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分滾粗！“留幾手”留在過去的迴響_風聞

“有你在，我們並不寂寞。

——來自十二年前的迴響。”

如果不特意搜索“留幾手”的消息，很少有人再去關注一位曾經的文字類博主。

尤其是00後網民，對“留幾手”已經很陌生了。

大多數80後和90後的網民卻依然記得2010年代前中期這個曾經憑“罵人”爆紅的網紅——儘管那時“網紅”這個名詞都沒真正誕生。

但如果將他做類比的話，我首先想到的是“藝能人金廣發”：

同樣素人博主出身，同樣走“低端”路線，金廣發靠拍短視頻段子漸漸在網上擁有了自己的一羣粉絲，隨着流量增長，很多明星、導演也會在他的短視頻裏露臉，在社交平台上攢一波流量關注。

知名人士與素人博主互動，這個模式讓我在去年也想到了久違的“留幾手”。

然而相對於金廣發，“留幾手”的形象如今不怎麼樣。不喜歡他的人一定會揪着他曾經的“打分”和“淄博燒烤言論”説事。

可能“留幾手”也沒有意識到2020年代的內地互聯網，需要的“正確”太多了，以他那種動輒語出驚人，不給人留情面的風格顯然不再適合如今網民的口味，即便“屌絲文化”依然是多數網民最熱衷的自嘲自黑，但外人再來説一句“負分滾粗”，一定會被羣起而攻之。

2023年，“留幾手”寫了一篇名為《小地方人狂歡的淄博燒烤，最後如何收場？》的文章，他説“我和我身邊認識的朋友都不會參與這種小地方狂歡。我認識的人，要麼帶孩子去歐洲看展，要麼是自駕遊，做一些所謂有意義，有品位的事。”

2023年的金廣發和大部分主流素人博主在做什麼呢？

用親和、自黑、調侃生活的方式獲贊，然後繼續用低姿態迎合網民，説一些心照不宣，相視而笑的段子。

與十年前網民排着隊找“留幾手”求罵相比，網絡風氣變了。

01

“留幾手”最火的時候幾乎戛然而止，原因大家都知道——

官媒下場批評“留幾手”言論低俗。

奇怪的是他確實用“打分”的方式讓一堆網民排着隊求“罵”，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看，他的“冒犯”都很詼諧直白，且每次點評別人長相都不帶重樣的。大家對於“留幾手”的寬容度也源於誰被他“罵”過都能獲得相當多的關注。

互惠互利，我給你提供素材，你為我帶來流量，誰都不傻。

因此“護手霜”（“留幾手”的粉絲）們始終認為，當互聯網文化不斷下沉後，“屌絲文化”勢必會產生一批求虐的羣體，只是時代不同，形勢不同。

比如現在如果你用最優美的文字描述一個人的相貌，只要最終意思是“不好看”，那就是“冒犯”。這也成了十年後附着在“留幾手”身上的“黑歷史”——

“你憑什麼‘辱女’？你憑什麼‘冒犯’別人？”這個問題不僅讓“留幾手”啞口無言，也讓經歷過當年盛況的路人們無言以對。

“冒犯”這個詞的濫用底色是“我不容挑釁，不容置疑，不容不同意見”。2013年之後，“被冒犯”似乎成了一種常態，大家好像都變得無比脆弱，不願意回憶排隊求“留幾手”狠虐的時光，轉而進化成新的人格呈現：

獨立、偏執、唯我。

大家還是“屌絲”，只不過是“高端屌絲”，更願意在某瓣和某乎上解構“莫言的屁股”和“海子的詩”，接着像“留幾手”當年那樣，對任何友善的討論給予一記“負分滾粗”。

假設再過十年，或許不用十年，金廣發也可能接受新一代的質疑：

“你為什麼説‘黏液飯’？為什麼用‘屎尿屁’博流量？”

就像對待現在的“留幾手”。

02

千萬大V“留幾手”在過去的時代中收穫了許多欣賞他的粉絲，包括他的妻子（前妻），“禁言”之後一氣之下刪除了過去的很多記錄，接着南下去深圳創辦公司，繼續在互聯網中挖掘財富，同時嘗試轉變風格，繼續保存存在感。

網上對這段時間裏的行蹤有諸多分析，包括夫妻之間的矛盾，以及“留幾手”經商的起落，唯一肯定的是，當“留幾手”再度出現時，互聯網已從文字時代過渡到了視頻時代。

不過我還是很佩服他在140個字的限制中寫出很多捧腹的段子，我記得他評價一位出身寒門的女性時措辭很温柔，並不是那麼極盡“刻薄”，此舉也獲得不少網民的好感。

“驕上厚下”，一直都是獲得草根青睞的態度。

相比之下，林更新等求“留幾手”點評堪稱典範：

“九億少女的夢”慘遭0分。

大家拍手叫好，明星也不覺得被冒犯。

我覺得“留幾手”的風格在2013年左右徹底定型並延續至今，這個風格輕易改不過來，甚至成為一種不自覺的行為，比如在某檔綜藝裏管別人叫“懂王”，可惜熟悉他的網民早已不是網絡輿論的主力軍，不熟悉他的人也多沉浸在當下的“正確”氣氛中。

前述的“淄博燒烤論”若是放在十年前，或許還有人會很禮貌地與他探討，今天可能性極小。如日中天的名人明星尚且在注意言行時被挑剔，何況一個“過氣網紅”呢？大家的戾氣無處宣泄，與十年前相比，人們更希望在網上有人可以討好自己，如果沒有，那麼全世界都是敵人。

也許這是很多人的真實心態。

03

“過氣網紅留幾手在某書直播帶貨，一晚賣貨幾百萬”，關於“留幾手”最新信息描述道。

他真的不“紅”了，連綜藝熱度都被一位女士搶走了。

甚至他的婚姻終局，看起來都像是節目的“伴生效果”。

至於他本人證實的所謂“畢業於駐馬店藝術職業學校”這個梗，也被很正式地寫進了某百科裏……

網民對他的批評是“帶貨時還端着（架子）、不夠親和”。確實，這個時代的“留幾手”依然有些無所適從，不太會附和別人説話。這種尷尬源於他十年前的輝煌，他也許還記得姑娘們排隊給他發照片求他“罵”，然後喜滋滋地轉發互動的情景。

只能説網絡迭代太殘酷，與他同時代的網紅有的轉型當了情感博主，還有的隻身趕赴緬北“探險”直播，大家努力在一塊手機屏幕裏搶奪流量，用無比卑微的姿態説“家人們……”，誰也不願頂着“冒犯”的罪過掉粉，即便在記憶中，這些“冒犯”都是別人求之不得的。

更替中的網絡文化，讓許多“老人”看起來愈發吃力，也愈發無措。

“留幾手”現在也許不再奢求像當年那樣，別人還要在線付費請他回答問題，他只能露出真容坐在直播間裏面對屏幕另一端的網民偶爾發出的調侃。

但回首看去，不只是他，我也覺得2013年是個好年份。

那時的年輕人對“冒犯”的寬容度很高，他們也會編段子自嘲自黑，還會邀請別人加入一起“黑”自己，沒有人覺得在網上發表不同的觀點是很失禮的事情，他們甚至會在段子裏構思自己未來的愛情和事業。

2013年，“互聯網文化”還是有含金量的，它包羅萬象，能容納“留幾手”瀟灑地來一句“負分滾粗”，這句話裏略帶一些調皮和寵溺。

草根們自娛自樂，在“負分滾粗”中沾沾自喜：

有你在，我們並不寂寞。

——來自十二年前的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