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 | 為什麼最近印度態度突然好轉？因為經濟可能真的很糟糕…_風聞

編者按

外有特朗普關税壓力，內有股市暴跌，印度經濟情況到底怎麼樣？近期莫迪政府突然開始對華示好，其背後的根本原因困難正是印度經濟遭遇了空前壓力。本文通過分析解讀印財政部發布的《經濟調查報告》，揭示了印度經濟所面臨的五大困境：一是印度經濟過度金融化的問題嚴重，脱實向虛恐嚴重妨礙其他行業的健康發展。二是印度吸引外資的能力大幅下降，監管過度和結構性問題阻礙了外資的流入，在紡織等勞動密集型產業尤是如此。三是印度食品價格對通脹的影響過大，這暴露了宏觀經濟的脆弱性，亟需進行改革。四是印度周邊地緣經濟環境惡化，特別是中國在關鍵產業中的統治地位讓印度的能源轉型和供應鏈獨立性嚴重承壓。五是人工智能的興起對印度就業市場產生了深遠影響，尤其自動化威脅服務業中低附加值工作崗位，迫使印度可能成為全球AI大潮中損失最重的國家。儘管如此，如果印度能夠有效推動結構性改革，提高投資效率，並積極應對AI挑戰，其經濟仍然有望在全球經濟碎片化的背景下保持競爭力。南亞研究通訊特此編譯本文，供各位讀者批判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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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經濟形勢出了什麼問題？究竟應該如何改進?

每年在財政部長公佈財年預算前一天，印度財政部都會發布《經濟調查報告》。這份報告由印度首席經濟顧問（Chief Economic Advisor, CEA）編寫，是涉及印度經濟最重要的年度評估之一，同時出展示印度體制內最高水準的經濟研判思路，也展現了他們關於印度未來發展路徑的見解。

在歷年《經濟調查報告》中，通常都有如下值得關注的三點：（1）對印度經濟各領域的全面分析；（2）對印度面臨最大經濟挑戰的判斷，（3）首席經濟顧問對於促進印度經濟增長的建議。

其實2023-24財年《經濟調查報告》距上次報告發布僅時隔六個月。然而，兩份報告的背景卻截然不同。過去一年，印度所處的國際環境變得越來越不確定，對印度經濟增長頗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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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目前為止，印度依靠樂觀的農業增長前景和穩健的服務業增長，都能夠較好適應這種不確定環境。然而，形勢並不總是盡如人意：印度利用外資規模鋭減、製造業增長有限、人工智能（AI）的興起則可能對印服務業帶來前所未有的挑戰。正如本財年《經濟調查報告》強調的那樣，決定印度經濟起飛成敗的關鍵轉折時刻已經到來。

沒有十個小時以上的時間，幾乎難以把這份450頁的大報告壓縮為可供快速閲讀的精要梗概。但如果希望獲得更全面的理解，建議讀者全文瀏覽報告。本文僅重點分析這份報告關於印度經濟困境的5個最重要的判斷，並探討可能採用的應對措施。

（一）

判斷一：印度經濟已過度金融化

近年來，印度金融部門快速膨脹。印度企業融資日益依賴金融市場，而非傳統銀行。其實，這正是印度所有人都期待已久的變化。畢竟，金融是經濟運行的“大腦”，能將人們的儲蓄引導到利用效率最高的地方。

然而，這同時意味着一個重大轉折：印度金融部門越是繁榮，印度越是應該謹慎行事。

《經濟調查報告》指出，“過度金融化”的問題不可小覷。例如，21世紀頭10年，愛爾蘭金融部門規模快速膨脹，反而導致生產力發展滯後。與此恰恰相反，亞洲金融危機壓縮了泰國金融部門，反而提高了泰國經濟的生產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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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上圖所示，金融部門發展程度最有一個最佳區間——既不應過大，也不應過小，只有恰到好處，才能使經濟運行進入最佳狀態。

