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傳”！642例確診，又一名兒童死亡_風聞

　　今年以來，全球多個國家和地區出現麻疹疫情反彈，我國麻疹報告病例數也較去年同期有所增加，3-5月是麻疹發病的高峯期，預計部分地區報告病例數將進一步增多。

　　**撰文 |**燕小六

　　責編丨汪   航

　　作為傳染性最強的疾病之一，麻疹疫情正在美國不斷惡化。

　　當地時間4月6日，美國得克薩斯州一家醫院聲明，1名8歲女童因麻疹併發症住院，治療無效後死於麻疹導致的肺衰竭。此前，這名女童並無潛在的健康問題。

　　這是近10年來，美國確認的第3例麻疹死亡病例，他們生前均未接種過麻疹疫苗。前兩例死亡事件分別發生在今年2月、3月，逝者是1名兒童和1名成人。

　　綜合媒體報道，截至4月6日，美國麻疹確診病例覆蓋19個州，達642例，是2024年全年的兩倍多。其中，＜5歲、5-19歲者分別為196例、240例，20歲及以上者約159例，另有少數患者年齡不詳。

　　按當前流行勢頭，今年很可能超過2019年，成為近35年來美國麻疹疫情最嚴重的一年。

　　2025年3月14日，紐約科恩兒童醫療中心入口處張貼“麻疹警示”。彼時，紐約州衞生部門確認該院有1名嬰兒的麻疹病毒檢測呈陽性/圖源：路透社

　　麻疹疫情正在部分地區傳播

　　據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DC）消息，美國至少有5個州出現“麻疹活躍暴發”，即當地已報告3例及以上確診病例。

　　得克薩斯州是重災區。我國疾控發佈的“2025年2月全球傳染病事件風險評估”指出，該州正經歷近30年來最嚴重的麻疹疫情。

　　今年以來，得克薩斯州報告麻疹確診病例約500例，覆蓋十餘個縣郡。截至4月4日的72小時內，病例數猛增14%，住院人數增至56名。

　　得克薩斯州兒童醫院首席醫療官薩帕納·辛格（Sapna Singh）表示，從彙總數據看，麻疹病例數遠未達到穩定控制的目標，“沒有看到增長放緩趨勢。”

　　值得注意的是，得克薩斯州麻疹疫情正向周邊蔓延。“近鄰”新墨西哥州、俄克拉荷馬州等均已發現確診者。前述1例成人死亡就發生在新墨西哥州。

　　此外，病毒還穿越邊界，進入鄰國墨西哥的奇瓦瓦州。當地和得克薩斯州南部接壤，至少有39例麻疹病例與美國感染者有接觸史。

　　“（美國）許多未接診疫苗的麻疹病例，都與得克薩斯州西部暴發的疫情有關。”BBC報道。

　　這源於病毒特性。麻疹病毒的基本再生數（R0）是所有傳染病中最高的之一。《自然》稱，所謂R0，就是平均多少人會被感染。麻疹的R0高達12-18，因此麻疹也號稱是“見面傳”。相較之下，新冠大流行初期的R0是1.4-2.5，大流感的R0是1-2。

　　1991年，一名感染麻疹病毒的運動員，在體育場內傳染了16人。其中2人坐在距離至少30米遠外的地方——這幾乎是一個體育館的長度。

　　《自然》稱，麻疹傳染性強，因為造成感染所需的病毒載量很小。而且，它主要通過呼吸道飛沫傳播，在相對密閉的空間內能通過氣溶膠傳播。這些傳染性飛沫能在空氣中懸浮兩小時。

