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天，韓國的煎熬_風聞

4月4日，人們在首爾的韓國憲法法院附近觀看尹錫悦彈劾案宣判過程的電視直播。

歷經111天，韓國總統尹錫悦終究未能逃過被罷免的結局。這場彈劾案創下韓國總統彈劾案最長審理時間紀錄，尹錫悦也成為繼朴槿惠之後韓國憲政史上第二個被罷免的總統。

但對韓國而言，這場政治風暴遠未到塵埃落定之時——根據法律，新一屆總統選舉須在60天內舉行。政治鬥爭、民意撕裂，並不會隨着尹錫悦一起退場，或將在這短短60天內，湧向新的高峯。

史無前例的三連彈

此前的強勢，如今的落寞。現在，等待尹錫悦的只有依舊纏身的數件官司，和可能面臨的無期徒刑審判結果。

去年12月4日，尹錫悦以剷除“從北勢力”為由發佈國家緊急戒嚴令，但僅在6個多小時內就被國會解除。一個戒嚴令，不僅引起了民憤，還讓在野黨看到了機會。韓國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黨首李在明隨即呼籲彈劾尹錫悦下台，稱“尹錫悦背叛了國民，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韓國總統”，並表示“彈劾案將反覆推進，直到成功為止”。

最終，韓國國會在去年12月14日通過尹錫悦彈劾動議案，尹錫悦總統職權隨即停止，國務總理韓德洙作為第一順位代行總統職權。自此，111天的漫漫彈劾案開啓。尹錫悦在等待一個結果，而這取決於朝野雙方的“法鬥”。

3月8日，尹錫悦獲釋後來到首爾拘留所外向支持者表達感謝。

短短3個多月裏，在野黨發起多輪彈劾攻勢。韓德洙僅代行總統職權10多天，便因被指控協助尹錫悦發起戒嚴令等而陷入彈劾風波，隨即被停職調查。這也導致韓國出現史無前例的局面——總統和代行總統職權的總理均被彈劾停職。

更為戲劇性的是，接替韓德洙代行總統職權的經濟副總理崔相穆，也在今年3月底遭到彈劾，韓國五個在野黨在國會聯合提交的彈劾申請中寫道，崔相穆不顧韓國憲法法院的判決、遲遲不肯任命馬恩赫為憲法法官，破壞了憲法秩序。

有專家分析稱，在野黨頻頻發起彈劾，是為了加速韓國大選的進程。原因在於，作為韓國總統熱門候選人的李在明仍有官司纏身，涉嫌違反《公職選舉法》，雖然韓國首爾高等法院在3月26日推翻一審判決結果，判其無罪，但如果檢方繼續上訴，李在明仍將面臨被剝奪選舉權進而無法參選的命運。可以説，大選來得越早，對李在明而言越有利。

用心良苦的8:0

4月4日，尹錫悦等來了他的結果——8名法官一致贊成通過國會提交的總統彈劾動議案，他被即刻罷免總統職務。韓國憲法法院法官宣佈，尹錫悦宣佈緊急戒嚴等多個決定違法。

8∶0 ，看似“一邊倒”的判決結果，其實另有隱情。據瞭解，8名法官當中，3名法官偏保守、3名法官偏激進，還有2名是中間派。他們對事實認定標準並不一致，這也是為何憲法法院共進行了11次正式辯論等繁雜的流程，耗時111天之久。然而，這8名法官的最終意見竟能達成一致，或許正是為了避免進一步激化審判場外日益高漲的社會對立情緒，試圖彌合本就撕裂的民意。

有數據表明，與8年前朴槿惠彈劾案不同的是，當時高達77%的民眾支持彈劾，僅有18%的民眾反對。而這次雖有60%的民眾支持彈劾尹錫悦，但反對彈劾的民眾比例達34%。分歧正在進一步擴大。

4月4日，警察在首爾的總統官邸附近警戒。

這也是為何在宣佈審判結果的當日，韓警方啓動了“甲級緊急令”（治安惡化時最高級別的應急工作機制），投入210個機動部隊約1.4萬名警察佈防首爾，以“車牆”分隔衝突陣營。尹錫悦本人也未出席宣判，而是其代理人團、國會代理人團等出席。

韓國保健社會研究院3月初發布的報告顯示，去年韓國民眾對“社會矛盾”嚴重程度的認知達到2018年有相關調查以來最高水平，其中最嚴重的矛盾是“進步與保守”的對立。韓國《東亞日報》指出，政治陣營矛盾已成為阻礙韓國社會團結的更重要原因。

老對手 新局面

尹錫悦已然成為“過去式”。未來60天，誰將接任總統一職成為韓國政壇的焦點。 

當前，韓國民眾對政權更替的呼聲愈發高漲。4月3日發佈的一項民調結果顯示，51%的受訪者希望下一屆政權由在野黨執政、實現政權更替，支持執政黨國民力量黨繼續執政的受訪者僅為33%。作為最大在野黨黨首，李在明無疑成為熱門候選人之一。

4月4日，民眾在首爾的韓國憲法法院附近慶祝尹錫悦彈劾案獲得通過。

早在3年前，尹錫悦和李在明就曾在韓國第20屆總統大選上交過手，當時尹錫悦以0.73個百分點的微弱優勢戰勝李在明。如今，尹錫悦被罷免，而李在明支持率達33%，正以絕對優勢領跑。此外，執政黨陣營的僱傭勞動部長官金文洙則以9%的支持率位列其後，國民力量黨前黨首韓東勳、大邱市長洪準杓、首爾市長吳世勳三人支持率均僅為4%。

有分析指出，不管誰上台，這場政治博弈已成為觀察韓國憲政體制韌性的關鍵，揭示了韓國憲政改革30餘年後仍未解決的深層次矛盾。自1987年憲政改革以來，韓國便分成了左、右兩派政治勢力，在經濟、外交等領域的巨大分歧，讓兩派政治鬥爭愈演愈烈。這既導致韓國總統下台後容易面臨政治清算，也讓韓國選舉趨向權力的博弈，而迫在眉睫的民生問題卻被一再擱置。比如，彈劾案之前沸沸揚揚的醫學院擴招問題現在也只能不了了之。

歷史上，數任韓國總統下台後或入獄、或自殺，是世界政治中的罕見現象。其實，這世上本無“魔咒”，有的只是無法改變現狀的歷史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