這是為什麼呢？因為金融部門如果規模過大，勢必擠佔其他經濟部門的資源。例如，一國技能水平最高的勞動力往往流入金融部門，造成其他行業人才匱乏。再如，如果金融部門過大，可能搞出一些毫無實質作用的泡沫金融產品，將資金引向對經濟毫無幫助的空轉項目中。這類“創新”極其危險，2008年金融危機就是最好的例證。

“過度金融化”就是印度必須規避的陷阱。印度需要一個健康的金融部門，以防損害經濟運行的穩定性。這一目標應該如何實現？《經濟調查報告》給出的答案是監管創新。數字基礎設施，包括開放信用激活網絡（Open Credit Enablement Network）或統一貸款接口（Unified Lending Interface），能夠促進金融服務便利化，同時避免金融企業承擔不必要的風險。

（二）

判斷二：印度吸引外資能力鋭減

根據《經濟調查報告》分析，目前印度吸引和利用外資的能力堪憂。2024年3月至11月，印度外商直接投資（FDI）淨流入量僅為4.8億美元，相比2023年同期的85億美元大巨幅下降。公平的説，印度獲得的外國直接投資總額實際上增長了17.9%，只是更多的投資匯回了原始出發地。從某種程度上來説，這是一個好消息——因為這意味着印度已經建立讓投資者獲利的良好記錄。然而，除非更多資金流入印度，未來發展需求將難以獲得滿足。

為什麼印度吸引外國投資如此艱難？至少一部分原因是官方對商業活動的過度監管。事實上，《經濟調查報告》提到，意大利經濟學家、曾任歐洲中央銀行行長的馬里奧·德拉吉（Mario Draghi），他對歐洲競爭力不足、投資不足、政策遲緩的指責對印度也同樣適用，印度也面臨許多相似的問題。

以紡織業為例。歷史上，印度紡織品一直備受國際買家青睞。考慮印度的實際情況，紡織業仍堪稱適應發展需求的“完美行業”——能創造大量就業機會，且對技能要求較低。然而，如今印度僅佔全球服裝市場2.8%，遠遠落後於中國（30%）、孟加拉國（9%）和越南（7%）。《經濟調查報告》發現，儘管印度紡織品出口中約30億美元達到世界一流水平，但剩餘紡織品仍處於競爭劣勢之中，這一點在印度紡織品出口停滯中表現得尤為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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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背後原因是什麼？印度紡織行業面臨嚴重的結構性問題。印度競爭對手往往能夠進行“從原料到時裝”的垂直整合，但印度紡織產業的生產工序卻分散在多箇中小企業之間。這使印度服裝產業成本昂貴、效率低下。印度政府設置了各種複雜監管程序。例如，出口商必須詳細列出使用的每一平方釐米布料、每一顆紐扣和拉鍊。然而，印度的競爭對手們卻沒有受到類似官僚措施的掣肘。

面對利用外資問題，《經濟調查報告》提出“雙管齊下”的應對策略。一是印度需要“竭盡全力”提高自身面向外國投資者的吸引力。畢竟，外國投資者無時不刻都在比較印度與其他投資目的地，印度自身需要竭盡全力贏得比較。

其次，可能也是更為關鍵的是，如果印度無法控制流入投資的規模大小——例如，投資者選擇避開印度，可能只是因為全球不確定性過大而恐慌——那麼印度就必須集中精力，提升每一塊流入美元的使用效率。這可能需要印度經濟全面放松管制。事實上，在印度內部，一些已實施政策改革的邦正逐漸在印度製造業中佔據主導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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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判斷三：食品價格對通脹影響畸高

印度2024年通脹數據與全球通脹對比強烈。《經濟調查報告》指出，全球通脹從2022年8.7%的高峯穩步下降至2024年的5.7%。然而，印度通脹變化卻並未遵循這一趨勢，反而出現居高不下，這主要與食品價格有關。儘管大多數主要經濟體食品價格趨於穩定或下降，印度仍是少數食品漲價明顯的經濟體，巴西和中國也處於類似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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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品價格對印度整體通脹影響非常大。例如，蔬菜和豆類在印度消費者價格指數（CPI）籃子中僅佔8%左右，但卻造成了三分之一的通脹。排除這些影響後，通脹率可從4.9%降至3.2%，差異達到1.7個百分點。食品對通脹影響如此之大，揭示出印度食品供應鏈中更深層的結構性問題。

