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改革急先鋒”馬斯克為何退場?_風聞
孔帆在巴黎-法国《欧洲时报》记者-法国《欧洲时报》记者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1小时前

在特朗普政府聲勢浩大的“反建制”改革進程中,被譽為激進“顛覆者”的馬斯克一度高調現身於權力中心,從橢圓形辦公室到白宮草坪上的特斯拉Cybertruck展覽,他彷彿成為這屆政府最耀眼的“非官方官員”。而今,隨着馬斯克或將離開“政府效率部”(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DOGE)的消息浮出水面,這場別具一格的政治“合創劇”似乎走向了暫停乃至終章。
表面親密的同盟,背後的利益鴻溝
特朗普與馬斯克的“聯盟”從一開始就不是傳統政治邏輯下的制度化合作。它更像是兩個新時代精英之間的功利聯姻:一個以“抽乾華盛頓沼澤”為口號重塑聯邦政府的權力結構;一個則以顛覆式創新出道,試圖將硅谷風格帶進官僚系統。
然而,權力遊戲從來不缺乏張力,更不容忍“兩個太陽”。儘管馬斯克長期被置於特朗普內閣核心圈層,甚至出席關鍵的政治會議,但他的張揚個性和超越常規的行政改革方式,逐漸引發了共和黨內部甚至是保守派精英的不滿。從魯比奧(Marco Rubio)到班農(Steve Bannon),批評之聲不絕於耳。背後反映的,不僅僅是個體風格的衝突,更是政治邊界與企業擴張意圖之間的難以調和。
DOGE:“創業國度”的反面鏡像?
從政府效率部的設立初衷來看,特朗普希望藉助民間力量、特別是像馬斯克這樣的科技奇才,將華盛頓龐大低效的聯邦體系轉化為“精益運轉”的高效機器。馬斯克也未令其失望:裁撤2萬個聯邦職位,騰出超過1000億美元財政開支——這番“效率革命”的手術刀直指聯邦政府的神經中樞。
然而,制度化國家並非一場創業公司的產品迭代。像關閉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這樣的“強硬操作”,雖能短期製造預算盈餘,卻引發了對美國對外戰略擱淺的擔憂;而未能經過獨立審計的節省數據,也讓人質疑“效率神話”背後的實際成效。正如德國智庫學者洛曼所警告的,“重塑機制”的代價是“繞過機制”——這不只是治理模式的變化,更可能種下制度合法性被侵蝕的種子。
馬斯克的“政治項目”:投資還是負累?
值得關注的是,除了行政角色,馬斯克還以鉅額資金深度參與共和黨的地方選舉,為政治盟友輸血。儘管他打着“愛國者”的旗號為威斯康星州的共和黨候選人提供了高達2000萬美元的政治捐贈,但最終以失敗告終。這一挫折不只使他在政壇上的影響力受到打擊,也使他旗下的產業在市場上的表現遭遇滑鐵盧。
特斯拉今年第一季度營業收入下降13%,馬斯克與特朗普政府關係的負面聯想,越來越成為投資人的一塊“心病”。當“分裂國家、干預選舉”的標籤扣在科技企業家的頭上,自由市場對其亦失去了耐心。令人諷刺的是,馬斯克剛被曝或將離開“政府效率部”,特斯拉股價即迎來上漲,市場似乎已向他釋放出“政治退場”就是“企業救贖”的信號。

從工具到負產:馬斯克退場的必然性
特朗普目前已淡化馬斯克在政府中的作用,這種“冷處理”的政治策略並不令人驚訝。對一位逐漸激起公眾爭議、在共和黨內引發分歧的技術奇才而言,“階段性退場”或許更有利於維繫總統本人的政治連貫性。
然而,馬斯克的去留並不只是一個人事更迭,更標誌着一個實驗性改革模型的臨界點。從“硅谷式管治”入侵國家治理,到政府流程“高效率但低透明”的模式,這種“政商諧奏”的嘗試可能帶來一時興奮,但終究暴露出它難以持久的制度短板。
馬斯克,不只是馬斯克
誠然,馬斯克可能離開了狗狗部(DOGE),也可能從特朗普的聚光燈下退居二線,但作為未來政治與科技交集的代表人物,他的退出絕不會意味着同類路徑的終結。正如洛曼所分析,馬斯克善於在自由主義與國家主義之間“遊走”,這意味着他在日後仍有可能以新方式捲土重來。
未來的課題不是如何對抗“下一個馬斯克”,而是如何在擁抱科技與創新的同時,捍衞制度秩序與治理底線。馬斯克的退場,是一場改革風暴的休止符,也可能是一段更復雜治理轉型的新序章。
馬斯克的暫別,或許是理性迴歸的信號。當“工程思維”試圖替代“國家治理”,當企業家精神主宰聯邦政策,我們也許需要重申一個基本事實:國家不能當作硅谷公司來管理。特朗普政府所發起的這場“效率革命”,即便不以失敗告終,也應當引起深度反思。真正的治理,不是從白板上擦掉舊制度,而是在複雜社會結構中以謹慎與耐心打磨新時代的共識。
這場由馬斯克領銜的政治實驗,終將成為21世紀初國家體制變革進程中一則值得銘記的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