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 李青燕:特朗普2.0時期,巴美關係如何“搖擺”?_風聞
南亚研究通讯-南亚研究通讯官方账号-34分钟前
作者****|****李青燕
編輯****|****楊倩
審核****|****江怡

2024年11月6日,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宣佈在2024年總統選舉中獲勝,巴基斯坦民眾密切關注。圖源:“世界知識”微信公眾號
3月4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國會演講中公開感謝巴基斯坦協助美方抓捕2021年喀布爾機場恐襲主謀之一、極端組織“伊斯蘭國”成員穆罕默德·沙裏弗拉。次日,巴基斯坦總理謝里夫迅速回應,重申巴方願與美國深化反恐合作,共同維護地區穩定。這一互動顯示出特朗普第二任期伊始巴美關係呈現回暖態勢,雙方在現實利益驅動下再次走向合作。回溯冷戰後巴美關係的分分合合,利益紐帶雖在一定程度上維繫着雙方的“有限合作”,但戰略互信缺失使巴美難以建立長期穩定的夥伴關係。
**一、**美“實用主義”使巴美關係起伏波動
巴美關係自冷戰初期發展至今,經歷多次起伏波動。美國在巴美關係中慣於“從實力地位出發”,以美國利益為導向,對巴“利用—拋棄—再利用”,導致雙方關係在合作與對抗之間反覆搖擺。
上世紀50年代,美國為遏制蘇聯,通過《共同防禦協定》將巴納入其戰略體系。美國為巴提供軍事援助與經濟支持,助其提升軍事力量,巴成為美國在南亞地區遏制蘇聯的前沿陣地。巴依靠美援助增強與印度軍事對抗的能力,卻在1965~1966年第二次印巴戰爭期間受到美國的武器禁運從而陷入險境。美將自身利益置於盟友安全之上的本質暴露,直接導致巴美關係的首次破裂。1979年蘇聯入侵阿富汗後,美重新發現巴的戰略價值,巴又成為美遏制蘇聯南下、抗蘇援阿的前線國家。美再次向巴提供大量經濟與軍事援助,並通過巴向阿富汗抵抗力量提供支持。然而,美巴“蜜月期”隨着蘇軍撤離阿富汗和冷戰結束戛然而止,美對巴再次上演“過河拆橋”。1990年,美國通過《普萊斯勒修正案》停止對巴援助,並因巴發展核武器對其實施全面制裁,巴美關係跌入谷底。
9.11事件後,反恐成為美國全球戰略的核心要務,巴在美國發動的阿富汗戰爭中發揮關鍵作用。美國隨即調整“重印輕巴”政策,迅速提升美巴關係以換取巴對美在阿富汗反恐的支持。巴為美提供軍事基地、情報支持及後勤保障,協助美在阿富汗展開大規模軍事行動。美則通過軍事援助與經濟補償維繫美巴合作。但隨着美軍深陷阿富汗戰場泥潭,美對巴在反恐行動中的表現愈加不滿,指責巴反恐“兩面派”做法使美軍損失慘重。而巴則認為美在反恐戰爭中對巴利益關切不夠,其軍事行動對巴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造成嚴重衝擊。特朗普在第一任期以“反恐不力”為由暫停對巴軍事援助及美巴軍事交流,兩國關係裂痕加大。
2021年美國從阿富汗倉皇撤軍後,拜登政府宣稱要集中力量應對大國競爭,拉攏印度加速推進“印太戰略”,巴在美國全球戰略中的價值驟降。但鑑於巴重要的地緣位置及反恐作用,美並未如之前一般對巴“用完即棄”,而是維持有限合作。自阿富汗撤軍後,美未能在阿周邊獲得軍事基地,因此需巴配合其“超視距反恐”。美恢復對巴“國際軍事教育和訓練項目”,向巴提供價值4.5億美元的F-16戰機維護升級服務,續簽美巴安全合作協議,並重啓貿易投資框架協定理事會等機制。儘管拜登政府的南亞政策向作為“印太支點”的印度大幅傾斜,但為兼顧“反恐剛需”,美在迴歸“重印輕巴”政策的同時與巴保持着“議題式合作”。
**二、**地緣政治競爭加劇戰略信任赤字
在大國競爭加劇背景下,受冷戰思維與集團政治影響,美國挑動南亞地區陣營對抗,地緣政治博弈升級。美為維持其全球霸權並增加對華競爭優勢,重視拉攏盟友在中國周邊構築遏華“包圍圈”。美印關係向“準盟友”模式發展,尤其是防務合作已達盟友水平,令巴倍感煎熬。美在涉印巴核心利益的問題上採取“雙標”政策,強化了巴方“美國不可靠”的集體記憶。例如,美密切關注巴核項目,對其實施新一輪制裁,卻默許印度發展核計劃。2024年12月,美國務院宣佈對巴國家發展綜合體及三家卡拉奇企業實施制裁,指控其參與的彈道導彈計劃涉及核擴散風險。美認為巴導彈技術對其構成“潛在威脅”,巴則回應稱美本輪制裁具有歧視性,將破壞南亞地區戰略穩定。
同時,美國認為巴是其對華“圍堵”的薄弱一環。美利用巴對其經濟和軍事援助依賴,試圖給中巴合作設置藩籬。為緩解美施加的選邊站隊壓力,並對沖美印軍事合作帶來的安全風險,巴近年來積極發展與俄羅斯的關係,俄也有意加強俄巴關係反制美印戰略靠攏。
**三、**未來巴美仍將各取所需
可以預見的是,在特朗普第二任期巴美將維持現實利益驅動下的“低互信、高實用”關係。
在當前複雜形勢下,美國不再選擇將巴簡單“拋棄”,而是充分挖掘其利用價值,這也是巴美關係回暖的主要原因。特朗普政府在反恐、地緣政治、阿富汗問題上對巴仍有合作訴求,巴方的支持將使美更易達成地區戰略目標。在反恐領域,美“超視距打擊”仍需巴分享情報並配合行動。特朗普再次上台後以“政治審查”為由凍結所有對外援助,但很快宣佈解凍對巴F-16戰機專項援助。在阿富汗問題上,美希望巴能與其協調立場,共同向阿塔政權施壓。巴已表示支持美回收在阿富汗遺留武器。
巴對美依賴性更強,尤其在軍事援助、金融支持與經貿合作領域。巴軍方希望與美加強軍事交流合作,獲得美提供的武器與軍事援助。謝里夫政府也主張與美保持良好關係對巴至關重要。巴當前處於國家轉型與經濟改革關鍵期,經濟復甦向好、通貨膨脹緩解,但仍面臨基礎薄弱、產業單一、財政緊張等諸多挑戰,亟需國際夥伴支持。2024年,巴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達成70億美元救助計劃,貸款將分多次發放,巴能否通過審查順利獲得救助還需美方支持。巴還積極爭取美恢復對巴普惠制待遇,但在特朗普以“美國優先”為核心的貿易保護主義政策下困難重重。特朗普政府的關税政策也將對巴剛有起色的製造業和出口市場造成顯著衝擊。
在當前背景下,特朗普可能更多以大國競爭視角處理美巴事務,通過將經濟與軍事援助“工具化”逼迫巴在中美、美俄之間選邊站隊,巴奉行大國平衡政策的難度或將加大。而這也可能促使巴進一步拓展外交空間、採取多元對沖舉措擺脱戰略困境,並將給巴美關係帶來更多不確定性。
**作者簡介:**李青燕,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發展中國家研究所副研究員。