《經濟調查報告》研究顯示，食品價格之所以影響通脹主要因素有二：一是氣候變化已成為擾亂印度農業的重要因素。2022至2024年，印度18%的天數經歷熱浪，但2020至2021年僅為5%。極端天氣事件與蔬菜價格波動密切相關，影響持續達三個月。二是印度農業供應鏈深受地區割裂困擾。儘管印度產洋葱和番茄超出國內需求，但價格仍不穩定。

這些發現表明，對此印度需要採取雙管齊下的方式：一方面，印度需要採取緊急措施來應對短期價格壓力；另一方面，印度也需要推動長期結構性改革以優化農業供給。

（四）

判斷四：印度周邊地緣經濟環境惡化

全球經濟正發生根本性改變，從高度全球化轉向《經濟調查報告》所稱的“地緣經濟碎片化”。從2023年10月至2024年10月，世界貿易組織（WTO）成員國發起實施的新貿易限制共涉及8877億美元貿易額，與上一年的3371億美元相比翻番。冷戰時期貿易僅佔全球GDP的16%，今天這一比例已達45%。如果世界貿易落回冷戰時期水平，勢必產生嚴重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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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面臨的挑戰在於中國已佔據關鍵產業的壓倒性統治地位。例如，中國已掌握全球80%的太陽能面板產能、60%的風能裝機容量、80%的電池產能。對印度而言，中國佔據的統治地位意味着極高的脆弱性——印度75%的鋰離子電池需要自華進口，且幾乎不具備綠色技術組件的本土生產能力。這種依賴將隨着印度推進能源轉型目標爾變得更加嚴重。

《經濟調查報告》建議印度應當更加重視培育國內增長動力。為了實現每年8%的增速目標，印度需要將投資率從GDP的31%提高至35%。然而，面對日益碎片化的全球經濟，印度不能僅僅依賴擴大投資規模，同時必須提高資金的使用效率。這要求印度在中央和邦二級政府系統性放松管制，並在戰略性行業內建立強大的國內供應網絡。這將是一個挑戰，但也是適應全球經濟新常態的必要步驟。

（五）

判斷五：印度恐在AI衝擊中首當其衝

印度面臨着嚴峻的就業問題。為吸納不斷增長的勞動力，印度到2030年僅在非農領域就需要每年創造785萬個就業崗位。現在，人工智能（AI）又增添了新的複雜性。最近調研揭示了令人擔憂的未來場景：68%的印度白領工人預計他們的工作將在五年內部分或完全被自動化，其中40%則認為自己的技能將過時。

印度之所以特別脆弱，重要原因就在於其經濟結構。印度作為一個服務業主導的經濟體，完全暴露在“白領工作被AI取代”的風險中，而製造業主導的經濟體則不必擔心類似問題。印度IT行業很大一部分勞動力從事低附加值服務——這恰恰是最容易被AI自動化取代的工作。早期跡象已然出現。例如，位於班加羅爾的印度數字支付和金融服務公司PhonePe已裁減60%的輔助人員，因為AI大幅提高了效率。此外，印度經濟仍依賴消費驅動。因此，失業可能引發危險的惡性循環——工人失業導致消費能力下降，這又影響企業收入，導致更多失業。

不過，《經濟調查報告》顯示，關鍵服務行業的需求可能仍保持高位——例如，金融服務、健康與社會工作、零售與批發貿易，以及商業服務。這意味着，如果能夠平穩過渡，AI提高生產力的同時，這些行業也可能同時擴展就業機會，而非縮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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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達到這一目標，印度需要建立三類機構：一是用於勞動力技能培訓的“賦能”機構；二是提供安全網的“保障機構”；三是負責人工智能的部署的“管理機構”。但是，必須抓緊時間——印度人工智能轉型能夠成功將最終取決於能多快建立這些制度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