉被曬得通紅,當即決定讓她轉學。”

雖然2021年李湘與王嶽倫宣佈離婚,但在公眾語境中,王詩齡仍是擁有許多愛的女孩。
李湘與王嶽倫仍會共同陪伴女兒旅行、吃飯、看演唱會。
社交網絡上,無論是王詩齡畫了一副畫,還是獲得獎學金,李湘從不吝惜誇獎女兒的每一次進步。
而在王詩齡的許多重要人生節點,他們也從不缺席,就連提第一輛車,王嶽倫都會特地飛去英國,陪伴她取車。
這些細節的堆砌下,“下輩子我當王詩齡”這一話題出現在熱搜,人們開始將王詩齡作為參照物,感嘆自己成長過程中愛的缺失,嚮往着更為健康的親密關係。
從育兒綜藝走出後,關於他們的育兒話題,並未結束。

王詩齡與李湘

無論是甜馨、森碟、費曼還是王詩齡,或者更多成名於幼時的明星子女,他們無疑是獨特的一代。
相比其他星二代,他們擁有更多關注與討論,這背後,有幾條觸發因素:父母名氣的加持、育兒類綜藝的崛起、以及互聯網時代的到來。
這三條線索與成長階段對應,讓他們的人生,暴露在巨大的聚光燈下。過程中,他們收穫了大量的喜愛,同時,也被放置於極為嚴苛的評判標準中。
這種審判,在節目播出時,就已經出現。
彼時對於這些孩子,觀眾們有着具體的“要求”:不能太懂事,不然就“不像小孩”。
比如當年在錄製《爸爸去哪兒》時,黃多多就因善於講道理,被觀眾詬病“不像孩子”,甚至有人喊話,讓她退出節目。

《爸爸去哪兒》中的黃多多
當然也不能太不懂事,因為也會被扣上“太過自私與欠缺家教”的帽子。
這種審視一旦出現,便難以消散,縱使孩子們從節目中走出,追隨的目光依舊輻射其方方面面:外貌、成績、交友甚至未來發展。
無處不在的鏡頭,入侵着他們的人生,正因如此,有的明星父母,選擇儘可能將孩子們保護起來。
比如至今,林志穎每次發佈合照,總會將兒子kimi的臉進行打碼,或者只拍背影。除此之外,郭濤的兒子石頭、胡軍的兒子康康、劉燁的兒子諾一,也鮮少有新聞出現。
縱使如此,在其人生的重要轉折點,相關報道與照片,依舊會如約而至。今年年初,就有媒體拍到,石頭現身北京電影學院,參加藝考複試。
或許當年,父母帶着他們參加綜藝時,並未想過,自己正為孩子的人生,開啓一場漫長的真人秀。

第一季《爸爸去哪兒》裏的五組家庭
曾經,有人在費曼的微博下評論:“沒見過這麼願意説話的明星小孩。”
費曼回覆:“明星小孩跟小孩只是成長環境的分別。”

費曼口中的“環境”,當然包括着從父母那裏繼承下來的資源、圈子、眼界,以及以財富為基礎的精英教育。
但同時,他們的存在,也滿足了公眾對於名人生活的“窺私慾”。如同一場社會觀察,人們好奇當一個人從年幼時便接近“名與利”後,其人生走向會如何發展:
向上還是向下,優秀還是普通。

這也讓這些星二代的成長中,加入了一些特供課題——
如何在父母的光環下找到自我,在外界的評論中掌握平衡,在同齡人中顯得“普通”,以及在做出人生中重要決定時,不在意來自公眾的評判。
每個孩子給出的答案都不盡相同,交卷時間也各有先後,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過程最終會變為片段,被記錄在他們的“專屬真人秀”中。
故事如何早已不再重要,但這場表演秀,必須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