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税大戰,特朗普能把生產線搬回美國嗎?_風聞
孔帆在巴黎-法国《欧洲时报》记者-法国《欧洲时报》记者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1小时前

伴隨着中美對彼此商品的報復性關税相繼突破100%,全球最大兩大經濟體再次走到了貿易衝突的前沿。特朗普再次打出他一貫主張的“製造業迴流”旗號,試圖依靠高關税促使美國企業將生產線從中國等國家遷回本土,以扶持國內就業。然而,這種“產業迴流”的藍圖,在全球產業鏈深度嵌套與全球化高度發達的當下,既是政治美夢,更是經濟幻象。
▌製造業不是樂高積木,不可隨意“搬家”
美國總統特朗普和其團隊反覆強調,通過提高對中國商品的關税,可以迫使製造企業回到美國國內建廠生產,從而創造“百萬就業崗位”。但現實遠比設想複雜得多。首先,製造業的搬遷往往不是一個可以快速操作的過程。基礎設施建設、人力資源培訓、零部件配套、供應鏈重組,乃至客户羣體的重新佈局,都是需要數年乃至數十年才能完成的系統工程。
以蘋果公司為例,其產品的組裝高度依賴中國大陸與印度等地錯綜複雜而成熟的供應鏈體系,強行將iPhone生產線轉移回美國,不僅將使產品價格飛漲至可望不可及的3000美元,更將嚴重影響其商業模型與市場競爭力——這一點從近日蘋果股價因關税政策而大漲大跌、5000億美元市值在短短數天內蒸發可以窺見一斑。另一方面,即便是承諾在美國新增2萬個就業崗位,這些崗位也大多集中在AI和數據基礎設施建設領域,與組裝線上的“擰螺絲”夢想背道而馳。

▌更高關税,最終轉化為消費者的“隱形税”
從1980年代雷根政府對日本徵收限制性措施以來,美國便陷入一種經常性的誤解:即通過行政手段提高貿易壁壘能夠增強本國企業競爭力。然而,現實屢次打臉。
商品價格的上漲,最終轉化為美國普通消費者的生活成本飆升。玩具、電器、鞋帽、家用工具等大量低附加值消費品仍依賴於中國等亞洲國家制造,美國境內根本沒有足夠能力生產同等規格和價格的商品。儘管美國政府可通過進口替代政策尋求第三國(如越南、印度、墨西哥)作為中轉地,但這些國家的產能、技術與勞動力條件很難在短時間內補上中國製造的空缺——這不僅增加了企業運營成本,貨品中轉的時間成本和欺詐風險也隨之增加。
▌誰能承受代價?
特朗普團隊及其商務部長盧特尼克提出所謂“數百萬工人將湧入工廠做iPhone”的“黃金景象”,與美國現實發生嚴重衝突。
首先,美國製造業早已失去其從業吸引力。在勞動力趨於老齡化、受教育水平提高、年輕人傾向於數字經濟行業的背景下,美國人不是不願工作,而是不願做“上世紀的工作”。想像一個每天重複十小時組裝螺絲的工廠生活,對於數字原住民一代而言,是幾乎無法接受的現實選擇。
其次,即便美國願意大舉投資建設製造基地,其生產成本仍居世界前列。高昂的工資、土地、環保與監管成本勢必導致美國製造的終端產品價格缺乏競爭力。分析人士早已指出,這將令企業最終陷入“價格升高—銷量下降—投資縮水”的惡性循環。
▌中國的淡定反應與戰略迴旋
面對特朗普再一次揮舞關税大棒,中國政府並未採取過激對抗,反而可能以降低人民幣匯率、提升出口競爭力的方式回應美國挑釁。同時,近年來中國企業已逐步擴大在東南亞、中東、拉丁美洲等地的佈局,如今更有可能借勢加深“南向戰略”,通過中轉國出口規避關税壁壘。一些中國出口商可能選擇通過第三國中轉出口,從而利用特朗普本輪政策中的“90天臨時調整”條款,進一步減少直接貿易受損。
▌全球化時代必須尊重“全球分工”
從產業經濟的角度來看,全球化從未走遠。即便逆全球化與地緣對抗不斷湧現,全球產業鏈的根基依然根植於效率優先、比較優勢與分工合作。在這樣的經濟框架下,僅憑一紙關税與行政意志,就想動搖中國數十年來所積累的製造業優勢與專業人才儲備,顯然過於一廂情願。
也正因為如此,特朗普的“關税新時代”雖然在政治上或許具有某種動員力,但其經濟後果多半將由廣大美國中產階級與企業主共同承擔。一個不可忽視的後果是,它可能在短期內推高美國物價,增加通脹壓力,並進一步加大美國對海外製造的依賴性。
在重塑製造業的話語中,關税是表象,真正的挑戰來自於全球產業結構的演化與國內勞動力結構的轉型。與其沉迷於通過關税工具實現“美國夢”的再工業化,不如直面挑戰,提升教育與技術水平,引導美國製造向自動化、高端化與綠色化轉型,打造“21世紀的工業美國”。
貿易壁壘或許能挽留一時製造業的幻影,卻無法改變全球合作的現實。在關税戰的迷霧中,最需要的,也許是對合作與自我轉型的清醒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