　　更重要的是，感染最初的2-4天內，患者主要表現為發燒、咳嗽和流鼻涕等症狀，易被誤認為感冒，因此患者在最強傳染期間很少自我隔離。

　　4月2日，紐約州衞生部門發佈“旅行警告”，民眾近期若有國內外旅行計劃，應確保已接種麻疹疫苗；旅行返回後，應觀察症狀3周，以防感染他人。

　　更早些時間，我國駐美大使館也發佈“領事提醒”，呼籲在美中國公民注意防範麻疹疫情，減少到人員聚集地停留，發現症狀後及時就醫。

　　紐約州衞生主管部門已將麻疹旅行警告發送至全州各醫療機構，要求其張貼/圖源：New York State Department of Health

　　不打疫苗是核心問題

　　據美國新聞網站Axios報道，美國衞生與公眾服務部部長小肯尼迪獲悉8歲女童的死訊後，再度前往得克薩斯州視察，並出席女童葬禮。

　　他在社交媒體發表聲明，稱已在當地部署CDC團隊，分發疫苗、藥物，參與防控等。在本輪疫情中，97%的感染病例未接種MMR疫苗（麻疹、腮腺炎和風疹聯合疫苗），或是接種情況不明。

　　“預防麻疹的最有效方法就是接種MMR疫苗。”小肯尼迪在社交媒體寫道。實際上，這和他長期以來的人設不符。《自然》曾報道，小肯尼迪多年來對疫苗持懷疑態度。他曾表示不反對接種疫苗，但這應該是“個人”選擇。

　　3月11日，小肯尼迪作客一檔知名訪談節目時還在講述接種MMR疫苗會產生一系列不良反應、副作用。他表示，只有那些嚴重營養不良者感染麻疹病毒，才會發展為重症。

　　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兒童醫院感染科主任黃麗素告訴“醫學界”，“麻疹是一種是自限性疾病。絕大多數人的症狀輕微，主要表現為發熱、咳嗽、全身紅色斑丘疹。但在低齡童，尤其是未接種疫苗的人羣中，危害最大的是麻疹相關併發症。”

　　她介紹，隨着疾病發展、病毒釋入血液，感染者可能出現兩次病毒血症。尤其是第二次，病毒大量釋放，可能引起病毒全身性播散，累及全身組織器官，引起肺炎、喉炎、腦炎等。

　　如果在臨牀遇到麻疹患兒，發現對方精神差、抽筋、持續高熱時，黃麗素會特別謹慎，因為這説明孩子全身情況不好，腦部或肺部感染嚴重，可能誘發病毒性膿毒血癥，嚴重者會死亡。

　　每1000名未接種疫苗的兒童中，約5%-6%的感染者會發展為肺炎，這是麻疹感染的最常見死因。

　　麻疹還會導致失明、聽力損失，甚至是“免疫健忘症”。《科學》文章指出，未接種疫苗的兒童感染後，麻疹病毒會消滅體內大量抗體，類似於清除機體的“免疫記憶”，使其易感染多種疾病。有證據表明，這種負面影響長達兩三年。

　　“在1963年引入麻疹疫苗前，美國每年報告數十萬麻疹病例。2000年，美國宣佈消除本土麻疹，彼時的麻疹疫苗接診率達到95%，有效建立起人羣免疫力。”美國夏威夷州州長喬什·格林（Josh Green）近日撰文稱。

　　但近年來，美國多地的疫苗接種率大幅下降。美國CDC報告，2024年1月，美國有14個州的幼兒園MMR疫苗接種率降至90%以下，屬於“危險低水平”。

　　前述2例兒童麻疹死亡發生在得克薩斯州蓋恩斯縣。當地統計稱，在2023-2024學年，近1/5的幼兒園在讀學生沒打過疫苗。

　　美國CDC強調，預防麻疹的最佳方法就是打疫苗。一般接種1劑能提供95%的保護，接種兩劑能將保護力提高到97%。

　　“我強烈反對小肯尼迪的説法。接種疫苗不僅僅是個人選擇。這是一種保護自身，亦是保護整個社羣的重要手段。”喬什·格林説。從政前，他曾是一名急診、家庭醫學醫生，帶領團隊在美屬薩摩亞地區參與麻疹防控。

　　據悉，美國總統特朗普近日於空軍一號上表示，政府正在撰寫報告，如麻疹疫情持續，“我們將必須採取非常強硬的行動”。

　　現任夏威夷州州長喬什·格林（Josh Green，左）曾在2019年時，參與美屬薩摩亞地區的麻疹疫情防控工作。圖為他在檢查一個孩子的健康狀況/圖源：Josh Green

　　多國麻疹疫情嚴重，我國情況怎麼樣？

　　“很難預測此輪麻疹疫情會以何種規模收場。”

　　美國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傳染病流行病學家威廉·莫斯（William Moss）近期告訴《自然》，麻疹暴發就像山火。火花落在馬里蘭州等疫苗接種率高達97%的地區，很快能撲滅。落在疫苗接種率低的社區，就會出現多次大規模暴發。

　　除了美國，全球多國的麻疹情況不容樂觀。2月中旬，西班牙安達盧西亞自治區政府宣佈，一所幼兒園出現“麻疹暴發事件”，多名確診患兒未接種疫苗。

　　同期，中非國家乍得封閉數十所學校，遣返數千名兒童和教師，以遏制麻疹疫情。越南河內一週記錄近百病例，打破去年同期無病例記錄，尤其是6-8個月齡的嬰兒病例在增加。我國CDC還因麻疹高發，將俄羅斯列為“海外旅行中風險地區”。

　　受全球麻疹疫情形勢、國外輸入病毒傳播、個別地區防控工作存在薄弱環節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國家疾病預防控制局傳染病防控司副司長劉清在3月27日召開的國家疾控局新聞發佈會上表示，今年以來，我國麻疹疫情有所抬頭，但整體仍處於較低流行水平。

　　我國CDC發佈的全國法定傳染病疫情概況顯示，今年1月、2月分別報告麻疹344例、309例（無死亡），高於去年同期（51例、31例）。

　　黃麗素告訴“醫學界”，從臨牀接診情況看，我國麻疹病例相對是穩定的，“因為我們的麻疹疫苗接種率很高。”

　　長期以來，中國免費為8月齡和18月齡嬰幼兒各接種1劑次MMR疫苗。前述國家疾控局新聞發佈會公佈的數據顯示，我國以鄉為單位的MMR疫苗接種率持續保持在90%以上，大多數地區接種率超過95%。這為建立羣體免疫屏障奠定堅實基礎。

　　“我們比較擔心那些打不上疫苗的孩子。他們身患特殊性疾病或需使用特殊藥物，自身免疫力弱，又不能接種疫苗、建立免疫保護。我們稱之為免疫空白人羣。這些孩子若感染麻疹，出現併發症的幾率、甚至死亡風險較高。”黃麗素説。

　　有一年，黃麗素曾在血液科病房內親歷了麻疹聚集性感染，幾十名血液病患兒先後發病。這對麻疹腦炎、重症肺炎管理提出了極高要求。

　　文獻資料顯示，一般性營養不良、醫療條件較差地區的兒童，更易感染麻疹，且感染後風險更大。

　　“截至目前，麻疹沒有特效藥。臨牀接診患兒後，首先要做好對症處理，該止咳止咳、該吸氧吸氧，讓孩子們感覺舒適、減少併發症。在此基礎上，可以給患者使用維生素A補充劑，增強黏膜免疫功能，有助於降低併發症和死亡率。”黃麗素説。

　　參考文獻：

　　1.Second child dies of measles as Texas outbreak worsens. BBC

　　2.Texas measles cases jump nearly 14% to 481 in three days. Reuters

　　3.Measles is surging in the US: how bad could it get?. Nature. 639, 846-847 (2025). doi.org/10.1038/d41586-025-00786-w

　　4.Hawaii governor: An urgent call to action to protect America’s children from measles. CNN

　　5.Michael J. Mina, et al. Measles virus infection diminishes preexisting antibodies that offer protection from other pathogens. Science. 1 Nov 2019, Vol 366, Issue 6465, pp.599-606. DOI: 10.1126/science.aay6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